他在同她保持距离,虽然他说不提了,说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但是昨夜她还是伤了他的心,他不说破,只是不愿意以此再去伤害她罢了。
他讨厌两相折磨,因为魏姝是个女子,是他喜欢的女子,他做不到恶毒的去对待她。
魏姝把他按到床榻上,把被子压回去,说:“不行,今日别处理政务了,医师说你要休息。”
嬴渠笑道:“你这是要逼寡人当不理朝政的昏君。”
魏姝说:“不会,谁要是骂君上昏君,我就替君上把他的嘴巴缝上。”
嬴渠说:“你这不止是逼寡人当昏君,更是逼寡人当暴君”这下子恐怕天下人都会指秦公之暴。
魏姝听出他是在开玩笑,笑道:“不敢”
话落,医师将药碗端了进来,谨慎的递给魏姝,说:“夫人,小心烫”
魏姝说:“大人辛苦了。”又见嬴渠在笑,问:“君上笑什么?”
嬴渠说:“看来寡人要佳赏那医师了”
魏姝说:“佳赏?为什么佳赏?”
嬴渠说:“因为他会说话。”说着将药碗从她手里接过,一饮而尽。
他实在是怕药苦,从小就怕,长痛不如短痛。
药汁进胃,从舌头到胃都苦的拧紧似的,他此刻其实很想皱眉头,或者要一块甘糖,哪怕是一口清水也好,但是魏姝在这里,他就更在意自己的面子。
喝罢,平淡的道:“智尧确实是难得人才,三晋之内人才济济,然魏王刚愎自用,实在是可惜了不少的大才。”
魏姝说:“君上想要招揽到秦国?”
嬴渠说:“魏王不能用,不防就尽归我秦国,你此前与寡人提及过想引荐之人,其名为什么?”
魏姝说:“卫秧”又说:“君上想要让他赴秦?”
嬴渠笑道:“不急,马上便到岁末了,等改元后再议。”
秦国的岁末与中原不同,是在十月,天气初寒的时候,等过了岁末,便是嬴渠主政元年,改元是件喜事。
魏姝问:“改元大典是在咸阳举办?”
嬴渠说:“雍城”又道:“若是想去便一同去”魏姝笑了,她还没去过雍城,那是秦国的老古都了,历代秦国先君的大典都是在雍城举办的。
魏姝说:“如此看来就只有一个多月。”
……
没过几日,就开始准备去雍城了,出发前夕,天气转凉了,一夜间好像树上都黄了,又是一夜间,叶子都掉光了,树干光秃秃的□□着。
寺人端来了炭火盆,魏姝就围着炭火烤手,把身子都烘的热乎乎的,一年一年,过得也是快,五国联军声势浩大,不过也没捞到什么便宜,秦国的上郡和河西两大块土地仍旧是魏国的。
魏国近来忙于周旋在山东诛国间,已经把秦国给忘到脑后了,这是好事,至少再没听过三晋有什么分秦的打算。
近来天黑的也早了,明日便要启程去雍城,燕宛推门进来时,带进了一股子冷声,魏姝打了个抖,不得已的精神了几分。
燕宛捧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用银色丝线扎边,带子上绣着蟠龙纹,在油灯的照耀下冒着红彤彤的光芒,能在秦宫看见如此奢侈的东西也是不易,燕宛说:“君上交给姑娘的”
魏姝不喜欢是假,她将炭火上热的汤拿了下来,用手摸了摸那狐裘,说:“收起来吧,明日穿”
燕宛诺了一声。
这段日子里魏姝没怎么见嬴渠,嬴渠也没怎么来看她,因为政事实在是繁冗,他很难能倒出空来。
而且自那晚过后,两人都不自觉的疏远了些,这是没办法的。
而嬴渠呢,他其实是想她的,尽管她在秦宫宫里,尽管两人的寝殿离的并不想,但他还是想她,想见她,想在有她的地方坐坐,说说话。
忙的时候还不觉,稍有空闲他便会想。
他刚叫燕宛把狐裘披风送去,他是希望她能过来谢恩。
但是没有。
她不会来,也不会谢恩。
他把最后一卷竹简批完,沉默了一会儿,离开了。
魏姝看见嬴渠近来时很惊讶,她以为他不会来了,惊讶过后,她起身行礼说:“君上”然后她给他斟了杯热汤,问:“君上怎么来了?”
嬴渠没说话。
他能说什么?说想她了?想来看看她?这肯定是不行的,因为这话说出来只会更加尴尬。
过了一会儿,嬴渠说:“明日去雍城,你随着朝臣班队还是随仪仗?”
