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下再轻点。”
他没提她方才嘴硬的事情,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随后,一手扶着她的小腿,一手将长靴小心翼翼地取下来。
右脚的脚踝肿了个老高。
弋栖月看了一眼,咬着牙,没再出什么声音。
倒也不仅仅是不想让他听见,更是担心外面有人听见声音追来。
夜宸卿瞧了瞧,没再说什么,从药箱里取了些东西来,对着她的脚踝下功夫。
他的手很暖和,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脚踝,打量着。
弋栖月看着他依旧有些湿的头发在他面前晃晃悠悠,忽而鬼使神差一般地伸手,给他把头发抚弄到了耳朵后头。
这一瞬间,夜宸卿身形一滞,抬眼瞧了瞧她,又垂下眼去。
弋栖月故作自然地把手收了回来,心里却更别扭。
直到他低声说了句:“脱臼了,然后又扭了一下,伤筋未动骨,陛下不用太担心。”
弋栖月看了一眼脚踝,终于启口道:“先……接上罢。”
夜宸卿略一摇头:“陛下,现在直接接上,会很疼。”
弋栖月咬住半边唇:“接罢。”
她总要先有行走能力,再说其他的。
夜宸卿沉了口气,两手扶着她的腿脚,寻好了方位,半晌用力一合。
骨骼里传出一声有些清脆的响声,便算是复位了。
弋栖月一声未吭,可是攥成拳的手,指甲却已然陷进肉里。
夜宸卿见她无事,便又从药箱里翻出东西来,给她细细处理扭伤的脚。
弋栖月便垂着眼瞧着他。
半晌,他将最后的绷带给她束好,又从一侧将靴子执起来要给她穿上。
不料,弋栖月却自顾自将靴子拿过来,自己便往腿上套。
瞧着她这力道,夜宸卿都觉得疼,可是她愣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多谢。”弋栖月低声说着。
夜宸卿在一旁愣了愣,随即却笑了:“陛下怎的这般生疏呢。”
且不说其他,他好歹也是在她身边呆了将近两年的人,在她榻边也留过数次,虽说没有什么男女之事,但也不至于分开几个月,就生疏成了这番样子。
而弋栖月此时觉得,分明他才是别扭的。
她不相信夜宸卿会忘记她离宫之前发生的事情,想起那晚他血红的眼睛,她亦是不相信那件事情他没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他却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她既觉得愧疚,又觉得……疑惑。
“朕之前……”
她启口吐出三个字来,可是接下来该怎么说,却没想好。
她这句话若是说出来,会是重申还是……歉意?
弋栖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这句话便卡在了一半。
夜宸卿瞧着她,却是淡淡而笑:“臣下记得陛下说的话的。”
弋栖月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洞穴外,依旧是大雨瓢泼,似乎每年转春都有这样一场雨。
她瞧着那雨,耳边却又传来夜宸卿的声音:
“不过现在,陛下的确、永远也不会再进潋玉宫了。”
第一卷 113 臣下现在便走
“因为潋玉宫,五日之前,便已毁于一场大火。”
夜宸卿的话音落下,洞穴外便是一声炸雷。
弋栖月愣在了原地。
宫里出事了,她在路上遇到了叛军时就对此有猜测,只是一路混乱地过来,并未来得及细想。
可如今夜宸卿这般说,这个猜测愈发显得真切了。
弋栖月愣愣地上前一把拽住他:“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不仅仅是宫里,整个都城都被叛军控制了。”
“他们占了整个皇城,妄图谋权篡位。”
夜宸卿看着她,一字一句地交代着。
“你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所以他们才会想一把火烧掉潋玉宫,除掉你?”弋栖月颦了颦眉,不等他回答,又问道:
“那么,这一切,是谁做的?”
夜宸卿眸光沉了沉:“臣下若是说出来,陛下肯信吗?”
这句话里有那么几分忤逆之意,但是弋栖月却只是笑了笑:
“信。”
不知道她是真信还是假信,夜宸卿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是戾太子和……秦断烟。”
可是弋栖月听了他的话却连眉头都没皱。
——不错,秦断烟会同弋鄀轩谋反篡位,这是她早就想到过的事情,也是她早就安排过的事情,只是她一直也并没有想到过,事情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巧。
“那你呢,如何逃出来的?”
