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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宫旧影 (瓶子阿)



嬴虔怔了一下子,然后突然高兴的诶了一声,嗓门非常洪亮。
他是真想打魏国,做梦都想,想劈开魏军的铠甲,用长剑捅穿他们的肚子。

嬴渠说:“此战还需仰仗兄长”
这一句话说得嬴虔心窝发热,嬴虔说:“君上说的哪里话,臣为了秦国打仗,臣这心里也舒坦。”
嬴渠笑了笑,面色忽又变得凝重,说:“只是如今秦国武将青黄不接,若是有机会,还望兄长能多栽培出几位大秦虎将。”

嬴虔笑道:“这好说,军中有一个叫范傲的年轻人,臣就看好的很,别看现在还太嫩,再历练几番,来日定能为我大秦立下汗马功劳,只不过前些日子给派到蜀地边境去了,也不知少梁一战能不能赶得及回来。”


嬴虔本还想在君上面前再多夸奖下范傲,但他见嬴渠不说话,看起来也很冷淡,不像有兴致的样子,就没再多说。

燕宛捧着吃食回到华昭殿时,魏姝正在穿衣裳,脸色还是不好,惨白的像是死人,本就怀着身孕,身子更是日渐消瘦,干枯的可怜。

燕宛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上前去搀扶她,说:“夫人别走动了,快回床榻上休息去吧。”
魏姝一把将燕宛的手甩掉,仍是不说话,看起来憔悴又漠然,只垂着眼眸系着衣带。
燕宛也不知道她是发哪门子火,说:“夫人,您顾着点自己的身子吧,别走动了,躺在榻上休息吧。”

魏姝还是不说话,她要去见卫秧,什么魏娈在冰窖里,什么嬴渠杀了魏娈,她简直是魔怔了,疯了,竟连这种鬼话也信。

她穿好了衣裳,叫人备了马车,今日驱车的不是白英,而是个大胡子的男人,魏姝没在意,推开车门就进去了。

马车行驶到门口,魏姝推门,还不等下马车,就看见了卫秧,卫秧好似早就料到了魏姝会来,站在门口等她,脸上不见亏欠之色,冷淡地看着她。

魏姝的火气就更胜了,她想:他竟然还敢出来。
魏姝下去,走到他身前,挥手撤了他一个嘴巴子,这下子打的很,卫秧耳朵嗡嗡的响。

魏姝说:“你让我去冰窖,冰窖里什么都没有,你说嬴渠把魏娈给杀了!我看她是被你给杀了!”她的声音嘶哑,眼睛充血,说话的时候牙齿碰撞,咯唥咯唥的响。

卫秧垂着眼睛,脸颊上还留着红色的指印,蓦地,他攥着她的手腕往巷子深处拉扯。

魏姝说:“你拉我作甚!”

卫秧没有回答,他一直将她拉扯到巷子深处的大木箧子旁,然后他松开了手,指着那大木箧子,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魏娈就在这下面”

魏姝的身子忽的就僵硬了,她看着那破烂的足有半人高的大木箧子,然后就笑了,说:“卫秧,你还有完没完?”又说:“你醒醒吧,我知道你想找到她的尸首,想安葬她,但她根本不可能在这下面,你醒醒吧”

她觉得非常好笑,不是她魔怔了,是卫秧,是他疯了,疑神疑鬼,草木皆兵,魏娈的尸体在他门前的巷子里,多可笑!

卫秧没理会她,他费力的将那木箧子搬开。

魏姝忽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木箧子下的土确实被翻动过。

卫秧拿过一旁的铁锹铲那土,每铲一下,就像铲在魏姝的心上,她的身体,她的心神都紧绷了起来。

在这空旷寂静的深巷子里,铁锹和石土碰撞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清晰的毛骨悚然,好似骨头都起了一层的刺。

终于,卫秧的铁锹停了下来,土下是黑色的麻布,卫秧抽出匕首将那布剖开,赫然露出一块大红色的袖角。

那是魏娈的衣角,她死的那天是穿着喜服的。

魏姝的心忽的一下子就不抖了。

卫秧将外面那外面那层黑麻布彻底的撕开,便散发出了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魏姝先是看见了一支手,一只腐烂了的,肿胀的手,手里攥着一块白色的绢帛,手腕上还带着一只鎏金的镯子,那镯子是魏时送给魏娈的,这么多年来,从没离过魏娈的身。
魏姝对那镯子的印象很深,她曾经就因为这镯子与父亲置过不小的气,她年幼的时候嫉妒过魏娈,嫉妒的发疯,可现在她却宁愿折自己的寿来换她的命。

