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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悍 (画江)



三人成虎,流言一开始或许还有人质疑,但是等说的人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更何况,冯淑嘉说的又是实话。

裁云坊和芙蓉裳的客源,就这样悄然地发生着变化。

等到翻过年来正月十五一过,家家户户按时节都开始准备春衫时,安期生才蓦地发现,往年最喜欢到裁云坊买衣服帷帐布料的那些贵人们,一下子少了许多;而年前因降价促销而蜂涌到裁云坊买过年的新衣的那些家资平平的普通人,因为这次裁云坊没有降价,也只能够如以往一样,望衣兴叹了。

如此一来,比之往年,裁云坊整个正月春衫的销售情况都不太好。

好不容易坚持到月底,安期生再也扛不住了,急忙忙去了汾阳王府旁的鸿运茶楼,到了早就常年包下的雅间,又派人去五城兵马司给汾阳王世子李崇信传话,说是有要事相商。

安期生心里不安,在雅间里来回踱步,连口茶也喝不下去。

好不容易等李崇信得了信抽空来了,安期生慌忙开门去迎,来不及行礼问安,就着急忙慌地禀明实情:“世子爷,事情坏了……”

李崇信一抬手阻止安期生再继续说下去,反手关紧了雅间的门,这才皱眉看向他,不悦道:“有再重要的事情也要等关上门再说,这里离着汾阳王府可不远。”

虽说当初选择这里作为会面商讨的据点,是因为当初争茶楼的那点事情,汾阳王心里不悦,甚少到鸿运茶楼喝茶休闲,然而也难保不被汾阳王府里的其他人看去。

他的好弟弟们,可是见他不受父王的喜爱,一心想要取而代之呢!由不得他不谨慎。

安期生见状脸色一肃,连连点头拱手应是:“是是是,都是小人的错……可是,小人这不也是极疯了嘛,所以才急着找世子爷讨个主意。”

自打上回隆庆帝再次出手,借故宫中妃嫔皇子皇孙们喜欢,将裁云坊与内务府的生意几乎全部都交给芙蓉裳之后,汾阳王就已经决定尽快脱手裁云坊这个包袱了。

比起他的大业,裁云坊这区区几个钱他还不放在眼里。

安远志得到汾阳王的吩咐,虽然有些犹豫不舍——不管怎么说安期生总算是他的儿子,这些年来也恭顺孝敬,给他赚了不少的银子,帮他一步步得到汾阳王的器重……

然而安远志却也不敢违逆汾阳王,只得就此撒手不管,免得牵扯得越深,回头隆庆帝对他们愈发地不满,动起手来也愈发地干脆狠辣。

安期生毕竟只是个外室子,他还有嫡亲的儿女,还有很多族人需要看顾,如此情形之下,也只能够弃车保帅了。

求助无门的安期生,很快就被汾阳王世子李崇信盯上了。

李崇信不甘心裁云坊这块大肥肉他还没有来得及闻闻腥味就没了,更不甘心这些年来一直不被汾阳王所信任,所以在安期生再次上门求助却无功而返之后,派人悄悄地跟上他……

两人见面一合计,都觉得既然他们的父亲都放弃了裁云坊,又都看不上他们,那干脆他们干票大的,让裁云坊起死回生,让各自的父亲刮目相看!

如此,便有了去年腊月的降价促销的事情。

当时安期生还拿了许多银子登门孝敬呢。

只可惜不论是汾阳王还是安远志,银子虽然收下了,却一个个地板着脸警告他不许胡来,更不要再随随便便地登门,有事派人传话即可。

安期生和李崇信对这结果当然不满,正想着再进一步,让两人刮目相看时,谁知正月刚过,就遇到了如今的窘境。

“……小人想来想去,只能是去年腊月降价促销的遗患……”安期生踟蹰道,拿眼神小心翼翼地偷觑着李崇信。

当初降价促销以争夺芙蓉裳客源的主意,可是李崇信出的……

作品相关 第三百零七章

第三百零七章论有个好爹的重要性

李崇信听安期生这么说,顿时不乐意了,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斜睨着安期生,冷哼问:“怎么,你这是在怪我咯?”

安期生心里尽管是这么想的,但是面上哪里敢表露出来,闻言连忙又是躬身作揖又是斟茶递水的,奉承道:“哪能呢!世子爷您想多了!要不是您,只怕我这会儿还不知道该求谁呢!您喝茶,您喝茶!”

李崇信冷哼一声,施施然接过茶盏,轻啜一口。

除了帝王家,除了父亲汾阳王和小妹贞慧郡主,这世上还没有人不敬畏他,不讨好他的,安期生不过是个小小的商人,又怎敢在他面前拿乔!

