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姝哦了一声。
长玹的帐子狭小,再容个魏姝就是十分的拥挤,而且还很碍事,医师给他上药总得避着她。
白英便好意的撵她说:“姑娘也受了伤,先去歇着吧,等这家伙醒了,我去叫你。”
魏姝听白英这么说,便捧着药膏走了,她一掀开帐子,就看到了嬴渠,他站在帐外,应该是有一会儿了,他的鼻尖有些微微的泛红,额前也落了些碎发。
她一出来就看见了他,觉得心里很暖,她能感觉到出来,刚刚嬴渠是有些生气的,她的心思很敏感,还在想要不要回帐子,他就已经来了。他来了,她就不觉得孤单和惶惶了。
嬴渠微微笑了笑,眼睛弯弯的,他生的清俊,笑起来时很温润,让人不由的想亲近,嬴渠将她手里的药膏拿走,淡淡的笑了笑,说:“回去上药”
魏姝笑着,重重的点头,三步做两步的跟在他身侧,身子小小的。
回到了帐里,魏姝同嬴渠跪坐在矮案旁,油灯燃的微弱,他的脸半明半昧,但是很温和。
魏姝的手冻的红肿,很难看,魏姝自己都很嫌弃,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家,弄的一身鞭上,现在手又冻得酱紫,冻伤不能拿火烤,只能用肌肤的温度来捂暖。
嬴渠便将她的手握住,他的手很暖,就这么握着她,把她小小的手覆在掌心,两人谁也没说话,魏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的睫毛跟浓密,留下一小片阴影,很好看,很温润,她想起白天他拉弓杀人的样子又觉得很陌生。可是现在,她觉得他又变成了那个她熟悉的秦公子了,会毫无理由的护着她,会由着她胡闹的秦公子,真的是很奇怪,一个人竟然有着截然不同的两幅样子。
过了一会儿,嬴渠问:“为何总是看我?”
魏姝哑然,她被发现了,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魏姝由着他给自己捂手,指甲轻挠了挠他掌心的肌肤,笑眯眯的说:“嬴渠哥哥待我真好。”
嬴渠笑了,她的手在挠着他,一下下,像是小狸的爪子,有些微微的痒,他拿她这种小胡闹很没法子,说她她也不听,而且他觉得自己是喜欢她的这种亲昵的胡闹的,只淡淡的说:“别乱动”
魏姝不依,左右摇晃着手,说:“嬴渠哥哥今晚陪姝儿睡吧,姝儿给你唱无衣。”
嬴渠没说话,松开了手,取过药膏。
魏姝觉得他很不喜欢她说这话,上次说,他面色也突然的变了,还呵斥了她,在她眼里一起睡只是一种亲近的方式,她想拉进和嬴渠的距离,想要讨好他,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她不知道,嬴渠并不喜欢这样,其实她不必这么费尽心机的讨好他,嬴渠也会护着她的命。
嬴渠知道她不喜欢他,知道她只是讨好他,他是清醒的,所以每当她对他说这些逢迎的暧昧话时,他心里就会很难受。他觉得可笑,明知是假的,他的心却还是被微微的搅动了。
嬴渠将冻伤的药膏抹到了她的手上,很舒服,手上火烧般的温度降下了,她说:“嬴渠哥哥是不喜欢和姝儿睡吗?”
嬴渠淡淡的说:“没有”
魏姝说:“那就和姝儿睡吧”
嬴渠见她这么没皮没脸的像个无赖,就笑了,他这么一笑,魏姝就松了口气,更加的放肆的抱着他的胳膊。
她就是不松手,说:“姝儿头疼,身子疼,晚上还会口渴,嬴渠哥哥就陪姝了一次,就一次,姝儿绝对听话。”
他经不住魏姝变本加厉的撒娇,只得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杜杜投的地雷
第17章 十七
魏国安邑
魏王刚下了早朝,在婢女的服侍下去冕冠,褪朝服,宫内的碳火燃的好,魏王的心情也好,新封的上将军庞淙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他的压秦,弱赵,以迫齐境的策论甚得魏王心,并燃起他心中的熊熊火焰。
东取宋卫,北攻邯郸,挟二周,慑荆楚,盟燕以伐齐,魏国的国土将会在他的时代再次扩张,中原将尽为魏土,诸侯为他而臣服,天子因他而生畏,多么振奋人心,多么令人神往。
魏王看着铜镜中气宇轩昂的自己,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他冥思想着。
突然他想通了,他少的是代表天下的九鼎,少的是贵为天子的尊荣,他沉浸在了自己的美梦中,似乎能看见那些诸侯匍匐在他脚下诚惶诚恐的样子,然后他高兴的放声大笑,这笑声在布满华宝琉璃的魏宫里显得格外疯狂和震耳。
寺人快步的进来,低垂着头说:“王上,公子昂求见。”
魏王笑容未退,他抖了抖宽大的衣袖说:“让他进来。”
公子昂一身黑色流虎纹深衣,发叩云冠,腰配琼瑶美玉,很儒雅英俊,他礼了一礼,说:“王上召臣弟?”
