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看着他无意识的这个习惯,宣绫靖只觉得脑海中画面一转,似乎又回到了当初。
当初那个神秘却又格外安宁的小村落,他们二人无意中闯入,被一位垂垂老矣的怪人送上一对可以扣合在一起的手镯。
而慕亦弦将那烛心镯一分为二,他们二人一人一只。
他们执手一同刻下名姓,而她,将烛心镯戴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她记得,那时她说,日后你每次思索,便会碰到手镯,自会想起我。
而那时,慕亦弦又是如何回她的呢?
宣绫靖眸光闪了闪,思绪在脑海中翻涌。
慕亦弦缓缓将那手镯扣在她的右手,却是温柔近乎呢喃地回道:“你的名字贴着我的脉门,那便是,我的命。”
神思微滞,宣绫靖忽的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不知是释然,还是……怅然。
良久,她却只能轻微若无的一声叹息,将心头的这股复杂缓缓压下。
如今回到了三年前,那手镯此刻应该还在那神秘的小村落中吧……
这一世,只怕她与慕亦弦再没有机会一同去那个小村落了。
还好,那手镯上刻得名字,是云夕玦,而非她宣绫靖。否则,他说她是他的命,却又一心要她死,该是如何的荒诞……
就在宣绫靖神思怔忪间,一道熟悉的嗓音忽然传入耳际,声线微凉,却自成威势,“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慕亦弦眸光微凝,似有若无地落在她们主仆二人身上,孤寂淡漠间,泄露出几分探究之色。
宣绫靖下意识地抬头,二人视线便是撞在一起。
心绪骤乱。
宣绫靖立时垂首,将所有心绪遮掩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小女姓云。”
唯有那伴随忽明忽暗的火光在眼睑下投下的轻微晃动的阴影,才知她此刻的不平静。
“云?”慕亦弦凝眉一思,面色暗沉,难以探究,“云姓在东渊并不常见,近日诸多北弥降臣的家眷正迁往盛都,莫非姑娘是……云凌将军的家眷?”
宣绫靖抬首,眉眼间是恰到好处的惊诧,又闪烁着几分对陌生人的防备与疏离,略带几分犹疑,思量片刻,才回答道,“正是……不知公子是?”
慕亦弦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那双清透的眸子片刻,才又转开视线,淡然开口,“云姑娘称呼我慕公子即可。”
嗓音中,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势,不待宣绫靖应声,便又紧接着问道,“云姑娘既是云凌将军的家眷,又对阵法有所涉猎,不知对……葵天兵阵,了解几何?”
从慕亦弦口中听到葵天兵阵,宣绫靖心口陡然一沉,如山压身,难以喘息。
因为,随着这四个字,慕亦弦本还幽沉的双瞳乍然冷厉猎猎,凛冽透彻的杀机从那双黑不见底的瞳眸里肆意涌出,面寒如霜,孤冷傲然。
恨凝如水,咬字断金。
只怕若是可以,慕亦弦会生生咬碎“宣绫靖”这三个字。
果然,如今的慕亦弦,只剩下恨得她去死,甚至,不得好死了!
慕亦弦究竟为何,会如此痛恨北弥……
上一世,慕亦弦从未提及,甚至讳莫如深,好似只要提及,就会让他再也按捺不住满心的杀意!
甚至让他,恨到,可以迁怒无辜。
还好,慕亦弦从未迁怒无辜,她多怕,当初她让云凌递降书投降那一刻,慕亦弦如此轻而易举的胜利,没有如愿以偿取下她的项上人头,会一气之下,逆天屠城!
还好,他恨得,只是她北弥皇室。
怔怔敛下复杂的心绪,宣绫靖才缓缓开口,“我对葵天兵阵不甚了解,我……我只涉猎过一些古籍中以往的阵法,他人自行推衍、或是设计的阵法,我并不懂。”
及此,慕亦弦也没再多问。
……
夜深,繁星满空。
宣绫靖静静倚着一颗树身,看着对面闭目假寐的慕亦弦。
脑海中闪烁着前世的一幕幕,又跳跃着先前阵中的一幕一幕,忽然的,她感觉一直压抑在心肺间的窒息,趋于平和,莫名的……安宁。
不同于悬崖上那紧绷了三年之后终于揭晓真相的释然。
好似狠狠痛过一场后,生生死死轮回间,突然超越一切的明悟。
她好像忽然间,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爱他最好的方式,便是与他为敌。
或许,这一世,就是老天看他们太过悲怆,才有意弥补的吧。
既是如此,那便不要再有其他,痛痛快快相争一场。
……
这一夜,宣绫靖睡得格外安稳,整整三年,她从未如此安稳的睡过。
梦中,她好像梦见了她的师父。
她站在师父卜卦的案几前,出神的看着那一双明明苍老浑浊,却好似一眼就能看透世间万物的眼眸。
堪舆风水、观人面相、卜算天机,师父无不精通,可师父教给她的,却只有阵法术数。
师父曾说,其他的都与天机息息相关,顺应天命而为,而她命数多变,不适合推算天机。
但此刻梦境中,师父的案几前,却放着她的生辰八字。
而龟壳与铜钱的摆放,也是她看不懂的卦象。
而她,忽然满目忧伤与悲痛地冲入师父房中,稚嫩的小脸上布满了茫然与无措。
她忽然想起来,那是,十二岁的她,父王刚刚驾崩。
她急冲冲的跑到师父房中,恳求师父为她卜算北弥未来。
师父满目慈悲,却又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良久,师父终于说出了八个字……
梦中,她刚听清这宛若叹息的八个字,师父仍是慈悲的扶着她的头,忽然,一阵狂风肆意吹过!