右手手腕上的伤疤隐隐作痛,夜宸卿不着痕迹地颦了颦眉——她这么问,是在关心他,还是在怀疑他?
夜宸卿并不是自作多情的人,他觉得,很可能是后者居多。
“臣下是诈死逃出来的,如今他们应当是以为,夜宸卿已经被烧死在了潋玉宫里。”
“如今这一片地区全被叛军锁死,逃也逃不走,躲也躲不开。”
弋栖月闻言点了点头。
除了夜宸卿刚刚说出这消息时,她面上有了一瞬的惊愕,在此之后,便平平静静的、什么都没有了。
在她小的时候,各种欺侮和挫折便足够多了,以至于到了如今,遭了这样的变故,她心里的挫败感却并不多。
反而还在想着,幸好自己早有准备了。
她扭过头去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知道在现在的情况下,窗外是雨,自己在别人眼里生死未卜,还瘸着一条腿,夜宸卿救了她陪着她,可她却不知道他究竟可不可信……这样的情况,她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切不可操之过急。
“转过来,朕给你把头发弄干,然后便歇下罢。”
半晌,弋栖月招呼着他转身过去。
夜宸卿那件湿淋淋的外袍已然被他放到火堆旁了,如今他身上这件衣裳只是微潮,可是头发依旧是湿乎乎的。
也是,衣裳湿了可以脱下来,头发湿了总不能剃下来吧。
夜宸卿略一颦了颦眉,随后乖乖照做。
弋栖月便抬手理着他那一头长发,他的头发挺长的,看着那湿漉漉的模样,她忽而挺想像拧衣服那样将之拧干,这个想法在她心里悸动了许久,终究还是作罢。
“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夜宸卿忽而启口,沉沉问道。
弋栖月在他身后颦了颦眉,忽而启口问道:
“宸卿,如今朕应当信你吗?”
这句话说出口,弋栖月心里有点后悔,却眼看着坐在她前面的夜宸卿脊背一僵,继而,他转过头来瞧着她,一对眸子里阴晴不定。
有时候他真是想不明白陛下。
分明都是这个时候了——他舍了性命救她回来,她一字一句里却依旧没有半分信任。
真把他当个玩物吗?每一句话重得砸在心上都能见血了。
“陛下为何这般说。”他维持着面上的波澜不惊。
弋栖月瞧着他,心下想着——
其实现在她相当于什么都没有了。
首先,弋鄀轩是弋擎天名正言顺的儿子,若是替了她的位置,世上没几个人能说出一个‘不’字,何况是在她生死未卜之时。
其次,秦断烟的办事效率,她是了解的。
如此而言,她弋栖月什么都没有了,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便是都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念及此,弋栖月心一横。
“朕从一开始便知道,你随着朕回宫是为了夜氏,秦断烟是何许人朕知晓,若是弋鄀轩继位,他们能给你的,比朕能给你的并不少,所以你为何还……”
夜宸卿只听了一半,便被她这一句话勾得心里邪火乱窜。
她每次都是自以为无比清醒地算计,然后毫不犹豫地猜疑他。
可是他夜宸卿能摸着良心说话,哪怕秦断烟当初邀他合作,而他也明知道从那里得到的东西并不会少,却依旧没有背叛她弋栖月分毫。
“陛下若是信不过,臣下现在走便是。”
他沉了口气,拢在袖里的手却已成拳。
“这里所有东西都给陛下留下,臣下出去不会跟别人说出关于陛下的任何事。”
话毕,他就拂了拂袖子。
弋栖月愣了愣,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过分了。
分明是他救下她来的,方才在雨里他把她抱在怀里,用外袍给她挡雨,那时候她心里觉得莫名地安稳。
可是如今别别扭扭又折腾到了这个地步。
也许……她应该信他一次?
可是又觉得开不了口。
眼睁睁看着他起身就要走,弋栖月索性眼一闭心一横,抬手拽住他手臂:“你……留下来。”
夜宸卿心里颤了颤,依旧拂开她的手去:“陛下放心,臣下不会多说半个字出去。”
弋栖月心里一蒙,也说不上来原因,只是忽而觉得不能让他走。
也顾不得其他了,她一用力站起身来便要去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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