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糙理不糙,温婉蓉有些无语,只能往好的方面劝:“年纪一样大,辈分差一轮的叔侄倒不是稀奇事,主要让表婶有个寄托。”
宋执别别嘴,不说话。
覃炀替他打圆场:“温婉蓉,他们家的事你别插嘴,祖母都不提,你操那份闲心。”
温婉蓉没再说话,喝茶吃糕点,默默坐一旁,听两个大老爷们说朝会和枢密院的公事。
说完公事,谈私事。
覃炀想起昨晚温婉蓉提及四姑娘,顺嘴问:“哎,最近齐佑跟宋瑞有来往吗?”
“有时,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来问问。”
宋执不以为意:“宋瑞那个狗东西,除了吃喝玩乐,能指望他什么。还有齐佑,难怪他那个金爹喜欢齐贤不喜欢他,别的本事没看出来,吃喝玩乐不啷当,比起宋瑞,半斤八两。”
覃炀单眉一挑:“酒肉朋友?”
“鬼知道。”宋执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两手垫在后脑,视线转过来,“这样也好,齐佑爱玩倒好办,就怕是老八股,油盐不进。”
覃炀问他:“怎么?约好地方一起找乐子?”
宋执扬扬眉:“前几时宋瑞把人带府里吃饭,我们打个照面,随口提一嘴,他说好,谁知道真假。”
覃炀眼珠子转了转:“真有局,叫上我。”
宋执鄙视他一眼,又看向温婉蓉:“嫂子,覃炀跟我出去,我不听他的,得听你意见。”
温婉蓉知道覃炀接近齐佑的目的,装作不经意笑笑:“要玩就去玩嘛,我没意见。”
宋执半信半疑:“是不是啊?”
温婉蓉正色道:“当然啊,覃炀跟你们出去应酬很正常。”
宋执说行,嫂子同意就行。
随即又对覃炀说,等他腿好约个局,到时再说。
话说得差不多,茶喝得见底,覃炀见没什么大事,起身准备走人:“温婉蓉,你去表婶那把英哥儿接出来,我直接在垂花门等。”
温婉蓉点头说好,起身出去。
宋执说送送覃炀,跛着腿跟到垂花门外,两人私下又谈起覃昱。
覃炀谈起这事就烦。宋执会安慰,说覃昱不出现就是最大的安全。
覃炀哼一声,不想提及玳瑁、四姑娘和齐淑妃三个娘们针对温婉蓉,不耐烦摆摆手,丢句这事没完。
宋执细问怎么没完。
覃炀不说话,一个敌国细作天天睡皇上身边,能完吗?
两人又东扯西拉胡侃一番,再等覃炀想起来,估摸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他等得不耐烦,随便叫来个小厮去找温婉蓉,催她快点来垂花门。
小厮腿脚麻溜跑进府邸,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气喘吁吁跑回来,气没喘匀道:“覃,覃爷,少夫人正在急着找孩子,说孩子跑出去玩,丫鬟跟丢了。”
覃炀顿时皱眉。
宋执在一旁吼:“养你们吃干饭的!看个孩子都看不住!还不快去找!”
转头,跟覃炀又进府,一起找孩子。
覃炀一路没讲话,觉得纳闷,英哥儿又没来过宋府,怎么会跑丢?
他见到温婉蓉时,温婉蓉完全慌了神,急得一头汗,正问下人,园子里的池塘找人看过没,之前有没有人听见水响?
下人说没人听见池塘的动静,也打发人看了,什么都没有。
温婉蓉又急切道:“假山那边呢?男孩子淘气,喜欢往高处爬,你们找了吗?”
下人老实回答:“夫人,我们都找了,都没看到小少爷。”
比起温婉蓉的慌张,覃炀冷静许多,他问下人还有什么地方没找?
下人说了几个地方,覃炀听了,摆摆手示意下去,又看向宋执:“哎,你给我找跟棍子来。”
宋执眼底透出坏笑,很有默契叫人拿根练武用的木棍。
温婉蓉见他不找孩子,还要武器,不明就里,急道:“找孩子就找孩子,你拿棍子干什么?”
覃炀脸色一沉,叫她少说话,跟他走。
宋执跟在最后,打发走所有下人,三人来到一个偏院门前,院外静悄悄的,时不时听见细小哭声传出来。
温婉蓉心里一紧,覃炀二话不说,一脚踹开院门冲进去,宋执跟在最后。
“哥,表,表哥,你们怎么……”宋瑞没想到有人突然闯进来,他一手把英哥儿压在石桌上,一手拿着小拇指粗的树枝正在抽屁股和腿。
再看英哥儿小脸哭得通红,嘴里塞着新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呜呜哭不出声。
温婉蓉顾不上在自家还是宋府,冲到前面推开宋瑞,抱起孩子,扯下嘴里的布。就听见英哥儿哇一声,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喊疼。
覃炀脸都黑了,叫温婉蓉先带孩子出去,又叫宋执关好院门,要关门打狗。
温婉蓉鲜有不阻止覃炀发飙,她抱着孩子快步走到门外,一边哄一边走到僻静地方,赶紧脱掉小裤子看被打伤没。
英哥儿扑在她怀里不停抽噎,哭得一句话都说不清。
温婉蓉看到被树枝抽打的红肿印子,心疼极了,问宋执有没有跌打损伤的膏药先给孩子擦。
宋执叫下人去取。
温婉蓉蹲下来,让孩子趴在肩上,一边上药,一边吹,轻声问:“你在哪里碰到二叔?他为什么打你?”
