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有来往的宫人,又有宫门守卫,人多眼杂,温婉蓉接过点心,寥寥几句谢意,转身离开。
因为未时要去御书房议事,覃炀午时回府换身干净官服,顺带陪温婉蓉吃午饭。
温婉蓉把太后赏的点心拿出来,一边详述宫里的事。
覃炀听完,不知不觉一盒点心吃了过半,他拍拍手上的残渣,嗯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也注意点。”
语毕,等着红萼摆饭。
温婉蓉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不免抱怨:“那盒点心是太后赏给孩子们吃的,你倒好,一口气吃了一半,一会下午送到祖母那边,除了飒飒,一屋子人不够分。”
覃炀不以为意,歪理多:“太后是赏给孩子们吃,又不是赏给下人们吃,论资排辈,我也得叫太后一声皇祖母,我是孙子辈,飒飒是曾孙辈,不都是孩子。”
温婉蓉白他一眼:“不知羞,你多大,飒飒多大,当爹的还抢女儿吃食。”
覃炀看她哀怨的小样子,乐起来,毫无顾忌道:“以前没娃,好不好吃,除了我就是你,现在一个两个都让着,老子养娃又不是养祖宗,幸亏就飒飒一个,要英哥儿在,今天真不够分。”
他说得眉飞色舞,温婉蓉扬起的嘴角渐渐沉下去。
覃炀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话,连忙话锋一转:“你放心,大姑姑亏待谁都不会亏待覃英,祖母没跟她说实话,但不管谁的儿子,都是覃家曾长孙,别说大姑姑连大姑父都很重视。说不定等他回来时,胖得你不认识。”
这话温婉蓉信,阴郁片刻又笑起来,笑着笑着,叹声气:“覃炀,我怕英哥儿一直误会下午,以为我们都不要他,明明我们最疼他。”
“等孩子大了,再慢慢跟他解释。”覃炀捏捏白嫩的小手,理所当然道,“覃昱不是小气性的人,我也不是,英哥儿受祖母耳濡目染,自然不会小气性。”
毫无逻辑,更谈不上着调,只是一双秋水剪瞳对上真诚笑意的细长黑眸,视线纠缠,仿佛他带有魔力吸引着她。
再等温婉蓉反应过来,主动坐在他大腿上,面对面,听自己的声音说:“覃炀,我们再生个孩子吧。”男女都无所谓了。
覃炀微微一愣,随即说声好。
而后红萼提食盒摆饭,敲了几下屋门没开,再听见里屋传来羞臊的声响,她默默退回小厨房,把菜饭先热在灶上。
一场炙热将两人体力燃尽,不约而同的又困又累又饿。
温婉蓉半边脸埋在枕头里,除了困累饿,还有疼,疯狂的时候不觉得,等劲儿过去,看看胸前青紫痕迹,碰碰就疼。
覃炀有点意犹未尽,抱着她不撒手,趁竹笋还硬,多来几下,过干瘾。
温婉蓉推推他,没推动,软绵绵道:“我累了,想睡会,不陪你吃饭了。”
“我也不吃了。”覃炀算算时间,搂着自家媳妇美美睡一觉,起来进宫,时间将将好。
两人相拥而眠,睡到未时差两刻起床,覃炀纾解完压力,心情倍好,视线黏在温婉蓉脸上,临走时抱住狠亲一口,一脸浪荡夸她变漂亮了。
夸得温婉蓉掐了他两把,覃炀一边疼得哎哟哟,一边笑得不行。
“登徒子,厚脸皮。”温婉蓉除了骂他,瞪他,也奈何不了。
覃炀调戏完,说正事:“今晚别等我,你自己睡。”
然后不等对方说话,他转过身,背对着扬扬手,摇着马鞭,哼着小调出了院门。
温婉蓉站在原地愣了会,明明想问清楚为什么事,却迈不动腿,只能眼睁睁看着覃炀走掉。
或许她潜意识早知道,他为什么不回。
第248章 审问
为什么突然想要孩子,温婉蓉抱着幻想,如果她在他出征前有孕,覃炀看在孩子的份上,会不会听她两句,松口改主意,哪怕像以前杜子泰那样,坐镇后防即可。
温婉蓉头一次觉得自己自私,什么国仇,什么家恨,两国关系好与坏,关她这个小家什么事?她做不到皇叔的心怀天下,也做不到大姑姑的爽朗豁达,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覃炀身陷危险。
她现在只想,用尽一切办法把心爱的人拴在身边。
温婉蓉躺在床上,闭上眼,回想过去种种,种种,她想等春暖花开,或初夏霓裳,拉着覃炀去扬州,他说好带她去玩,哪怕大着肚子,也要去。
然后她想着想着,又睡过去。
中午那顿折腾,着实累得够呛。
这一觉睡到申时末,温婉蓉醒过来时,红萼正用火褶子点灯。
“二爷呢?”她睡糊涂了,看着外面的天色,习以为常问,“小厨房的饭做好没?别让二爷等太久。”
