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净了,她又换上干净的白色里裳,这才出去。
魏娈吃了一口羊肉酥饼说:“姐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魏娈是随口问的,魏姝的心里却碰碰的跳,嘴上还是淡淡的说:“君上那里有些事情当误了”
魏娈哦了一声,没再问下去,专心的吃着酥嫩的羊肉饼,若是她再问下去,魏姝也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魏娈不傻,凡是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魏姝同秦公的关系很特别。
吃过后,魏娈说:“姐姐不同我们住?”
魏姝微笑道:“我暂时还要住在秦宫里。”
她与魏娈并不亲,这种时候没话题了,就会非常尴尬,只能听着冷风呼呼的拍窗子。
过了一会儿,魏娈说:“姐姐以前就认识秦公?”
魏姝笑道:“是,认识许多年了”
魏娈又问:“姐姐我们在秦国真的能给父亲报仇?”
魏姝沉默了一会儿说:“定能寻机会”就这么一问一答的交流了一会儿,两人就睡了,合衣躺在榻上,盖着被褥又压了层厚厚的羔羊皮。
清晨的时候魏姝将魏娈送出了宫,天边没亮透,路上萧索冷清,魏姝不放心,便一直将魏娈到送到了新置的宅子里,魏娈一进屋就找卫秧。
范傲说:“别找了,他去上早朝去了。”语气非常不是滋味,酸溜溜的。
魏娈眼睛亮了,说:“他上朝了?”
范傲嗯了一声,这个时代的人非常重功名,而且范傲总是不由的和卫秧攀比,现在卫秧搏了高位,他就觉得特别不是味,觉得没面子,尤其实在魏娈面前。
但是魏娈根本没瞧不起过范傲,因为她压根瞧也没瞧过范傲,此刻她非常的开心,抓着魏姝的手道:“姐姐,你听到了吗?卫秧搏了官位,这下我们也可以留在秦国了”
魏姝只是笑。
魏娈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脸上的笑容就像是春夏的花,她抓着魏姝说完了,又去抓范傲,黑漆漆的眼眸非常的明亮,她问:“秦公许给卫秧什么官位?”
范傲见她如此,心里能开心就怪了,阴阳怪气的说道:“我怎么会知道。”
嬴虔觉得他们君上是疯了,不然怎么会重用一个无名的卫秧来搞什么变法,什么设立二十军功以功加爵,什么设立秦律效法三晋,如此搞下去,秦国非乱了不可。
不仅是嬴虔,嬴瑨那些老宗室们的脸色也非常不好,此前他们想了许多,比如这个新君会如何掣肘他们,会如何斩断他们的羽翼,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新君会搞什么变法。
以功加爵
那岂不是说他们的后世子嗣会一点点失去手中原有的权利,这招对他们来说实在太狠了,让他们连反击都无从下手,他们此刻能做的只是极力的阻挠变法,但是他们的谏言全部都被驳回了,当朝之上又无法辩论过卫秧。
卫秧,他坦然而又从容,寥寥数语谈笑之间便叫他们哑口无言,他敢如此放肆这其中当然有君上的受意。
这个秦国的国君啊,年纪虽轻,却狡猾的像只老狐狸。
不光是宗室,就连上大夫甘龙也非常的厌恶卫秧,因为卫秧乃是君上身侧珮玖私下引荐,珮玖何人,一介宠臣,媚君主,乱朝纲,取宠于主,为世人不耻。
下朝后,嬴虔没有回去,而是撵上了嬴渠,焦急的说:“君上!”
嬴渠的精神非常好,看了眼满面愁容的嬴虔,笑道:“何事”
嬴虔皱着眉头说:“臣听闻那卫秧是魏姝引荐给君上的。”
嬴渠非常平淡的道:“是又如何?”
嬴虔见他如此平静,更加的焦灼恼火,道:“君上,您不要再胡闹了。”
嬴渠淡淡的说:“你当寡人再胡闹?”