魏王斜靠在狐毯上,缓慢的饮了一爵酒,说:“寡人欲东取卫。”
公子昂端正的跪坐在软垫上说:“臣弟无异,但秦军在我魏西,已取洛阴。”
魏王顺沿而问:“你可愿拒秦?”
公子昂一怔,整个人都是木楞的,他从没想过有一日自己可以带兵御敌,很突然,很欣喜,他伏地稽首长拜说:“臣弟愿意!”
在魏王的王霸之策里根本不曾有秦国的事,对西边偏僻的秦土也没什么兴趣,但他要东霸列国,就必须保证西边无忧,无须灭秦,像他父亲武侯那时,将秦压至洛水以西便可,魏国现在需要的是腾出手来对付齐楚。
魏王于是说:“寡人欲迁都大梁,蠹齐堕赵,河西之事交于你手,配甲兵五万,不要令寡人失望”
魏王想要迁都大梁的事,旬日来就已经在国都里传的沸沸扬扬了,但公子昂听到魏王亲口说,感觉还是很意外,太不真实,甚至于有些担忧,但他很高兴河西之事落于他手,再三思虑后问:“王上,那些老公室在安邑住久了,怕是不愿意搬。”
魏王像是听到了个笑话,嗤笑了一声,没什么好气的说:“寡人不逼,大可留在安邑。”又说:“此役带着魏时,必绝秦于洛西,明日早朝,便下此诏。”
公子昂说:“诺!”
行军作战是件很苦的事,日没升起,便要拔营,天边冒着细微的光亮,很寒冷,地上的厚雪不曾融化,天寒地冻,魏姝白日里不能和嬴渠在一起,她只跟着辎重营走,从洛阴到现在,她有些坚持不住了。
另一边,嬴渠同嬴渠并驾齐驱,两人的表情都很平淡,行了一会儿,嬴虔说:“你听没听近军中进来的传闻?”他的声音压的很低,样子也很神秘。
嬴渠眉头微皱,以为是行军途中有敌人扰乱军心,说:“有何传闻?”
嬴虔声音压的越发的低,说:“军中传你好俳优。”
养貌美男子做俳优其实非常多见,不少贵族都有此嗜好,尤其是中原地区和荆楚,不过这种癖好很隐晦,不便于明说,况且现在是在行军,嬴渠又是重要将领,这流言容易动摇军心。
嬴渠听着,然后就笑了,想来是魏姝在他帐子里同住的事传了出去,又无奈又好笑,很不严肃,眉眼都笑弯了。
嬴虔责怪的呵责说:“你又笑!这是大事!你往没往心里去!”
嬴渠敛了笑,说:“现在军心动荡?”
嬴虔说:“倒也没有?”
嬴渠又问:“他们怕我?”
嬴虔被他突然的话给问懵了,说:“怕你作甚?”
嬴渠说:“怕我兽性大发”
嬴虔知道他是开玩笑,瞪着他说:“拿你真是没辙!”
魏姝随着军队走了会儿就累了,卫甫的伤养好了,也没因取马的事责怪她,还让她上马车休息,马车上拖着兵甲,她坐在上面,向四周无聊的眺望着。
她不担心长玹是假,昨日白英说长玹醒了会来告诉她。可直到现在她都没看见白英的影子,心里很着急,着急又不能跑去,便只能坐在马车上忧心忡忡的扣手上的血痂,血痂扣的狠了,就会出血,一跳一跳的疼,她手上的冻伤也没好,还很青紫,用火烤则太烫,只能捂着。
过了一会儿,卫甫在敲了敲马车架说:“姑娘,有人找。”
她盖着厚大麾出去,那大麾又厚又长,有些拖地,她看见了来人,是长玹,她在寒风里怔了下,迅速的,极快的跳下了马车。
他醒了,能动了,甚至还来找她,而就在昨天,他还是奄奄一息的。
她很兴奋,很喜悦,横冲直撞的跑到了他身前,一把抱住了他,紧紧的箍着他的身子,透过单薄的衣裳,脸颊蹭着,她听见他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的,很有力,这心跳声让她一直悬着的心也变得安稳了,平静了,她就这么抱着他,抱了好久,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温度,她是真的怕他死。
卫甫把头别过去了,他搞不懂这些人,索性当做没看见。
她这么用力,把长玹身上的伤口都勒疼了,但他没将她推开,也没回抱她,由着她的脸颊贴着自己,他笑了,嘴角微微的上扬,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只是很可惜魏姝没有看到他的笑。
魏姝松开了他,担忧的问:“你的伤好了吗?”长玹点了点头,碧色的眼眸映着她,面色如常。
魏姝还要开口,却被人打断了,白英风风火火的跑来,打断了了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对长玹说:“你怎么跑了!”长玹自然没有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