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一愣,刀光一闪,硬是惊出了一头的冷汗,匆忙回过头去瞧,却见她手法分外娴熟,竟是只穿破了衣服,丝毫未伤及皮肉,心下不免感叹其手法纯熟,同时也知对方非是那等无恶不作之人,方定了神,回头看去——那女子却早已没了踪影。
他兀自扬了扬唇,也懒得拔出这短匕,干脆就这般被‘钉’得死死的,悠闲地歇在这树上,半晌,还吊儿郎当地微微闭上了眼……
在南岳,他的两个好弟弟日日觊觎着世子之位,想害他落马,他又岂会不给自己留个后路?
弋栖月未曾料到一路上会遭逢这一出,心下也摸不准,这男子究竟是不是那南岳的世子,如果是,那边密集的苍流弟子又是不是他暗中指使……
若是如她所见,不久之前,墨苍落还立在那破败不堪的院落里兀自发呆,并无动作,如今这弟子齐齐聚集在那边,又会是何人指使?
好在,如今,百里炙八成是安全的。
弋栖月在一个转角的阴影里匿了身形,心下细细盘算着应当如何。
半晌过去,听着远处的嘈杂声愈发得大了,灯火在外面晃动交替,弋栖月也不敢贸然现身,只怕被人发现,只能手中操持着兵器,在这角落里小心翼翼。
她不能肯定方才那神秘男子的来头,因此自然不会原路返回,如今,前路情急,也是有些困顿。
谁知,不一会儿,这边的嘈杂声却愈发得大了,弋栖月闻声一愣,低头查验了自己这一身行头——依旧是一袭苍流的装束,所幸咬了咬牙,猛跑几步出去,瞧见那边人影晃动,忽而扭过头去,将那面具拽下来,拢了拢领子,挡住下颌和口,忽而半蹲下身去,身体向一侧明显地栽歪着。
那边人见了,冲这边吼道:“那边的!偷懒呢!”
弋栖月知是在吼她,也便当真,忙哑着嗓子回道:“方才从这墙上越过去一个女子,我未设防,竟被她横了一腿,栽了跟头,崴了脚,这才歇歇。”
那弟子闻言,几步上前,拿灯照了照她的装束,定了神,又问:“哪个方向?你且说明白,再回原处休息!”
弋栖月咬了咬牙,声音里装出满满的痛苦,手指一抬,指向西边的墙:“那边,就是那边,从那墙上越过去了。”
这弟子抬头瞧了瞧那墙,招呼了人来,让人速去追,自己也抽身要走,临了吼了句:“可还走得动?需要人扶着?”
弋栖月依旧栽歪着身子,道:“不需的,我歇歇,一会子便自行回去。”
那人也是心下急切,闻言自不再多说,拔腿便随队伍上前去了。
弋栖月松了口气,又将领口向上拢了拢,站起身来,假装一瘸一拐地往人来的方向走着,一路上时不时地还刻意被人撞个几下,头脑中辨明着方位,寻思着要找个人少的地方躲藏。
正走着,却听前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都是往哪里去?”
弋栖月一愣,飞快地循声望去,却见墨苍落在前方不远处负手而立,此时他正凝眉问着一旁一个匆忙向前赶着的弟子。
只听那弟子道:“回掌门,主事让我们去那边!”
手指着那边的高墙。
墨苍落闻言抬眸,瞧向西边,仿佛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道:“为何?去那边抓人?”
那弟子又道:“说是有个极厉害的女子逃了过去。”
墨苍落闻言颦了眉,故伎重演,弋栖月岂会是这等痴傻人?当初的错误,想必她不会犯第二次。
心下却也说不准,只得颔首,道:“那便去罢,告诉主事,也莫要让人都去那边,四下都搜查着就好……还有,此事,切不可让嫣儿和眉山之人知晓。”
第一卷 075 她的"玩物"
弋栖月见状一愣,咬了咬唇,随即将面庞低下,映入那阴影之中,依旧是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她知道墨苍落就在她的前方,可她无可奈何,若是不往前走,便相当于自寻死路。
那目光分明是没有温度和重量的,可她却好像能感觉到,墨苍落的目光,已经扫过了她。
弋栖月狠狠地咬了咬唇角,依旧是一言不发,垂着头,仿佛是在盯着自己受伤的腿——哪怕,那里本是完好无损。
继而,她听见了脚步声,不是那种‘咚、咚、咚’的闷响,而是一种,很特别的声音。
这种声音,她每次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那是他。
就像当初的她在苍流之巅的牢房里,也是听着这一番声响。
弋栖月听见那脚步声渐近,知道自己已是躲不过了,干脆停在了原地,压着嗓子道:“弟子……见过掌门。”
她自然地垂着头,本就存在的身高差距和一侧房檐落下的阴影,恰好挡了她的脸。
心下却已经想好了,如今周遭只她他二人,她不敢说原本武功上下,但敢说,如今的他有伤在身,她是绝对可以抢占先机的。
若是墨苍落认出她来了,要取她的性命,她也绝不会做当年的那个弋栖月,任人宰割!