安期生虚了一把额上的汗,谄笑道:“那依世子爷看来,如今我们该如何做?”

李崇信冷笑一声,将手里的茶盏捏得死紧,恨恨道:“没有想到那冯淑嘉人小鬼大,还真有几把刷子,能够趁机反败为胜!先前还真是小瞧她了!”

年前当安期生传消息来,说芙蓉裳的价格不降反时,他还嘲笑冯淑嘉年纪太小不经事胡乱抓瞎呢,没想到翻过年来,冯淑嘉就给了他这么响亮的一个嘴巴子。

“谁说不是呢!”安期生嫉妒不已,“说到底,还是人家有个好爹……”

要不是靠着武安侯冯异的军功和宠爱,就凭冯淑嘉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芙蓉裳一个小小的成衣铺子,焉敢和他作对,和裁云坊叫板?

安期生这语气酸酸的,显然安远志和冯异比起来,并算不上一个好爹。

李崇信一想,心里也泛酸,汾阳王倒是一个好爹,但是那好只限于贞慧郡主一个人……

“现在说这些有的没的的又有什么用?”李崇信收拾心情,恨恨道,“既然芙蓉裳财一大气也粗了起来,连往日的老主顾都不照顾,那咱们就替它接下好了。反正,咱们求的是财!”

顺带再抹黑芙蓉裳的忘本无义。

安期生出于生意人的直觉和经验,觉得再这么继续降价下去不太妥当,然而他一时也想不出别的主意来,又见李崇信兴致勃勃的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不敢得罪这个最后的靠山,只得权且应下。

暗地里,却偷偷地找到姚知礼,要他请那位神秘的大师傅再画一些新巧的图样来以与芙蓉裳再争一争。

可是姚知礼当初贪功冒进,早就将潘玉儿当初留下的花样子一股脑儿地都给了裁云坊,现在潘玉儿去随得道高人修习去了,他到哪里找花样子给他!

姚知礼得到消息,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想着裁云坊催得急,姚知礼片刻也不敢耽搁,当即派人去了城外的碧云观寻潘玉儿去了。

当初潘玉儿离开之前,和姚知礼说会跟着碧云观的观主合道真人修习玄妙之法,以期将来对于前程的推算愈发地精确。

姚知礼一心想着依靠潘玉儿的预知能力在官场上一上再上,平步青云,让姚家屹立于京城的顶级权贵圈子,绵延不绝,闻言当然不会阻止。

他想的明白,反正潘玉儿才刚及笄,就是等上两年,凭她绝色的姿容也依旧是娇花一朵,不愁吸引不了隆庆帝的目光。

为此,姚知礼还每月派人往碧云观里供奉足额的香油钱,一表自己对潘玉儿这个外孙女的喜爱和看重,以期将来潘玉儿能更加尽心地为他所用。

姚知礼想得巧,算计得妙,然而却不料裁云坊这么快就在芙蓉裳手下吃了大亏,提前一年来讨要下一年的花样子。

更让他心急如焚的是,派去碧云观求见潘玉儿的人回来禀报说,潘玉儿随观主合道真人云游去了,此时并不在观中,问何时归来,答曰未知。

姚知礼急出一身的汗,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派人在碧云观蹲守着,吩咐待潘玉儿一回来立刻把她请回府里,他则亲自去裁云坊和安期生解释清楚。

姚知礼并不知道汾阳王此时对于裁云坊已经放弃,任由其自生自灭了,当着安期生的面解释了又解释,赔了许多不是。

安期生虽然生气,却也担心抓着不放,事情闹到汾阳王那里,自己也讨不了好,只能强压着怒气,催促姚知礼回去赶紧把大师傅找出来,然后抓紧时间画些新时的花样送过来。

此时潘玉儿正被萧稷软禁在某一处深山老林里,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京城的这些纷纷扰扰。

是以整个春季都过去了,裁云坊也没有等来新花样救场,最后自然是惨淡收场。

虽然比起别的绣坊,裁云坊盈利依然可观,然而比起往常却少了一半余,怎么能不让安期生着急上火?

而且汾阳王虽然不管裁云坊了,但是安期生却不想也不敢放弃这个大靠山,因此每季该交的银子还都会如常奉上,汾阳王也会安然地收下,不作丝毫推辞。

可是就这么点银子,连上交给汾阳王都不足,更别说是留作下一季扩大生产的本钱,来和芙蓉裳较量了。

一时间,安期生愁得白发都生出了几根。

等到比往常少二分之一还多的奉银交到汾阳王手里的时候,他皱起眉头,摇摇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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