英哥儿别别嘴。边哭边说:“二叔扯坏英哥儿的新衣服,英哥儿咬了他。”
“所以他打你?”
英哥儿“嗯”一声,点点头。
温婉蓉又问:“你怎么不来找爹娘呢?”
英哥儿哭:“我说了找爹爹,二叔说敢说出去就打死我。”
温婉蓉想起在马场第一次见宋瑞的风波,蹙蹙眉,抱起英哥儿找到邓夫人,把孩子身上的伤给她看,不悦道:“表婶,孩子小不懂事,也不能动手啊!您看看这印子,我们再发现晚一点,孩子被打成什么样都不知道!”
邓夫人也心疼,问擦药没,想抱英哥儿,被英哥儿拒绝。
“宋瑞人呢?”她急道。
温婉蓉气不过,直话直说:“覃炀要我先出来,他和宋执还在偏院那边。”
邓夫人知道以前覃炀和宋执一起打过宋瑞,怕出事,赶紧叫人去偏院看看怎么回事。
这头下人还没走远,那头三姨娘连哭带嚷冲到邓夫人面前,手指差点戳到邓夫人鼻子上:“大夫人!您平日对我不满就冲我来!打我们家瑞哥儿是什么意思!一会老爷回来,我要告诉老爷!你们!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邓夫人被三姨娘一哭一闹,急得说不出话。
三姨娘也不顾外人在场,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撒泼:“你们这些挨千刀的!不就见不得我生儿子!怕瑞哥儿夺了宋执的宠吗?!这会子往死里打,要打出人命啊!”
邓夫人确实怕闹出人命,又叫两个下人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心里对三姨娘再多不满,面上像她做错事,气短三分:“三姨娘,宋执有分寸,不会把瑞哥儿怎样,秋天凉,你别坐地上,起来说话。”
三姨娘不但不起来,哭得更凶,嘴里还骂骂咧咧,明摆欺负邓夫人性子软。
温婉蓉看不下去,抱着英哥儿,冷冷道:“三姨母,宋瑞打英哥儿这事,您怎么不提?英哥儿过两个月入冬才满四岁,他一个大人,把孩子打成这样,您要告诉表叔,正好,我也想让表叔看看孩子身上的伤,请他老人家定夺!”
三姨娘偷偷瞟一眼英哥儿被打肿的小屁股和腿,嘴角一沉,扯着嗓子道:“哪个男孩小时候没挨过打,英哥儿不听话,才被宋瑞打!”
“英哥儿没有不听话。”英哥儿撇着小嘴,抽噎起来,“是,是二叔扯坏英哥儿的衣服。”
三姨娘爬起来,不讲理:“一件衣服扯坏就扯坏了,再做就是!可你们打人,就是你们不对!”
温婉蓉把英哥儿抱紧,冷笑:“三姨母,您既然这么说,我只能说宋瑞被打就被打,被打活该,您知道覃炀什么脾气,他向来护短,宋瑞打他儿子,他会袖手旁观?我劝您在这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如赶紧看看宋瑞,兴许覃炀看您的面子会下手轻一点。”
“你!”
“我如何?您对我不满,大可到覃府告诉祖母,要她也给我几板子让您消气,我就怕您没这个胆。”
“你!你!你!”三姨娘没想到外表看起来跟邓夫人一样好似软性子的温婉蓉,实则牙尖嘴利,一连说了三个你也没你出下文。
倒是方才跑去劝架的下人急匆匆跑回来,气喘吁吁道:“大,大夫人,不好了!”
三姨娘一听不好,赶忙爬起来,连走带跑找宋瑞。
邓夫人脸色也吓得苍白,问:“怎么不好了?”
下人咽口唾沫,瞥一眼温婉蓉,又看向邓夫人,说:“覃爷把瑞二爷的腿打折了,棍子都断了。”
换平时,温婉蓉肯定说覃炀不是,今天她什么都不想说,神色淡然抱着英哥儿坐在游廊下,等着覃炀回来。
邓夫人却急得不行,拉着下人说过去看看。
温婉蓉本想阻止,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心里暗叹,难怪宋执不愿意回府,邓夫人软弱好欺,没有半分主母威严,和以前温府的杜夫人比,简直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