墨苍落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却是一言不发,半晌,忽然启口道:“未曾伤到腿脚,何必一瘸一拐?”
弋栖月不言,依旧栽歪着身子,拢在袖中的手颤抖着握住了一柄短匕。
墨苍落依旧是毫无动作,依旧是那冰冷而又沉稳的声音,这也是她以前最为喜爱的声音:“既然不肯放下尊严,为何要低头而行?”
弋栖月闻言一愣,随后心里便已明了——虽然她并不知道,墨苍落究竟是如何认出她来的。
她咬了咬唇,依旧哑着嗓子,道:“掌门怕是言重了,弟子只是伤了腿脚,这尊严二字,不知应从何说起。”
她不曾抬头,却听他轻笑一声:
“从何说起?心中所念,手中所做,皆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皆是敢说出来,能当得起的事,便是尊严。”
弋栖月闻言,心中冷笑。
她今日在此设局,亲身涉险,岂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敢说,也当得起!
她不能说自己完全不是为了墨苍落,却敢说,自己更多的,是为着离间五大派的同盟,为着加速南部的回归与统一,南部三州,本就是她北幽的疆土!她要收复!
见不得人的是谁?
不正是他那要明媒正娶,至死不渝的嫣儿?!
不正是他们这些为一己之私阻挡统一大势的‘名门正派’?!
弋栖月冷冷一哼:“敢作敢当,有何不敢?”
“弋栖月,你真是个泼皮。”
墨苍落的声音很轻,弋栖月听不分明,只当他是又轻笑了一声。
随即,冷不丁地,她竟察觉到,自己的一绺长发已被人撩起,她知道这是他做的,却不知他意欲何为。
她不会抬头,也不肯抬头。
因此,弋栖月永远也不知道,在这一晚,婵娟西楼,月华如练,她心心念念的少年,也曾撩起她一绺长发,放在唇边清浅地吻着;他落下吻的时候,轻轻垂着凤眸,他的唇形如画般勾勒,触碰着她的长发……
而她,只知道,他莫名其妙地,撩起了她的头发。
可哪怕他只是这样,她心中,竟也涌起了一种莫名的留恋。
他分明是她从小就爱慕的师兄,这一点,她不曾欺骗过自己的心。
自打她在苍流之巅看见他迎着那初升的红日肆意剑舞,广袖流云间千万风华,从心至口,便都已承认了,她心中所倾慕之人,便是他。
可如今,说那些,又有多少用?
弋栖月咬了咬牙,忽而翻手出了那短匕,那寒冷的刀锋迎着凄凉的月光,她猛地一扬手臂,对月一挥,竟是硬生生地,断了自己这一绺长发。
如今是这细小的一绺,她肯断,可她知道,哪怕是更多的头发,哪怕这一刀挥下她会是无比的不堪——她也肯断去。
墨苍落一愣,手中依旧执着她的断发,这已经被她舍弃了的断发。
不着痕迹地一拢手臂,他只是定了神瞧着她,瞧着她终于抬头看他,眉眼如初。
眸中,又是一番冷清。
弋栖月抬起眸来,也恰而对上那一番苍冷。
她笑了。
是自嘲的笑。
她笑她在方才的一瞬,竟依旧会心跳加速——
——怎么,弋栖月,你,还没对他死心?!
墨苍落微微低头瞧着她,手也默默按上了腰间的剑,他沉默了一会子,忽而道:“把事情弄明了,此事,便算过去。”
弋栖月一声冷笑,眸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狠厉:
“明了?墨苍落,五年之前,这事情就注定不会明了!我心明了,你心明了,谁又知谁是真心明了!我说了,你就会信?!”
“如何会不信。”墨苍落颦了颦眉。
弋栖月哼了一声:“信?墨苍落,你若是信了,如今又岂会这样——就像五年之前,我把一切都说了,你又信了几分?”
墨苍落颦了颦眉:“我若是说,我全都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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