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甫有些奇怪,也不明魏姝的面色怎么就突然变了,他说:“姑娘,挑马吗?”
魏姝说:“嗯”
然后长玹从马厩里牵出了一匹马,是一匹半大的马驹,枣红色的,皮毛油亮,
卫甫笑道:“这人倒是会挑马,这马真是罕见良驹,姑娘上去试试,看样子应是温顺。”
魏姝便爬了上去,她没有刚刚那么高的兴致,也没有说什么话,有些心不在焉的,一脚将马镫给踩空了,心里一抖,跌了下去。
她的背刚好,不能伤了,还好长玹手快,将她抱住了,这一抱又抻的他浑身伤口裂开,他皱着眉头,喉咙里发出了很微弱的声响。
魏姝看见了他的眼睛,很熟悉,碧色的,看起来很痛苦,她立刻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看见他鬓角的冷汗,焦急的问:“你是受伤了吗?有人打你。”
长玹没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皱着眉,嘴唇苍白。
她便去解他身上的战甲,说:“你让我看看,我去给你找医师,去找嬴渠。”长玹喘息着,将她的手一把推开了。
魏姝更着急了,声音带着哭腔,又抖又恨的说:“到底是谁伤的你?我这个主子真没用,害你成这样,事事还得去求那公子渠去。”
她用的是公子渠,不是嬴渠,很疏离,还带着怨恨,她心里和秦人始终是有距离的,尤其是当她看到长玹被那些秦人伤害,她就很怨恨他们,怨恨没有人为他们做主,怨恨自己沦落到这么一个委曲求全的地步,怨恨自己要去巴结嬴渠,才能换来那么一点安稳。
然后她听见卫甫的声音,卫甫很惊讶的说:“公子”
魏姝猛的回头,是嬴渠,她心慌了,也不知为什么慌,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他发现了,眼睛防备的盯着嬴渠,他的面色很冷淡,一点没有昨日的温润,两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嬴渠看向卫甫说:“你领她来取马?”
卫甫觉得嬴渠的样子很压迫人,身上不禁冒着津津细汗,硬着头皮说:“是”
嬴渠淡淡的说:“下去领军杖三十”
卫甫身子一抖说:“诺”
魏姝很愧疚,然后她看见嬴渠的目光落在长玹身上,冷冰冰的,军杖三十,长玹会被打死的,魏姝很怕,说:“你别打他了,他受不住,罚我吧。”
嬴渠看了她一眼,没理她,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用正史上的人名一是怕辱没古人,二是小说前半部分是按杨宽的战国史料编年辑证串的线,后半部分真的是纯架空,空的不能再空,完全与正史脱轨,以免考据所以文中的重要角色全都一定程度的修改了人名,而公子昂嬴虔等配角没有改,后面还会有不少改人名。
So不要纠结正史,这小说就一言情,和正史完全没关系。
第15章 十五
她没跟上去,嬴渠对她冷漠,她也不想去逢迎,至少此刻她不想去,突然间,她觉得小腹很疼,很酸痛,发胀一样,从来没有过,她没在意,觉得忍忍就过去了,也不想去找医师,因为找医师就势必要先经过嬴渠。
她最终还是随着辎重营走,地上走石很多,马车行的颠簸,她肚子越来越疼,很难受,更难受的是嬴渠也不管她了,别人对她更是不闻不问,她很惶然,又觉得自己只是要了匹马,和长玹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嬴渠就生气了呢。
她反思了,是她太口无遮拦了,整个秦国只有嬴渠对她好,他不理她了,她就活不下去了,以后一定要更谨言慎行才是,她变的很脆弱,觉得自己裤子湿乎乎的,她没有尿裤子啊,然后摸了一把,结果摸了一手血,她吓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哭的地崩山摇似的,她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惊到了外面的秦军,秦军进来了,只见她一手的血,也吓蒙了,没多想,急急忙忙的去向嬴渠禀报。
魏姝哭啊,哭的嗓子都干了,却还是在哭,等她见到嬴渠就哭的更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又委屈又难过,她摊开沾血的手对嬴渠说:“我要死了”
嬴渠乍看也吓到了,但很快的就又明白了,他见她哭的十分有力,不由得笑了,笑自己还带了医师来。
魏姝泪眼吧茬的说:“你笑什么?”
嬴渠说:“没事的”
魏姝说:“我流了这么多的血,血会流干的,流干了,我就死了!”
嬴渠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她只是来葵水了’这件事,只能说:“女子每月…都会如此”
魏姝吓迷糊了,泪眼婆娑的问:“你也这样吗?”
嬴渠无奈的强调:“女子”听嬴渠这么一说,她这心里就安稳多了,眼泪也不掉了。
嬴渠命医师调了热甜汤,又叫人裁了干净的碎布和干净的衣裳,他将剪裁好的碎布给他说:“将这掂上”
魏姝问:“掂哪里?”