嬴虔说:“君上,那个卫秧是何人?无名之辈,君上不能轻信于他,更不能轻易的轻信于魏姝,如果把嬴瑨他们逼急了,秦国就会乱了。”
嬴渠看着他,那目光十分的平静,可嬴虔却叫他看怕了,看慌了,过了一会儿,嬴渠笑说:“要不,寡人把这君位交给兄长来做好了。”他是在笑着的,眼睛却像刀刃一样冰冷可怕。
嬴虔的脸色忽的就白了,白的发青,扑通的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说:“嬴虔不敢,君上,嬴虔不敢。”
他心里突然的就明白了,嬴渠是他的弟弟,但那已成为了过去,他现在是秦公,秦国的掌权者,不知道从何时起,嬴渠已经变了,变得冷漠而又残酷,再不是那个温润好脾气的弟弟了。
嬴渠俯身将嬴渠从地上扶起,依旧是笑着的,说:“兄长这是做什么,寡人不过是同兄长玩笑罢了。”
嬴虔依旧非常害怕,他说:“臣对君上一片忠心,日月可鉴。”
嬴渠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寡人自是知道。”
嬴虔想起了君父临终前的话,魏姝她真的是个祸害,是个能把秦国搅乱的祸害,他一定要除掉她,要把她撵出秦国。
他虽然害怕嬴渠,但仍咬牙说:“臣是觉得这卫秧和魏姝都不能再在秦国久留了。”
嬴渠觉得非常有意思,他这个兄长以为他真的是被魏姝迷惑住了,以为他是个昏聩的君主,其实他非常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世上懂他的人不多,他多希望自己这个兄长能了解他的苦心。
嬴虔见嬴渠不予回答,苦口婆心道:“君上”
嬴渠又笑了笑,说:“寡人明白”
嬴虔离开后,嬴渠回到了政事殿侧殿,不一会儿,魏姝就来了,她是刚从宫外回来,带着一身的冷气,面色非常喜悦,笑眯眯的。
嬴渠看见她,也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此刻他觉得自己是真被她下了蛊了,一种能让他感到快乐甜蜜的蛊。
魏姝坐到他身侧,把冰凉的手往他怀里塞,说:“我刚送魏娈回去。”
嬴渠笑了笑,没说话,继续的看着书简。
魏姝抱着他的腰,没骨头似的黏在他身上,抬着下巴看他,说:“君上许了卫秧什么官职,我回来的路上听不少人议论他,说什么卫秧要为秦国变法,开万世之先。”
嬴渠平淡的问:“你听何人说的?”
魏姝说:“咸阳城里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了,没有人不知道,有人说君上命卫秧在北门立三尺之木,有能将木搬至南门者赏十金。”这是为了在百姓面前为变法立下信用。
嬴渠笑了,放下书简说:“你去了?”她若不去凑热闹,那才叫怪事。
魏姝抿笑点点头。
嬴渠也很感兴趣,说:“情况如何”
魏姝说:“自然没有人信,还有人说君上疯了”
嬴渠笑了,调侃道:“这几日来,骂寡人疯了的人可不少。”
魏姝说:“因为没有人信,所以卫秧把十金涨到了五十金。”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而且笑里还带着狡黠,非常的坏,复道:“我搬了,所以那五十金现在就归到了姝儿囊中。”
嬴渠笑了,她也是会占他的便宜,说:“你倒是会从寡人这里挣金子。”
魏姝抱着他,笑呵呵的说:“君上可不许再要回去。”
五十金,好大的一笔钱呢,足够普通百姓用个五辈子的了。
嬴渠无奈的轻笑,他怎么可能再要回来,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怎么会差她这点金子。
魏姝又说:“对了,君上还没说呢,到底许了卫秧什么官职,他怎么有如此大的威信。”
嬴渠说:“大良造”
大良造相当于魏国的相国,比大庶长嬴瑨还要高出一爵来,难怪呢,难怪满朝的秦臣包括甘龙都那么厌恶痛恨卫秧,在秦国辛劳一辈子,到头竟让一个初来庶子做到自己的头上,换成谁都不会高兴的。
魏姝笑了一会儿,突然的停了,说:“是我将卫秧引荐来的,现在那些朝臣岂非都恨死我了。”他们一定会以为君上授予卫秧高爵这其中有她的撺掇,而事实上,嬴渠想要提拔谁魏姝是连话都说不上的。
嬴渠也笑了,说:“是,所以寡人可得看好你,免得让那些贼人给害了。”
魏姝只是笑,有点可爱,又有点傻乎乎的,嬴渠低头吻了她一下。
夜时,魏姝留宿嬴渠的修居殿,她的肚子非常酸胀,脸色也不好,是来了月事。
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的,嬴渠给她揉着小腹,他的手掌非常温暖,指腹微微粗糙,揉的她的肚子非常舒服,她枕着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怀里,脸色虽然不好,但笑的很幸福。
尽管他是君主,但他们真的像是寻常夫妇那样,非常的恩爱,彼此间也没有勾心斗角的算计与隔阂,这种感觉温馨又美好。
她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人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除了魏家的血仇。
魏姝颇为懊恼的说:“今夜看来服侍不了君上了”
嬴渠非常无奈的轻笑。
魏姝知道他想要个子嗣,不单是因为他喜欢她,更是因为那些虎视眈眈的宗室。
世事是无常的,他怕,他怕自己那一天突然的薨逝,是突染疾病也好,被人谋杀也罢,总之这大权绝不能旁落到嬴瑨那些宗室的手里。
所以他必须有子嗣,很多很多的子嗣,在必要的时候,继承他的君位,或许现在想这个还为时尚早,但他现在也已经二十一了,必须要有所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