接着魏姝看见了她的脸,那原本是张美丽动人的脸,此刻已经腐烂的皮肉翻开了,但还可以隐约看出她原本的样貌,脖子上还挂着一块玉,一块红玉,是范傲的那块镂着铭文的玉。
这是什么?这是魏娈?
魏姝不信,这只是个尸体,一个骇人的丑陋的尸体,怎么会是魏娈,魏娈生的那么美丽。

魏姝捂着嘴,捂着,捂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死死的睁着眼睛看着那尸体,她不信,始终都不信,一个好好的女子怎么就死了呢?可现在这尸体就摆在她眼前,她还要怎么麻痹自己,欺骗自己。

卫秧说:“我确实错了,魏娈尸体不在冰窖,因为魏娈就被埋在这里,她是在这里被杀害的。”

在这里被杀害,被埋葬,而这巷子的后面就是他的宅子
多讽刺,多可怜
他想:她从范家逃出来的时候在想什么?是想来找他?是想向他求救?
无论是什么,他都不得而知,而魏娈也已没有办法再开口诉说她的伤痛,他只能由着她被埋在这里,埋了这么久。
卫秧不觉得可怕,他只觉得凄凉,没来由的凄凉。

卫秧看着只是发抖的魏姝,她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也没法子接受。
同样,若非今早对面的那户人家不小心将浓醯洒在墙上,使得那时被擦掉的血迹重新展现了出来,卫秧怎么也不会想这巷子里埋着尸体。

卫秧的声音异常的平静,他的眼神也格外的悲悯,他说:”如果秦公问心无愧,为什么要监视你?又怎么会知道你要去冰窖?”

魏姝听着卫秧说,却又什么都听听不懂,她已经什么都听不懂了。

卫秧将魏娈的已经腐烂了的手里的绢帛拽了出来,他展开,上面有两个字,带血的两个字。

秦公

秦公,魏姝忽然就不知道那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了,她不愿意信,但铁证如山,她还再能怎么欺骗自己,她的头有些晕,有些沉,她甚至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卫秧还是很冷静,他说:“你可以不信我,你也可以去质问秦公。”

魏姝抬头看着他,眼神很迷茫,很呆滞,她看了卫秧一会儿,转身往巷子外走,身子像没了主心骨,走了一会儿,便往一旁栽,靠着灰秃秃的墙壁。

她没有再回头看魏娈一眼,她不敢看,一眼都不敢,不是因为那尸体太恐怖,而是她没法子接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说:“你把她好好安葬了”

好好安葬了,若有下辈子,别生在魏家,也别做公侯女。

魏姝上了马车,她没有力气,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泥捏的软踏踏的人。

马车车夫来搀扶她。
她这才看了一眼那巷子,那宅子,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

车夫问她:“大人,是回宫吗?”
魏姝点了点头,不回宫,她还能去哪里呢?她是个没有家的人,没有根的人,她孤独的要死。

齐国临淄

临淄的夏日暑气蒸人,赵灵身前的矮案上摆着一个青铜高盘,盘子里放着切割整齐的冰块,冰块上震着紫红的桑葚。
赵灵没有吃,没有动,他并不爱吃果品,他只是想用着冰块解解身子的燥热。

乐野跪在一旁的软垫上,给赵灵扇着蒲扇,乐野本就身子硕大,这幅样子像极了个受委屈的小奴婢,好笑极了。

赵灵拄着额头闭目休息,他确实有些困了,几度欲睡。
恰在这时,田吉来了,赵灵听见了声音,微微坐正了身子,同时挥了挥手让乐野起来。

田吉进来,说:“先生,您说助我,现下邹纪在搞什么纳谏,不管是什么人,都往齐宫里跑……”

赵灵没理会田吉,拿起一旁的凉茶喝了一口。

田吉有些不满,语气也不像刚刚那么恭敬,冷声说:“先生可还记得当初在郢都时答应下来的话?”
赵灵说:“记得”
田吉说:“那先生想如何助我?”
赵灵说:“明君吏治,此乃国之幸事,将军因何心生畏惧?”

田吉顿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有些窘迫,然后道:“向君上谏言的人中,已有针对于我的言论,再放任下去,迟早有一天,会遭其害。”

赵灵说:“他们向君上谏什么?”

田吉更窘迫了,说:“前些日子,娶了几个女人”
他说的娶那不叫娶,该是抢,田吉也是个人,难免有缺点。

赵灵说:“办法是有,不过是见不得人的手段?”
田吉说:“什么手段?”
赵灵平淡地说:“同样找几个人,向齐公谏言,参相国邹纪。”
人都是有毛病的,况且邹纪本也不是个好人,仔细的挖挖,绝对会有。

田吉说:“君上会信吗?这不明摆着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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