嬴渠抚额说:“哪里出血?”
魏姝这就恍然明白了,于是偷偷的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了。
嬴渠等她回来,便将热甜汤递给了她,魏姝滋溜滋溜的喝了几口便不喝了,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他,问:“嬴渠,你早上是生我的气了吗?”
嬴渠说:“没有”他知道魏姝只是讨好他,也知道她是为了保命,保命是本能,他本来是没什么好责怪她的,但他早上确实生了气,他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
魏姝见他又不说话了,问:“嬴渠哥哥,那你以后会生我的气吗?”
嬴渠笑了,说:“不会”
魏姝垂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她说:“嬴渠哥哥,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别不理姝儿,别不管姝儿,你不要姝儿了,姝儿会死的。”她会死的,那些秦人都是虎狼,他们会杀了她的,连骨头都不剩,她这样子哀求他,其实很过分,嬴渠没有必要一辈子护着她,况且她心里还在拿嬴渠当外人,甚至不比长玹让她感到亲近,但她没法子,她只能求他,除了他,没有第二人愿意救她。
嬴渠沉默了,他看着她惶恐的眼睛,说:“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困了”
嬴渠说:“睡吧”
行到日落时,恰到了山林里,人烟稀少,秦军便在这里安营,埋锅做饭,炊烟很快就升起来了,嬴虔就在军营里巡视,这一路到此,肉食已经不多了,清汤寡水的像是刷锅水,秦军里抱怨的不少,行军打仗是体力活,没肉充饥,光凭饼菜不够果腹,如果军心动荡涣散,那就会很危险。
嬴虔于是说:“我看这四周山林,有走兽行迹,明日一早,我去给大家猎一头獐子来,添添油腥!”
嬴虔到底是个少年,太轻率,这话一出可把大将百里广给吓坏了,哪有主帅行军途中去打猎的,还是大雪封山的凛冬,疯了不成,他同嬴虔说:“将军,明日一早真早去……冬狩…万一将军您出了事,可就毁了”
嬴虔嗤笑一声,看着行军图鉴,不置一词。
百里广又说:“将军慎行!”
嬴虔看似听进去了,抹着下巴点头,目光却还是落在图鉴上,过会儿说:“对了,你现在去告诉嬴渠一声,说明早陪我狩猎,让那小子早点准备。”
百里广觉得自己是聋了,要么就是疯了,哪有这么昏聩的主将。
嬴虔却说:“速去”
日落,魏姝坐在矮案前吃汤饼,没有肉腥味,难吃极了,肚子又酸又胀,她动一下,下腹便一股暖流,她就不敢动了。
大帐门帘被掀开了,她见是嬴渠,咧嘴冲他笑,很讨好的样子。
嬴渠说:“没用吃食?”
魏姝说:“用了”这个时候她也没法抱怨吃食,这一战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粮草若是不支,连这汤饼也吃不上。
嬴渠没说话,将一个小包裹放在了矮案上推给她,魏姝狐疑的打开,是块羊腿肉干,她眼睛亮了,吞了下口水就要啃,但她没啃,而是放下了问:“这是从哪弄来的?军营里还有肉?”
嬴渠在嘴边比了下,魏姝便了悟的噤声了。
魏姝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说:“你竟然也会偷拿?”
嬴渠笑了笑,无奈的摇头,不置可否。这肉干是备给秦公子的,连子车罟,百里广他们都没有,她倒是会想,他是秦公子,怎会同她一样,什么都顺手牵羊。
嬴渠见她吃完了,说:“换药”
魏姝哦了一声,脸又开始红了,幸而帐中昏暗,看不真切。她将上衣解了,爬在床上,嬴渠看着她的背,没说话也没动,阴影投在床沿上。魏姝就更慌了,后背如芒刺,分不清是来自伤口,还是因被他看而不舒服,她可能是长大了,脑子里总是琢磨着不该想的。
她把绯红的脸埋在被褥里,听着心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她闷着声音说:“伤怎么样了?”
嬴渠坐在她床沿旁,说:“没大碍,有的伤口崩开了。”
魏姝慌了,抬头说:“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嬴渠说:“没事,明日多加些衣裳,别生冻疮就好。”药擦在伤口上,有些沙沙的疼,有时他会不小心的触到她后背的肌肤上,那感觉很奇怪,虽然他的手指是凉的,但她总觉得有些灼灼的烫,这烫会传染,她的脸也跟着烫,她觉得嬴渠是知道的,知道她的羞涩,也感觉到了她僵硬滚烫的身子,但他没说,从头至尾都是沉默的,很安静,她听见他的均匀的呼吸声,就更紧张了,一颗心咚咚的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