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求死?”齐佑看穿她的心思,阴鸷鸷怪笑起来,“求死易,求生难,来人!打!打得她说为止!”
鞭子举起落下,一声声抽破空气的声音伴随一声声闷哼。
打到最后连闷哼也没有,衣裙上渗透一道道交织血痕,柳一一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吊着,像死了一般。
第249章 算账
夜晚的城郊,四周黑黢黢,唯有一纵橘红火光,快速穿梭林间,格外显眼。
几只半人高的大狗拉着牵狗人冲在最前面,闻到一丝线索,边跑边吠两声,示意方向,紧随其后是亮光中的一抹蜜色,再后面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练家子,最后垫底的,是两个个头差不多的高大男人。
偏瘦的那个用胳膊撞撞旁边的人,打着呵欠,低声问:“覃炀,你不是不来吗?”
覃炀给对方一个不屑眼神,不耐烦啧一声:“老子不来,你打算把几只狼青带到粉巷遛弯?”
粉巷常客,还敢在覃炀面前吊儿郎当,除了宋执不会有第二人。
他继续打呵欠,抻抻腰,道:“几只狗而已,带到粉巷给姑娘们开开眼也没什么。”
“你睡姑娘睡傻了?前锋营的狗都上了册子,一晚上丢几只,被那群文官知道,小题大做,想不想过安生日子?”覃炀骂娘,抬脚一踹,对方轻巧躲过去。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宋执挠挠头,伸直脖子往前面探一眼,百无聊赖道,“丹泽跑得好快,没影了。”
覃炀顺他的视线也往前探一眼,轻描淡写道:“再不快点,他女人要死了。”
宋执赞同的咂咂嘴:“我估摸今晚齐佑死定了。”
覃炀没有一丝惋惜的意思:“那个玩字号死了,齐老东西消停几天也好,一把年纪不熄火,整天在朝堂上扯屁话,说穿了,不就杜家那点事,杜家倒台,就把帐算老子头上。”
宋执听了半晌,对天仰望,叹气:“齐夫人是你杀的不假,要是齐佑再遭遇不测,估计齐臣相要跟你拼命。”
“老子怕他?”覃炀哼一声,“他最好去皇上那参我一本,让都察院也来查我,查个一年半载,老子正好不想去西伯,他喜欢邀功,叫他去。”
“拉倒吧。”宋执嗤笑出声,“真要都察院查你个一年半载,查出覃昱和牡丹,你好日子也到头了。”
一句话戳到覃炀痛处,他烦躁摆摆手:“滚滚滚!闭上你的乌鸦嘴!”
宋执扬扬眉,言归正传,正色道:“哎,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想齐佑死,正好借丹泽的手?”
否则他才不信覃炀这么好心,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当后援。
覃炀瞥他一眼没吭声,大有默认的意思。
宋执往前凑了凑,继续说:“我没猜错吧,他要没死,你补一刀,顺便推到丹泽头上。”
覃炀推开他,叫他看路:“你都知道还说?证明你脑子活?”
宋执嘿嘿笑:“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反正有我没我都一样,齐佑一个文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单单一个丹泽足以。”
“你想得美。”覃炀打断他的黄粱美梦,“天亮后,你赶紧把狗还到前锋营,别出纰漏。”
合着叫他一宿不睡就是守狗……
宋执气得骂句操,迈开长腿追上大部队。
覃炀依旧慢悠悠走在最后,坦然地想,丹泽迟早滚蛋,无所谓多几条罪名,虱子多了不痒,正好以后不能也不用来燕都,一劳永逸。
他心里算盘拨得响,不快不慢往前行,才走几步,倏尔听见远处传来打斗的声响,他脚步一顿,接着传来宋执的喊声:“覃炀!快!那小子跟人干上了!”
“你们先去!”覃炀回一句,朝声音的方向眯了眯眼,似乎思考什么。
与此同时,宋执带着兰家人赶到时,看见不远处丹泽和一群人缠斗起来,皆一愣。
倒不是怕对方人多势众,而是……
一旁的人低声道:“宋大人,小的眼拙,和丹大人动手的那些人好像穿的官服。”
宋执借着对方火把,细细看了看,确实是官服,好像是刑部的人。
“怎么回事?”覃炀赶过来时,见宋执和一行人观战,不由好奇探了探脑袋,不知夸谁,“哟,身手不错。”
兰家领头那位见两位爷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拱手道:“覃大人,宋大人,我家夫人叮嘱过,不得参与朝争。”
覃炀抬抬手,目不斜视道:“放心,黑市规矩我懂,你们救人就行,其他交给我们。”
兰家领头听到这句话,暗暗松口气,说句“有劳二位大人”。
覃炀淡淡嗯一声,注意力回到宋执这边,用下巴点点丹泽的方向,也看出端倪:“刑部的人?”