“夫人,二爷今儿不是不回来吗?”红萼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中午您吩咐的。”
“哦,我忘了。”温婉蓉清醒过来,想起覃炀临走时的交代,神色黯然,“摆饭吧。”
红萼只当自家夫人舍不得二爷,没想太多,应了声,转身去小厨房提食盒。
覃炀不在,温婉蓉一人吃得简单,吃完饭看天色还早,穿好外衣,去了趟老太太那边,陪飒飒玩了半个时辰,再等出屋,外面早已暗下来。
温婉蓉回到自己空落落的屋子,从东屋走到西屋,再从西屋走到东屋,两个来回依旧静不下心。
她下意识看看漏刻,离戌时还差一刻钟。
温婉蓉思忖片刻,叫来一个机灵会武的丫头,低声交底几句,丫头领命,立刻去办。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小丫头敲门回话:“夫人,奴婢回来了,还带回一人,说什么也不进来,正在垂花门的偏厅等您。”
温婉蓉心知来者何人,起身抚平衣袖上的褶子,拂了拂鬓角,跟着丫头出门。
偏厅离垂花门不远,一般接待其他府传话的下人,但今天来的这位,虽然穿着一件青葱色长衫,打扮和普通婆子无异,可温婉蓉一眼认出对方,那天在兰府,跟在兰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四十岁上下,下人们尊称邱嬷嬷,兰夫人的乳娘,曾救过兰夫人的命,老夫人感恩,将此人一直留在府上。
邱嬷嬷也衷心,几十年情分,早已不似普通主仆。
“老奴给覃夫人请安。”邱嬷嬷一见温婉蓉,低身福礼,“我家夫人想请您过去一趟,不知覃夫人方便否?”
“现在?”温婉蓉怔了怔,转头看看屋外全黑的天色,轻蹙眉头,问,“兰夫人有急事?”
邱嬷嬷低头不语,似乎选择权交她手上。
温婉蓉迟疑片刻,答应下来,就算兰夫人不找她,她也有事想找兰夫人了解清楚。
月朗星稀,温婉蓉披了件深色暗纹兜帽薄披风,钻入马车,没一会马车消失在凉凉的夜色中。
兰府府邸与覃府最大不同,不是占地面积大小,而是兰府异常安静。
温婉蓉跟着邱嬷嬷从大门进入垂花门,再进入内宅,偌大的前院,没见到一个下人出来行礼,空荡荡的抄手游廊,只有廊檐下亮着一盏盏鹅黄四角灯笼,灯笼底坠着一束缨红苏流随风来回摆动,除此之外,一切景致沉浸在暗黑中。
明明夜风习习,温婉蓉的额角还是沁出细细的汗,不知急着走路热的,还是被压抑的气氛感染的。
邱嬷嬷一路无话,直到一个普通院落前,轻叩三声柳木大门,很快一个穿红着绿的小丫鬟迎出来,对邱嬷嬷屈膝福礼,低声道:“夫人正在堂屋等着。”
邱嬷嬷颔首,转身对温婉蓉做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先进门。
温婉蓉回敬般轻点下头,一手拉起斗篷,一手提着裙子,紧跟在小丫鬟后面,至始至终没揭下兜帽。
兰夫人的厢房坐南朝北,是院落里最好方位的屋子,温婉蓉走到门廊下才取下披风,搭在手上,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廊檐下精致的六角琉璃灯,总算感到一丝人气。
“夫人,覃少夫人来了。”邱嬷嬷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快请进。”没想到兰夫人亲自开门迎接,让温婉蓉始料未及。
她低头浅笑,客气道:“深夜来访,叨扰兰夫人休息。”
兰夫人请她进去上座,命人上了茶点后,支走一屋子丫头婆子,转身站在温婉蓉正前方,倏尔行跪拜大礼,叩首道:“民妇叩见公主殿下,请公主海涵之前失礼之罪。”
“兰夫人,您这是作甚,快快请起。”温婉蓉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起身扶起面前的人,哂笑道,“我之前的经历,想必兰夫人清楚一二,若谈身份,我更喜欢覃夫人这个称谓。”
“公主温良贤德,民妇早有耳闻,不必自谦。”兰夫人轻叹一声,“只是兰家今时不同往日,民妇说话多有不便,才想着夜请公主到府上一叙。”
既然两人想到一块,温婉蓉没再虚礼,直白道:“今日来,我也是有些问题想请教兰夫人,不过夫人别再行此大礼,更别称我公主,您虚覃炀几岁,阿蓉受之有愧。”
兰夫人看似威严,倒是个性情豪爽、心胸豁达的人,乐呵呵笑起来:“好好,就依覃夫人的意思。”
温婉蓉笑着点点头,轻抿口手边的茶,低头思量猜测:“兰夫人请我来,是否因为覃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