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只是测算到她有赐婚之命和拒婚之意,而不是她当初所猜测的,发现了她其实未死,变成了阿玦吗?
可是,她从未与阿玦提过五音铃的事情啊?师兄又为何会如此说呢?
宣绫靖暗暗拧了拧眉,只觉心头的陌生感越发升腾,不由又是问道,“祝勐手中的五音铃,也是阿越师兄所赠么?”
文越顿了顿,才道,“嗯,我当日在阵中柳树河边发现了……阿靖的尸身后,便让祝勐设法不动声色地带走了她,将她藏于寒潭之处,想取得东渊太后的南海镇颜珠保护阿靖,阿靖素来喜净,南海镇颜珠才能保她净美无暇。只是让连姑娘为你传递消息后,我却因急事不得不提前回了西殊,只能全全委托于祝勐,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才将五音铃也交予他一枚,叮嘱他,若是有需助,可以将此物示与你一看。”
不待她接话,文越眉宇间划过一抹悲伤与怀念之色,趁着他那张半掩在夜色中的俊颜,只让人也不由随之心生一抹悲戚,“她这一生,最惦记的便是北弥的存亡,五年谋划都已经完成了,那复辟之事,我必要助她完成,我回西殊便是为了此事,想必夕玦姑娘也是为了阿靖的遗愿,才有如今这般吧。”
宣绫靖已经不知此刻心间隐隐翻涌的滋味该如何细说,只觉一股慌乱最为明显,师兄竟真为了她才放弃了最为在意的自由,回了西殊。
可师兄方才所说的这些话,却让她在心底有一个声音难以遮掩,那个声音不停地提醒她五个字,师兄有说谎。
可上一世的经历以及对阿越师兄的信任又不停告诉她,阿越师兄就算说谎,也绝不会害她,因为诚如师兄所言,祝勐先前的作为,正是在帮她,站在师兄的角度,应该说是帮助她阿靖师妹完成北弥复辟的计划。
可是心头那隐隐的怪异感,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一直以为,师兄是知道她是谁的……可事实却是,师兄并不知晓。
可她确信阿玦不会认识五音铃,师兄却觉得阿玦会认识五音铃……
这究竟是师兄碰巧赌对的运气?还是……
可是,为何她心头……隐隐觉得师兄明明是笃定呢?
第六十五章相对,无声碰撞
“月宁郡主。”
宣绫靖刚好再想试探地问阿越师兄些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桑莫的声音。
转身,便见桑莫紧随着一道颀长而冷峻的人影之后快步而来。
宣绫靖眸光立时划过桑莫落在那一道乘着夜色灯火而来的幽长身影上。
慕亦弦,怎么来了?
心头疑惑刚起,便又听桑莫道,“好巧,殿内太闷,出来散散心的人怕是都来了这清合渠,不过清合渠曲折多绕,寻常难以碰到……”
正笑说间,桑莫忽的一顿,才又掩了掩随意的笑声,略带几分正色道,“原来西殊使臣文大人也在啊,方才灯火太暗,方大人又站在暗处,倒是没能发觉,失礼失礼。”
文越不由往前站了站,才随和笑语道,“大人客气了,在下只是苏相随行的小卒,担不得大人的称呼,叫我文越便可。”
说着,文越眸光落在桑莫身前的慕亦弦身上,微微拱手施礼,“这位应该是殿下吧,久闻大名,先前殿内人多,倒是没能与殿下说上话。”
“客气。”慕亦弦淡淡回过两字,视线落在文越身上片刻,似在打量,但纯黑的瞳眸里却平静无波,毫无半分波澜闪动。
而文越恍若未觉慕亦弦沉冷的气势,琥珀色双眸中流转着随和而从容的光泽,唇角噙着一丝亲疏刚好的浅笑,颔首施礼。
一时间,气氛忽的沉寂下来。
明明二人都是毫无声息,但宣绫靖却忽的感觉,慕亦弦似乎对文越有一股极强的试探与不明的敌意。
而文越,却又如同江河大海,对所有外物全全接纳,又不动声色地转推而出。
良久,文越忽的后退半步,轻轻喘了喘,却毫无恼怒之色地和睦一笑,“殿下果不愧被传为天下武力第一人,文越佩服,文越怕是不敌殿下,殿下还是另寻他人相较,才能痛快施展。”
宣绫靖这才知晓,在刚刚那沉寂无声间,眼前这二人,竟是在暗中以内息较量了一番,而看阿越师兄这言辞,分明是慕亦弦先行出手?
慕亦弦竟会率先试探别人?
宣绫靖不由被这鲜有的认知怔了怔,慕亦弦想来对世间世事毫无任何执念,都是淡漠无谓,怎会突然对师兄出手试探?
