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姝笑道:“珮玖又非神人,行不行不敢妄断。”
嬴虔眉头皱了皱,说:“听你话里带魏音,以前在魏国生活过?”
魏姝出了点冷汗,道:“珮玖韩国上党人,幼时曾居于大梁”
嬴虔说:“难怪了”又道:“第一眼见你就觉颇为眼熟,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先生像谁。”
魏姝心想还是别想起的好。
嬴渠正收好一卷竹简,恰好见他们俩人进来,诧异的怔了怔,然后笑了,道:“兄长”虽然他现在是国君,但是私下里还是称呼嬴虔为兄长的。
尽管嬴渠称呼嬴虔为兄长,但是嬴虔不能越礼直呼秦公的名讳,仍是道:“君上”
嬴渠说:“兄长怎么来了?”他已经忽略掉了魏姝。
嬴虔说:“君上,我听闻大旱不解,于是叫人把府库中金银都交了上来,还有一些是当年母妃的首饰。”
嬴渠说:“兄长府库中的金银本就不多。这又是何苦”
嬴虔说:“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也就尽点绵薄之力,如果能保秦国存国,上郡割就割了,大不了再打回来,土地吗,还不是打来打去的。”
他很在意自己的这个弟弟,能让他如此挂怀的也唯有这个弟弟。
魏姝知道他们手足情深,但却是第一次看见,没想嬴虔这么一个铁血之人也有如此柔软的时候,她的心里也变得十分复杂。
嬴虔又说:“不过我觉得公子向进来有些不对劲,探子说他和西戎往来十分密切。”外患虽然危险,但更可怕的是内忧。
嬴渠没就此说下去,而是道:“兵马调遣如何?”
嬴虔说:“按君上的吩咐,部分调去了武城,绝大部分派去了西边”又十分不解的问:“君上为何要掉去西边呢!”
嬴渠没回答他,只是笑了笑,然后说:“对外仍称兵马全部驻扎于武城”
嬴虔虽然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但仍道:“诺!”
嬴虔走了之后,嬴渠才看向她道:“恰到正午,一同用膳。”
是简单的炙肉烙饼,魏姝吃了几口,放下木箸,道:“大旱真的非常严重吗?”她其实还想问为何东军西调,但她很了解嬴渠,若是嬴渠想说,就会主动告诉她,否则就算她问也是没用的。
嬴渠说:“不仅是大旱,雍城一带蝗灾泛滥。”
魏姝根本吃不进去,她看着嬴渠平淡的样子,更是担心问:“那该怎么办?”
嬴渠看她着急的模样,心里突然就柔软了几分,放下木箸,微笑道:“不必担心,已经调集了粮食送去,重旱之地也已开凿河道引水。”
魏姝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很累吧?”秦国这担子非常沉苦,就像是一个诅咒,解脱不了,至死方休。
嬴渠看着她真挚的眼睛,怔了怔,然后微笑道:“还好”还好,不算那么苦,那么累,只是会很孤独,这孤独不是旁人能够体会的。
嬴渠说:“只是秦国不能亡,秦国若是亡了,百姓可以逃,朝臣可以跑,我却哪里也躲不了,我只能身死殉国,而我还不想死。”他说到最后笑了笑,像是在同她开玩笑一样,也没有再用寡人而用的是我。
魏姝说:“我陪你,你殉国,我也殉。”
嬴渠责道:“胡乱说话”
魏姝说:“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哪里可以去,等灭了魏国报了仇,我就更没什么可做的,所以就可以陪着你了。”
报仇,灭魏国,嬴渠每每听到她说要报仇时,心里都会恍惚一下,甚至他有的时候还会做噩梦,梦见她冲他哭,她的眼睛失望而又痛苦,而他只能看着她,无法解释什么,更无法靠近她,即便是在梦里他的胸口也会非常的疼,疼的要命一般。
但是此刻他仍是很平静,笑了笑,说:“陪寡人到什么时候?”
魏姝:“除非你撵我,否则我都不会离开,反正我也没地去。”
嬴渠笑道:“那恐怕你要在寡人身边待一辈子了。”
魏姝笑道:“一辈子也好,秦公身侧,不愁吃喝。”
嬴渠笑了笑,没再说话。
魏国大梁
自从魏姝去了秦国再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魏娈心里很着急,很没底,倒不是怕魏姝食言,而是怕她半路出了什么事。
卫秧倒是淡定,斜靠在矮案旁一杯接着一杯的自酌着。
魏娈皱着眉头瞥了他一眼,夺下酒爵说:“别喝了,你说姐姐她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又说:“要不我们一同去秦国看看”
卫秧笑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魏娈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说:“我知道你为何在魏国混了年还只是个中庶子了!”
卫秧笑道:“愿闻姑娘赐教?”
