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像不死心,从怀里掏出一串手珠链,放在手掌递到温婉蓉面前:“姑娘认得这个?”
温婉蓉扫了眼平淡无奇的珠链,摇摇头。
“看来真认错了。”少年吸了吸鼻子,怅然若失收起珠链,转身要走,被温婉蓉叫住。
她想起在疆戎,那个想救不敢救的姑娘,良心上总想弥补:“我叫温婉蓉,公子叫什么?”
少年叹气:“贱名不值一提,姑娘叫我阿肆就行。”
温婉蓉点点头,看这个少年瘦得皮包骨,脸色也不好,着实可怜,本想给点银钱,转念在流民里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就问:“阿肆,你渴不渴,饿不饿,我可以给你拿些水和食物。”
阿肆摇摇头,说谢谢她的好意。
他神色?然的什么都不要,叫温婉蓉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叫他一定原地等,转身跑回城门边,从临时搭建的厨房灶台里拿了三个白馒头,跑回去塞到阿肆手上,气喘吁吁道:“馒头都计数,我只能拿三个,你先吃。”
许是太久没吃饱,又或许太久没人这般关心。
阿肆愣怔半晌,突然放声大哭:“你要是我的蓉妹多好!好久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了!”
同样的话,温婉蓉也曾说过,她想人脆弱的时候和相互依偎取暖的小动物没什么区别,不过求一点点温暖。好点燃继续活过明天的希望。
温婉蓉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就??陪在一边听他哭完,对他说,明天这个时候她还给他送馒头,就走了。
主要她看时辰不早,客栈里的混世魔王等她吃饭等久了,鬼吼鬼叫是其次,肯定要问东问西,她不想跟他提起阿肆,免得又多听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果然她到客栈时,菜已上齐,覃炀一脸不爽盯着她进来换衣洗脸,盯得她发毛。
覃炀先动筷子:“不是最多一上午吗?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想饿死老子?”
温婉蓉擦干净手,给他夹菜,平和道:“第一天,我不熟,难免慢点。”
覃炀显然不信:“分发物质这么简单的事,还要熟悉?老子看你顶嘴学得挺溜,这点小事就变笨了?”
温婉蓉看他一眼,不吭声,吃自己的。
混世魔王来劲,把脚踩她椅边,勾她裙子:“老子问你话,没听见?”
“听见了,不想说,免得又说我顶嘴。”温婉蓉扯过裙子,一边目无斜视吃自己的饭,一边起身挪到旁边的旁边的椅子上坐,看混世魔王的腿有多长。
“温婉蓉,你有事瞒着老子。”覃炀微微眯眼,一副审犯人的神色打量她。
温婉蓉打死不承认:“没有。”
混世魔王单眉一挑“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老子等会上刑,求饶也没用。”
温婉蓉知道他又开荤腔:“无耻。”
覃炀根本不在乎:“老子就无耻,无耻还不是替你挡三箭,你不用肉偿,怎样?想飞天?”
温婉蓉发现混世魔王邪话特别多。
她问他,以前没看出他话多。
混世魔王瞥她一眼,来句,以前没身心交流,不熟。
噎得温婉蓉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她想算了,真正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隔天一早,她起个大早。趁覃炀还在睡就出了门。
她前脚出门,覃炀后脚就睁眼起来。
他昨天就觉得小妞不对劲,跟他玩侦察与反侦察,还嫩点。
温婉蓉确实没发现自己被跟踪。
等到午时,她和昨天一样,在临时厨房拿了三个馒头。
她猜阿肆肯定长期吃不饱,才瘦得不成人形,跟行走的骨架子似的,也不知家里遭遇变故还是太穷,颠沛流离沦为流民。
想想,特意挑了三个大的,又包了几两碎银子,能帮一点是一点。
然后踩着点,去昨天的地方找阿肆。
她到时,阿肆没来,她没多想,就站在原地等。
孤零零一个人,等的有点久,百无聊赖提着裙子用鞋子玩地上的小石子,也没有走的意思。
她想再等一下下,也许对方有事,耽搁了,总归填饱肚子是大事,她不信他不来。
又等了好一会,听有人喊了声:“温姑娘。”
温婉蓉一抬眼,果然是阿肆,他朝她咧嘴笑。
“你怎么被人打了?”温婉蓉上前给了馒头和钱,看着发乌的眼圈,担忧道。
阿肆捂着眼圈,笑说摔的,又说要她明天不用送馒头来了,太麻烦过意不去。
温婉蓉心思她迟早要回燕都,到时想吃也没人送,就笑笑,说举手之劳,不麻烦,又问三个馒头够不够,明天她给他带点别的吃食,问他有没有忌口的。
阿肆狼吞虎咽吃掉一个馒头,准备吃第二个,说有吃的就行,不挑嘴。
他问她。听口音不像汴州本地的。
温婉蓉没隐晦,直接说自己是燕都来的。
阿肆哦一声,低头继续吃馒头,没再说话。
温婉蓉不大会找话题,见对方不吭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看馒头太干,说给他找点水来。
阿肆没拒绝。
温婉蓉要他等,一转身就愣住了。
覃炀?着脸,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阿肆也发觉不对劲,放下手中的馒头,看过去,问怎么回事。
温婉蓉心思不好,低声要阿肆快走。
阿肆虽没明白什么事,但看覃炀一边走一边开始卷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下意识转身就跑。
覃炀要追,被温婉蓉拦下来。
“他不过一个流民,你气势汹汹做什么?”