魏姝想了想,说:“还是不要随朝臣好了”虽然她每日都会收拾一番去上朝,虽然至今也没有人认出来她,但是还是太危险了。
魏姝说:“那日嬴虔问我府邸在哪?想要前去拜访。”
嬴渠说:“如何应对的他?”
魏姝说:“不敢乱说,最后还是智尧解的危”又说:“嬴虔他迟早会认出我的。”
嬴渠笑道:“你还是怕他?”
魏姝说:“怎么能不怕,他每每同我说话,我都吓得脊背出汗。”
魏国
每日的清晨都是从范傲的吵闹声开始的,他喜欢缠着魏娈,看她生气的样子,但是卫秧却很讨厌这样,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讨厌的是范傲还是范傲的吵闹声,总之就是很厌恶。
这日清晨,卫秧正在用早膳,就见公子昂的家仆来了,请他过府。
魏娈很防备,说:“别去了”
卫秧看她担心的模样,笑了,说:“无碍,他不会动我”他已经许久没笑了,自从范傲来了以后,他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魏娈还是扯着他的衣裳不放手。
卫秧说:“回去吧,用不了多久便回来。”
公子昂一早便在府里等着卫秧了,摆好了美酒佳菜,卫秧看见公子昂,笑了笑,依旧是那副桀骜的样子,说:“这清晨一早,公子便邀我过府,是为何意呀?”
公子昂挥袖,笑说:“先入座”他这笑里颇有几分藏刀的意味。
卫秧没在意,也不觉得紧张,给自己斟了杯酒,他向来是宁可不动箸也定要沾酒的人,就这么自酌了一杯又一杯。
公子昂率先开口说:“听闻你要去秦国”
卫秧笑道:“魏国已我秧用武之地,自然要另寻他处。”
公子昂笑说:“那魏家绢帛?”
卫秧笑了,他猜到了公子昂请他来的用意,这个公子昂啊,得到了白家的家财又有什么意思,每日里还不是提心吊胆的。
卫秧越不说话,公子昂心里就越没底。
过了好一阵子,卫秧说:“你放心,我绝不会送给魏王,不会害了你的性命,更不会毁了你的荣华富贵。”又说:“至于那绢帛吗,你总得帮点我什么忙,我才能心甘情愿的还你。”
公子昂还不知道那绢帛在魏姝的手里,他现在只是气,气这卫秧,风度没了,脸也撕了,公子昂道:“你都要去秦国了,那绢帛留着能有什么用!那就是一块废布!”
卫秧从容的说:“秧是愿意给自己留条退路的人,现在没用,怎知以后就没用了。”
绢帛在卫秧的手里,那卫秧就随时可以毁了他,公子昂非常生气,但是他压了下来,说:“好,可以,卫秧,念在同位老丞相的学生,念在交情一场,我告诉你件事,一件连魏王都不知道的事。”
卫秧漫不经心的笑道:“洗耳恭听”
公子昂说:“白氏不是我杀的。”
公子昂这笑话说的并不好笑,但是卫秧笑了,说:“是,非是公子杀的,是公子的死士杀的,然而在秧看来两者并无什么区别。”
公子昂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白氏,魏时嬖人,还有魏娈,当时他们乘马车逃出了魏家,待我的死士追上马车时,白氏嬖人已经是两具冰冷的尸体了,而魏娈也不见了。”
卫秧现在有些信了,不笑了,公子昂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而且魏娈也说过,魏家燃烧起大火时,她们正被一个黑衣男子截杀,也就是说当时魏家宅里有一死士,追杀马车的还有一死士,他此前以为两人都是公子昂的。
卫秧问:“你可知另外那死士是何人派来的?”
公子昂说:“不知,所以就要仰仗君子的聪明才智了。”
卫秧没说话,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大概是秦国
除了魏王,只有老秦公会如此痛恨魏时,如果真的是老秦公做的,那魏姝一定是不知晓此事的。
卫秧很聪明,他知道此刻不能说破这事,因为他还要指着魏姝的引荐去秦国为官,他若是说破了,恐怕一切期望会就此烟消云散。
伯牙?子期?
不过是哄骗人的话罢了。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利益,权利更加重要的。
况且也许有一天,这件不为人知的旧事就会派上用场,等到那时再说出来也不迟。
公子昂翘首期待,说:“如何?你知道是谁吗?”
卫秧笑了笑,将酒爵放在一旁,说:“天下之广,泱泱万民,我怎么会知道是哪个人做的。”
去雍城的路上魏姝和嬴渠乘坐一辆辒车,车厢里很宽敞,很暖和,根本不需要披狐裘披风,但是车厢里光线不好,总得燃着油灯,只有这样嬴渠才能批阅竹简。
魏姝坐在软垫上吃栗子,剥的漂亮完整的就摆在盘里留着给嬴渠,剥的难看的就自己吃了,也不吵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玩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