宋执不敢肯定,说像,顿了顿问:“我们去吗?被认出来不大妙。”
覃炀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宋执又觉得自己不够意思:“丹泽急于救人不顾安危,我们躲在暗处不好吧。”
覃炀不在乎:“你觉得不好,你上啊。”
“你呢?”
“后援。”覃炀把刚才的话还回去,“你说的,西伯狗一人足以,加上你,如虎添翼,没我什么事。”
宋执扬扬眉,动动嘴唇,没出声,看表情明显骂脏话。
覃炀没理,聚精会神看向丹泽那边,饶有兴趣挑挑眉梢。
丹泽显然也注意到对方穿着官服,原本反手握刀,利刃对外,出手一瞬,刀锋一转,变成刀背,不伤性命,以最快速度前往柳一一的方向。
柳一一被吊在一棵粗树下,偶有山风穿过,树叶沙沙作响,空气里弥漫一股淡淡血腥味。
由远及近的打斗声充斥耳膜,她嫌聒噪,蹙蹙眉,苏醒半分,吸了口夜晚的凉气,只觉得全身上下,五脏六腑都火辣辣的疼,紧接着一阵猛咳。
她咳了一会,好不容易平复,又开始发冷,一阵接一阵,冷得嘴唇发抖,至始至终没人管她。
柳一一似乎恢复些许理智,强打着精神抬了抬沉重眼皮,发现周边空无一人,又看向打斗声响的方向,死马当活马医,哑着嗓子,耗尽最后力气喊了声“救命”。
一声救命,听得丹泽分了神,紧绷的心弦倏尔松开,他想她活着就好。
正思量,他动作慢下来,对方抓住漏洞,一道银光闪过,丹泽本能退后,刀刃离脖颈堪堪一指距离,他识相丢下手里的刀。
“丹大人,别来无恙啊。”齐佑从暗处走出来,似笑非笑盯着他,大拇指指指柳一一的方向,明知故问,“救人?”
丹泽神色冷厉,看看架在脖子上的刀,又看向柳一一的方向,视线转过来,淡淡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人,我可以告诉你,你想要的。”
齐佑幽幽盯着他,丹泽眼底冷若冰霜,似乎告诉他,主意已定。
沉默片刻,一场心理较量齐佑占下风,他太想立功,先松口,对旁边人偏偏头:“带他过去。”
丹泽见到柳一一时,柳一一正小声啜泣,听得他心头一缩。
“放人。”丹泽眉头紧皱,一瞬不瞬看向齐佑。
齐佑跟旁人使个眼色,丹泽被带到柳一一身旁,柳一一松绑后身体倏尔一软,被人拦腰抱住。
“一一,一一,”丹泽紧紧搂住柔软腰身,对靠在肩头的人,轻唤两声,低声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柳一一似乎有反应,停止哭声,微微抬眼,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侧脸,她以为自己发了梦魇,花妈妈说人死之前总会想见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她看到丹泽,猜测自己命不久矣,下意识喊声丹泽,又开始哭,边哭边说:“我快死了,你怎么才来。”
而后还说什么,她自己都听不清了,就听见有人唤了几声一一,再也什么都听不到。
柳一一浑身滚烫,呼吸轻得好像随时可能断气。
丹泽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打横抱起转身要走,刚跨出一步,明晃晃的刀刃逼近三分。
齐佑冷笑在身后响起:“丹寺卿,人我放了,你不能言而无信。”
丹泽不想浪费时间,眼底浮出戾气,转头时又压下去,盯着他问:“你想知道什么?”
齐佑耸耸肩:“所有。”
“所有不可能。”丹泽看了眼怀里抱的人,尽快结束话题,“文书都放在大理寺,你与其听我说,不如直接看,白纸黑字比我空口无凭更有说服力。”
这话不假,齐佑怕他有诈,威胁道:“别耍花样,明早开了城门,我就去大理寺拿文书,你若不从,第二份弹劾书会直接递到御书房,别怪我没提醒你,第二份弹劾书里有这小娘们的把柄。”
“好,我知道了,你且稍等,还有话没说完。”丹泽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听不出情绪。
齐佑背对着他,冷哼一声,不屑骂句“西伯狗”,声音不大,丹泽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脚步稍慢一拍,接着抱着柳一一疾步离开。
“大人,就这么放他走了?”守在齐佑身后的人凑上前,小声问。
齐佑不在意,抬起食指,轻蔑道:“丧家之犬不足为惧,到了明日,他必会求我。”
就在他自鸣得意的同时,丹泽抱着柳一一快速走向兰家家兵,领头赶紧迎上来,抱拳道:“丹大人,方才小的们看对方穿的官服,不能靠近,请大人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