眼前一切情景,骤然烟消云散,只余黄沙滚滚,满目寂寥,可那空中,似乎飘着一张画着什么的布帛。
她跳了跳,想要抓住,却根本碰触不到,她极力睁大眼睛,想要去看,脑海中却又忽然传来一声雷霆般的叹息“痴儿!”。
她骤然惊醒,大汗淋漓!
双眸睁开,眼前仍是那忽明忽暗的光影,扑哧扑哧的声音,格外幽静。
夜风中,似乎有着虫鸟的鸣叫声。
宣绫靖再无半分睡意。
难道,竟是她错了吗?
她仰着头,看着漫天繁星,想起师父曾说她命数多变,不愿为她测算生辰之事。
她余惊未定地回想了想方才的梦。
或许,她应该找到师兄,请师兄为她推算一次。
想到师兄,她忽然愣住。
被那暗中偷“她”尸身之人搅了神思,她竟是忘了师兄的踪迹。
前一世,师兄明明在暗中跟随着阿玦入都的队伍,甚至在那大阵之中,她与师兄还曾在柳树下碰到过一次……
直到后来困阵变成了杀阵,她发觉阵中进了慕亦弦,才恳求师兄将阿玦的尸身带走好好安葬,师兄才终于与她们分散。
但后来,师兄将阿玦带回北弥好好安葬之后,又回到了东渊,甚至暗中帮了她许多,就连借西殊之地练兵,都是师兄暗中帮忙。
此次在阵中竟然没有碰到师兄?
宣绫靖有些疑惑,但转而一想,又笑了笑自己。
师兄与师父都是窃取天机之人,又岂会按着她的记忆去走……
有变动,才是正常的吧。或许师兄在中途卜算一卦,又发现了什么天机,来不及与她详说,才提前离开的吧。
第十章回府,不速之客一
这一日,风和日丽,徐徐的清风似乎吹散了所有的阴霾,整个平北郡王府正门大开,焕然一新。
府里的管家带着所有的奴婢小厮们,恭恭敬敬候在府门两侧。
算算日子,今日应是平北郡王家眷到府的日子。此刻郡王虽然不在府内,但郡王早已吩咐必须好好接迎。
然而他们从清早等到傍晚,都没有看到护送的队伍达到。
管家不由有些焦急地想要唤人去宫里禀报平北郡王。
就在这时,一辆简单的马车吱吱呦呦地停在了平北郡王府门前,没有任何随行队伍,只有一马一车。
管家上前,正要怪罪那驾马之人停错了地方,就见从那马车里走出来一人。
明明站在一辆破败简陋的马车前,那整个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凛冽气度,眼波流转,冷冽威慑,让人心生畏惧,不敢直视。
那管家脚步立即一顿,连忙跪身行礼,“参见。”
随后,便是身后一群丫鬟奴婢的附和行礼。
只听见慕亦弦淡淡回道一声“免礼”,那粗布的车帘再次被撩开,一双修长而白皙的素手,在霞光的映照下,颇有几分晶莹,紧接着,露出一张明眸皓齿面若桃花的娇俏小脸来。
只见那姑娘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身衣饰虽有些脏乱与狼狈,但却也有一种沉静而让人舒适的气度,好似静立于闲庭落花间,让人难以生出轻视。
而后,只见那姑娘面露几分惊诧与感激地轻声道:“原来是殿下,一路不知殿下身份,小女失礼了,多谢殿下护送小女回家。”
相似小说推荐
-
十二年,故人戏 (墨宝非宝) 晋江非V高积分2018-1-13完结经年一曲故人戏,你我皆是戏中人。初遇的傅三爷,是为捧人包下半个场子,喜欢翘着个二...
-
督主,好巧 番外完结 (七杯酒) 2018-01-03完结 1.23更新番外完结本文讲述了一个倒霉姑娘被爹娘顶替弟弟冒充太监送进宫,因为下棋好被权倾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