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青城抿了一口茶,只觉万分苦涩:“我明白。”
“你既知道,那我就不便多说什么了,只是苏知事被放出来了,太子被放出来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只是谁又能知道,那件事情是战青城下的手,只是没曾想会将苏明央拖下水罢了。
战青城盯着二皇子怀里的雨烟呆了呆,忽的问:“你们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雨烟有些懵,眨着一双明亮的眼望向二皇子。
二皇子捂了她的眼,表情有些凝重:“这些问题,你不妨去问问你府中那位。”
“告辞。”战青城起身走了。
雨烟有些懵:“殿下,方才战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还小,以后会懂的。”二皇子垂眸轻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意深不见底。
雨烟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殿下,战将军真强大。”
“再强大的,也会有软肋。”而战家人的软肋,普遍的都是亲人,到了战青城这里,皇帝一时琢磨不清楚哪个是他的软肋,所以便拿了苏凤锦做试探,不曾想被战青城躲过去了。
雨烟忽的默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成为二皇子的软肋。毕竟,他将来是要成大业的,他也不会娶一个红袖坊的姑娘作妻子的,哪怕是妾,于他的名声都会有污。
窗外头的风冰冷的吹着,战青城出了红袖坊才觉天气又有些转冷,这春天就是这样,阴晴不定阴雨连绵的,他剩了马车一路去了那魏府,正赶上散场的时候,兰馨在门口送人,结果却见战青城自马车上下来,顿觉欣喜。
战青城朝魏夫人作揖,礼态周全:“见过岳母。”
魏夫人笑得眉眼弯弯:“将军入府喝杯茶?”
“天色见晚,小婿来接兰馨回去。”战青城无甚表情,只是那英朗神武的气质不怒自威,高大的身躯引得府里府外诸多妇人小姐观望,战青城并不在意,只望向兰馨。
兰馨面色微红,上前两步垂眸轻笑,端得仪态大方得体:“爷。”
战青城朝她伸出手,兰馨面色娇羞的将手放进他的手里,这双手带着微微的凉意,不比苏凤锦的,手虽是暖的,却是个凉薄的性子。
一辆马车缓缓的从战青城的身后驶过,卿如玉缓缓的合了马车的车帘,垂眸瞧着手中的白玉杯盏,有几滴清泪落下来,滴入茶水里,荡开一圈圈的涟漪。阿城。
这府门外的妇人相互称赞,只道是魏夫人家小姐寻了个好夫婿,这夫妻恩爱的,可当真是长安城中的典范呢。
魏夫人也只是笑盈盈的应付着,送走了兰馨,心中一颗大石这才算落下来,不管怎么说,战青城能将注意力落回自家女儿的身上,那就是一桩好事。
战青城牵了兰馨的手去了西屋,一连在西屋呆了许多天。
苏凤锦醒的那天,天气极好,外头的阳光折进来,散落在屋子里,有尘埃在光线中飘浮,苏凤锦下意识去瞧床边的位置,却见挽珠在椅子上打着盹,那眼底下一团乌青色,想来也是累极了。
苏凤锦嗫嚅着唇角,盯着那窗外头的一墙蔷薇花发呆,如今花已经全开了,花香远远的传进来,让她的意识又清醒了几分。
挽珠只眯了一小会儿,担忧的望一眼床却见苏凤锦醒了,顿时眼泪就下来了:“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奴婢都担心死了。”
苏凤锦哑着嗓音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小姐放心,明天才是清明节呢,奴婢已经将祭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小姐行动不便,到时候奴婢代小姐去就是了。”挽珠抹了一把眼泪,按着苏凤锦,声音哽咽。
苏凤锦动了一下,只觉浑身都疼,她顿时不敢动了,她是真的疼怕了。
“挽珠,她们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这样对我。”苏凤锦紧紧的攥着被子,声音嘶哑不堪。
挽珠又将先前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哭得抽抽噎噎的道:“他们这是污蔑,我家小姐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这些日子,爷连东屋都没有踏进来过,夜夜宿在西屋,小姐,咱们怎么办啊?爷是不是不管咱们了?”
苏凤锦的手忽的松了,眼底透出几分失望,笑得牵强:“傻丫头,他不在咱们才清净,先前他没来的时候,咱们不是过的很好吗?再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挽珠还是不甘心:“小姐,先前爷分明待小姐那么好,怎么这会儿又变成这个样子了,原不该是这样的。”
苏凤锦忍着浑身的疼痛,低声问:“大哥,如何了?”