“流民?”覃炀冷哼,“老子看你们刚才有说有笑。挺开心啊!”
“你跟踪我?”温婉蓉反应过来。
“老子跟踪你又怎样!”覃炀发火,推开温婉蓉,一副找人算账的凶相。
温婉蓉见他动真格,马上服软,追上去,抱住他胳膊,好声好气道:“我们回去说话好不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覃炀停下脚步,冷言冷语:“老子想的哪样?”
温婉蓉就知道混世魔王不会往好的方面想,把昨天的事情说了遍:“我看他可怜才送馒头,也算行善积德。”
覃炀不为所动:“你当老子傻?官府每天都发口粮,凭什么他多吃一份?”
温婉蓉尽力解释:“不是,我真看他可怜,瘦得跟人干一样,一看就是吃不饱。”
顿了顿,她声音透出悲凉:“我以前在温府被罚,饿过三天,那种滋味不好受,我才可怜他。覃炀,你别生气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别在外面吵,回去说话好吗。”
覃炀没吭声,瞥她一眼,转身就走。
她跟在后面,两人一路无话。
覃炀心里有气,一进门,抬脚就把门口的凳子踹飞。
凳子砸在八宝阁上,反弹回来,动静不小。
温婉蓉站在一旁,吓得眨了眨眼,不敢吭声。
覃炀不管她,自顾自倒杯茶,灌下去,指着温婉蓉的鼻子说:“这次老子原谅你,但那小子别想活过今晚。”
温婉蓉看出他神情是认真的,忙过来劝:“覃炀,一条命也不止三个馒头,你跟一个流民置什么气,大不了我明天不去了,你别乱来,行不行?”
“不行。”覃炀直接拒绝。
温婉蓉把错都拦在自己身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我不想好心办坏事,难道我可怜谁,你就要杀谁?”
她越说,覃炀气越大,直接开吼:“老子想杀谁就杀谁!”
温婉蓉心里委屈:“就为三个馒头至于吗?”
覃炀继续吼:“这是三个馒头的问题?!”
“不是三个馒头是什么?”温婉蓉就觉得他不讲理,“我跟人家什么都没有,又不是多贵重的东西,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受伤都比别人气性大,身体好。”
“你还知道老子受伤!老子要不管你,至于伤成这样!”覃炀发飙,脏话连篇,“才他妈几天,学会护短是吧?!护就护个好东西!什么狗逼玩意!”
“我护什么短?”温婉蓉被骂得红了眼眶,“你伤几天,我照顾你几天,你要怎样就怎样,劝你别乱来,你非要,结果伤势严重,害我们多待好几天。你要好好养伤,我们早就回燕都,哪有现在这些事?”
覃炀怒极反笑:“照你的意思,都怪老子?!改明儿老子成万年青,也是老子的错!”
“我说了,就是送别人三个馒头,怎么就变成我不守妇道?”温婉蓉也来气,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绳子,丢到桌上,“你要觉得我对不起你,现在就捆了我,沉水塘,免得污了覃家门楣。”
覃炀瞥了一眼绳子又瞥向她,哼一声:“你以为老子不敢?”
温婉蓉觉得他神经起来一点不讲情面:“你有什么不敢,你不就觉得我是个软柿子,怎么对我都随便,你在府里跟玳瑁有说有笑,我看见不舒服,说你什么了?我就送三个馒头,就变成不要脸,不守妇道的女人。”
说着。说着,她开始哭:“你总是吼我,是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怎么没见你吼玳瑁?就看我好欺负是不是?”
温婉蓉一哭,就把覃炀的火浇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