魏娈:“就因为这幅不急不慌的性子!”
卫秧赞同的点头笑道:“有理”
魏娈去扯他的胳膊说:“你快别闹了。”
卫秧握住她的手,轻轻揉捏,道:“别担心,你可知道魏国上将军庞淙带三国之兵分秦?”
魏娈更着急了,说:“知道,所以我这才着急,万一秦国亡了,姐姐她……”
卫秧说:“秦国亡不了,毕竟是曾经的五霸,又非是陈蔡那等小国,合三晋之兵也亡不了,况且三晋间隙颇多,背有齐国,不能久战。”又说:“你姐是得先平了秦国外忧,才能接我们入秦,时候未到。”
魏娈半信半疑,说:“你怎么如此确信?”
卫秧说:“若是不了解你姐的想法,有怎敢称伯牙与子期。”
魏娈嗤之以鼻,说:“我看你个色胚子分明是看上我姐的容貌了。”
卫秧说:“身侧有明月相伴,又怎会再去捞那湖中星影,如此岂不是有眼无珠了”
魏娈被他哄的很开心,心也是飘忽忽的,嗔道:“胡说!”
正当时门被重重的拍了拍,门外是个男子,大声嚷道:“魏娈!你开门!”
魏娈吓了一跳,卫秧眉头也皱了起来,起身去开门。
门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范傲,依旧是一身少年剑客的装扮,白面俊俏。
范傲看了眼卫秧,摆手说:“我要见的不是你。”
卫秧面色很不好,但是他的气量还是很不错的,平淡的道:“你要见谁?”
范傲自顾自的就进来了,没回答他,嚷道:“魏娈,你给我出来!”
魏娈于是就出来了,说:“叫我做甚!你不是回楚国去了吗?”
范傲说:“江一有那个嬴潼保护,我还回楚国作甚,不回了,还是三晋热闹。”又说:“对了,你姐呢?魏姝哪去了?”
魏娈没好气的说:“回秦国了!”她现在只希望他快点离开,可千万不要缠着她。
范傲说:“秦国?鸟不拉屎的地方,没什么意思,不如大梁热闹。”他对秦国没兴趣。
魏娈伸手轰他,说:“我们过阵子还真就要去那鸟不拉屎的秦国,你跟我们不顺路,所以赶紧离开吧。”
范傲听她也要去秦国,便不走了,像是扎在了地上,任由魏娈推也纹丝不动,只说:“我又变主意了,鸟不拉屎的地方兴许还更有意思,我也要跟你们去秦国!”
魏娈说不过他,推不动他,道:“你这个人怎么如此奇怪呢?”
范傲突然凑近她的脸,近在咫尺,笑说:“你还真说对了”
卫秧没说话,只是冷冷的在一旁看着,像看着一场闹剧一样,终于也是看不下去了,拉过魏娈的胳膊将她拽回了屋去,转头十分冷漠的对范傲说:“你愿意住哪里便住哪里,只要别碍我们的眼就好。”说完便挥手关上了房门。
范傲见她们住进一间屋子里,不知怎么的,身体里冒出一股无名的火,从小腹一直烧到头顶,半响,嚷道:“孤男寡女的怎么能在一间屋子里!”
秦国
分裂三晋之事进行的十分顺利,智尧毕竟是名士,一言便可退百万之军,至于齐楚伐魏之事,赵灵已经写了回信,是一卷边角磨损了的竹简,魏姝取回了华昭殿里,逐字逐句的看着。
傍晚时分,嬴渠进来了,魏姝的心思全在竹简上,没有发现嬴渠,等看见他时,他已经坐在了她的对面。
魏姝怔了怔,道:“君上”又看了看矮案上竹简片,解释道:“赵国陈兵不动,韩国只派出步兵八千,三晋盟约已破,这竹简是先生送来的,言齐楚答应联军了,现下只剩赵韩。”
她的声音很雀跃,这本是件好事,但嬴渠看起来并没有多么高兴,很冷淡。
魏姝将竹简片往一旁推了推,说:“不知君上想如何佳赏智尧。”
嬴渠冷淡的说:“拜为客卿,主管秦国邦交要职”
魏姝笑说:“如此还挺适合他的。”
天色已经很深了,屋子里很安静,安静的可怕,这个时候嬴渠来她这里,是要做什么,她心里其实很清楚,毕竟她也不是未尝人事的少女了,但她仍是装糊涂,笑说:“君上政务处理完了?”
嬴渠没回答她,斟了一杯清水。
魏姝很紧张,手底出了一层的汗,她是有些怕,她现在没办法接受与嬴渠行房这件事,当他压到她身上,吻着她时,她总能看见长玹那双眼睛,很可怕,她会觉得长玹就在她身边,在这个大殿的某个角落里冷冷的看着她,看着她是如何与别的男人缠绵,如何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