“已经放出来了,听说是因为赵大公子求情呢,大少爷已经抬回苏府去治伤了,小姐,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你这身上都没一处好地方了。”挽珠瞧着苏凤锦的手,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如今瞧着,还是觉得难受。
苏凤锦抬头瞧着帐顶那浮云绣样的图纹嗯了一声,就不怎么说话了。
苏凤锦动弹不得,可是瞧着挽珠忙来忙去的,又觉得心里不舒坦。秋姨搬了些花进屋里给她瞧她也是觉得无趣,躺在床上无聊透顶:“芳姨,你把那个小绣架给我拿来吧。”
“挽珠,那盆花是不是该浇水了?这都五个时辰了,眼看天就要黑了。”
“浣纱,把那边的窗开一下,开小一点,就留个细缝……小了小了,再大一点,要不然风吹身上冷……”
“春芽是不是上街了?芳姨,你让她找找,有没有那个榴莲果,若是有的话,就多买些回来。忆秋喜欢吃,咱们就多做些糕点,下次给她送过去。”
苏凤锦闲了,就可劲的折腾这些人,一个个被她使唤得脚不沾地。
挽珠站在床边,纠着衣袍,低声道:“小姐,忆秋姑娘……她……她失踪了,状元爷都急疯了,找了好几天了呢。”
初入将军府 第063章 忆秋
芳姨凑了过来,叹息道:“是啊,昨儿出去置办清明节那祭品时就见了悬赏的通告,赏金高达千两黄金,可见状元爷也当真是急了,眼下满城的人都在找着呢,只是这么多天了,最近又闹着姑娘失踪的事情,怕是凶多吉少了。”
苏凤锦心头忽的跳了跳:“可曾在她常去的地方找过?许是心情不好,想着散散心呢?”
挽珠垂眸,蹲在床边,小声道:“当时爷也在来着,好像是说忆秋姑娘逼死了个姑娘,没过多久那忆秋姑娘就走了。后来过了两天,就见状元爷开始寻人了呢,会不会跟那姑娘有干系啊?”
芳姨按着欲坐起来的苏凤锦:“你这一身的伤,要是动出个好歹来,以后前途还要不要了?赶紧躺着,我已经托安总管去问着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若是要去找,咱们这几个人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且先等等消息。”
苏凤锦只觉浑身都在疼,她咬了咬牙,朝芳姨道:“我这伤什么时候好?”
“就是些皮肉伤,结痂了,过个十来天也就好了,可千万要仔细着,要不然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芳姨端了盏水来细细喂她。
苏凤锦饮了小半盏,只觉浑身疼得厉害,挽珠端了药来,小心翼翼的喂着她。
入春的天终于暖和了下来,苏凤锦提心吊胆的在东屋里等消息,清明那天,是太阳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她带着满身的伤偷偷打后门出去了,身旁带了个闷不吭声的浣纱以及挽珠,坐在租来的轿子里,偷偷的去了荒郊的乱葬岗。
挽珠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抱着一件披风,跟着轿子也就去了。
乱葬岗里头祭奠的人亦是寥寥无几,苏凤锦下了轿子,挽珠付了轿夫银钱,吩咐轿夫在这乱葬岗的边上候着,随即将披风拦着的香火纸烛露了出来,担忧的瞧着苏凤锦:“小姐,你眼下伤患未好,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定又要说难听的话了。”
苏凤锦穿过那些枯坟,却发现她娘亲的坟竟然被修彻过了,还立了一个碑,立碑那一栏是空白的,只是上头刻着女苏凤锦,女婿战青城这几个字,挽珠欢喜道:“小姐,你瞧,这定是爷派了人来做的,爷待小姐当真是上心的呢。”
苏凤锦只默默将吃食搁在那坟前所修的石桌上,然后半弯着腰烧纸钱。
挽珠将清明节要挂的纸钱拿去坟包后头准备挂上,谁料一到后头却发现战青城站在那里,吓了一跳:“爷……”
战青城朝挽珠比了个手势,挽珠顿时不敢出声了,草草的挂了纸钱便回了苏凤锦的身旁站着。
苏凤锦跪在地上,怔怔的瞧着那碑上的字,声音嘶哑疲惫:“娘,我好累,我不想被别人欺负,不想毫无尊严的被踩在脚底下,我只想平平静静的活下去。”
挽珠红着眼睛瞧着苏凤锦:“小姐……”
苏凤锦不再出声,只跪在地上,瞧着那石碑发着呆,细雨朦胧的打在她的身上,透出来一抹凉薄的润色,那纸钱的火光在她的空荡的眼底雀跃着,直到那头的轿夫催了,苏凤锦这才让挽珠搀扶着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