慕亦弦对于文越的退让之语到没有什么争执,客气道,“使臣谦虚,使臣内息醇厚,若对上招式,百招之内,难分胜负。”
文越忙是温润一笑,拱手微拘一礼,倒是不再言辞纠结方才内息对阵。
慕亦弦淡淡拱手与文越互礼一番,视线便是落到了宣绫靖身上,淡淡道,“郡主,借一步说话。”
宣绫靖稍有一愣,看了看慕亦弦,又看了看桑莫与文越,才点了点头,叮嘱桑莫道,“那麻烦桑莫大人带西殊使臣回清合殿了,方才我偶然遇见他,听说他迷了路,答应要引他回去。”
借着交代间,不着痕迹将她与文越同时出现在此地解释了一番,不管慕亦弦与桑莫是否会对这一幕怀疑什么,先行解释一番,也能让他们不存疑虑。
“郡主放心。”桑莫点了点头,便伸手一请,“那请使臣大人随我而行。”
文越随和而感谢地向着宣绫靖示意颔首,而后又是感谢地笑看向桑莫,客气了一番,才随桑莫离去。
可宣绫靖却察觉到了文越在慕亦弦与桑莫看不见的视角里,视线回转的一瞬间,似乎,闪过一抹疑色。
似乎,是对她与慕亦弦这般熟悉的模样有所怀疑。
宣绫靖倒是能够理解阿越师兄此刻的犹疑,如若师兄以为她只是阿玦,而师兄的目的又是为了帮助复辟北弥,自然会提防排斥慕亦弦。
见着文越随着桑莫渐行渐远,宣绫靖才将眸光转而落在慕亦弦身上。
此刻,慕亦弦眸光幽沉,深邃似海,又似无形的漩涡,直让人陷入其内,感觉浑身惊冷。
而其面色冷冽,无形之中似有似无一股淡淡的威压摄人。
随后,就在宣绫靖不明所以之时,慕亦弦嗓音淡淡而凉薄,响在这无边夜色中,“郡主,似乎对烛心镯十分感兴趣。”
听及烛心镯,尤其是从慕亦弦口中说出这三个字,宣绫靖心神下意识地微微轻颤,脑海里不由浮现上一世的一些情景。
迅速反应过来后,宣绫靖不由尽力压了压,才面上柔和一笑,坦然道:“确实,烛心镯乃失传之物,臣女自幼对这些罕见之物就颇有兴趣,自从偶然得见殿下手中的烛心镯,确实一直心有好奇。”
随后,眉眼间才缓缓漾起一抹歉意,低声道,“所以偶尔会下意识地看向殿下手腕的烛心镯,此举确实有些冒犯,万望殿下勿怪。臣女日后定当注意,不会再给殿下增添烦扰。”
慕亦弦不动声色,面上淡然冷漠毫无丝毫变幻,就连那一双黑湛的瞳眸亦是没有半分微动。
就在宣绫靖不知慕亦弦是否相信她这番说辞之时,慕亦弦薄唇终于微动,可说的,却又和之前那一句毫无干系,更对她的解释没有半分回应。
他说,“郡主可还记得‘凝洄’二字?”
宣绫靖自是记得,忙得点了点头,便又听慕亦弦继续道,“今日找郡主,是有事相托,桑莫说近日郡主研究阵法一途已是颇有进展,前些时日,本王与桑莫遇到了一处阵法,桑莫说很有可能是千年之前就已留下的古阵,想邀郡主一同研究此阵。”
研究阵法?还是千年古阵?慕亦弦是寻到了何地的阵法?
宣绫靖微微一愣,思及慕亦弦前一问,心念一转,不由道,“千年古阵?可是又与烛心镯里所刻的‘凝洄’二字有何干系?莫不是桑莫发现在烛心镯内还藏着微型阵法?”
话音落下,宣绫靖如烟水眸中不由泛起浓浓的疑惑,她上一世戴着烛心镯如此之久,从未发现过有何阵法刻在其内啊?难不成是单单刻在慕亦弦手腕上的那一枚?
慕亦弦静静打量过她眉眼间不似作假的疑惑,才又道,“那倒不是。郡主可愿相助此阵?”
宣绫靖心头疑惑虽是暂消,但紧接着却更加疑惑这千年古阵,听慕亦弦前后之问,这阵,必然会与烛心镯有几分关系……
不由地,宣绫靖心口猛然一跳,甚至漾过几分急切。
待发觉这一刻自己微快的心跳,宣绫靖不由暗暗苦涩一笑,烛心镯,她终究还是无法不去在意。
微微仰头看了看慕亦弦,宣绫靖才堪堪压下被烛心镯挑起的乱绪。
久久,宣绫靖才默默点了点头,回应了慕亦弦的相邀。
既然烛心镯是她心里的一道坎,既然说好这一世,只与他为敌,那便,先将这烛心镯探个究竟吧,断了这唯一的念想,再无所牵挂地……一决生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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