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小心眼的。”林馨撇嘴道,不忘替华琬揉揉后背。
华琬疑惑道:“王芷蓉似乎在害怕什么,换做往常,她定要挤兑我两句了。”
王芷蓉心眼小,妒忌她制的首饰得六院之首不奇怪,奇怪的是王芷蓉哆嗦的嘴唇,显然是内心有恐惧。
林馨耸耸肩,不以为意的嘀咕,“管她呢,真有甚事压压她才好,否则一天到晚以为自己能凭那张脸飞上枝头做凤凰,四处瞧不起人,我早看不惯了。”
王芷蓉确实在害怕,从昨儿知晓凝光院得六院竞艺之首后就开始害怕。
于二皇子而言,她是个玩物,难得一次二皇子觉得她有几分用了,向她打探凝光院的事情,当时她若说不知道也罢,偏偏自以为是地胡诌一通。
如今凝光院胜过文思院,岂不等同于她欺骗了二皇子。
叫人耍弄了,二皇子心里岂能舒坦。
先才王芷蓉到食舍,还未开始吃,就有婢子来传话,言外头有马车在等候她。
原先皆是过申时才来接她,若非气急,哪会这般早了。
是以王芷蓉顾不上吃东西,慌乱之间还撞到了害她如此倒霉的人。
华琬一言一行在她看来都是炫耀,便是先才回头的眼神,都带了趾高气扬的味道。
王芷蓉忐忑不安地乘上马车,脑子里已是千回百转。
……
赵允佶满面怒容地到了一惯与王芷蓉私会的平三堂,推开厢房门看见王芷蓉爬伏在妆镜前呜呜咽咽哭个不停,起身与他见礼时,一张倾城绝色的小脸梨花带雨。
赵允佶沉了脸走到王芷蓉跟前,一把抓住其瘦削的肩膀提起,“哭什么?凝光院得了六院之首,礼部正送赏赐去凝光院,你不该高兴?”
“殿下,您弄疼奴了。”王芷蓉肩膀被抓得生疼,哀呼连连,可赵允佶手中力度不减半分。
王芷蓉颤抖着闭了闭眼睛,鼻端仍旧充斥着令她作呕的浓郁熏香,待二皇子的一颗真心早已消失了,但面上还必须露出凄婉神情,赵允佶心里没有她,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免去此番皮肉之苦。
王芷蓉任由眼角的泪滑落沾湿轻薄纱衣,“殿下,奴亦是叫华琬骗了,其实不久前奴曾询问华琬为了筹备六院竞艺可会忙,若忙,奴愿意替她分担一二,就是那时她告诉奴凝光院院使、坊主不重视六院竞艺,她言凝光院不可能赢过文思院,故不用多花时间,奴竟信以为真,若是耽误了殿下的大事,奴确实万死难辞咎。”
“华琬?什么人?”赵允佶不悦地拧紧眉头,只道王芷蓉在胡乱扯谎。
“回殿下话,华琬同奴一样,是凝光院的金匠师,她与罗坊主有旧交情,是以成为此次六院竞艺的主匠师,对了,奴听说金顶冠和凤环是用了一种编缀技法,那技法就是华琬最擅长的。”王芷蓉哭过的眼角泛着浅浅粉色,满面悔恨,“奴与华琬之间有同舍、同窗之情,奴深念情分,从不与她争抢,奴误以为华琬的心思与奴一样了,未料她欺骗奴,真不知是何居心。”
赵允佶仍不信,“凝光院上报少府监的主匠师是你们院使和坊主,根本没有华琬名字。”
“殿下不知,华琬身份低微,若不是罗坊主看她可怜,将其送入工学堂,她今天还是乡野里一名粗鄙村妇,她对罗坊主又敬又畏,罗坊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半分不敢反驳,故华琬名字未出现在主匠师名录上,在情理之中。”
“都是贱蹄子。”赵允佶咬牙斥骂一句,昨日凝光院的四名匠师,除了吴院使与罗坊主外,另外两人他皆未仔细瞧,唯记得其中一人生的尖嘴猴腮偏偏四处丢人现眼,另一人着实没印象,不管是何人,竟然害他在北梁皇族跟前丢脸,绝不能放过。
“如此说来,你倒是无辜。”赵允佶眯起眼睛,手上力道稍稍轻了些,“可我终是让北梁人笑话了,那严天修更不屑与我亲近,你说该如何是好。”
昨儿夜里他递请帖去都亭驿,严天修竟以要去大相国寺为由拒绝了游画舫。
赵允佶虽恼火严天修不识好歹,却也知北梁非他能惹,只能再想其余法子讨好严天修,可他派去打探严天修的下人回来皆言,严天修既不爱财,又不喜女色,真是叫他为难。
王芷蓉半跪于地,半倚在赵允佶膝头,“殿下,奴倒是有个主意,就不知殿下觉得可行。”
赵允佶乜眼看王芷蓉,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能想出甚主意。”
王芷蓉小巧的香舌舔了舔红唇,“殿下您仔细想想,北梁皇族和使臣为何而来。”
赵允佶面露不耐,“不就是为了六院竞艺吗,现在六院竞艺已经结束了,至于北梁人要学的工巧技艺,父皇自会安排,我也插不上手。”
“殿下,要掌握一门工巧技艺绝非一日两日功夫,北梁来的使臣不可能在京中一留数年,尤其是北梁二皇子,既如此,要想真正遂北梁人心意,恐怕不止传授技艺那般简单。”
王芷蓉说的有模有样,赵允佶认真起来。
“殿下不若与皇上商量了,自我们新宋国挑几名匠师送北梁,当然殿下得让北梁皇子知晓这是您的恩情,至于匠师人选,譬如华琬那等技艺中上,又参与过六院竞艺的,想来北梁皇子会满意。”
第132章天真
“将新宋国的匠师送北梁人……”赵允佶嘴角浮起一丝笑,还真是个便宜的好主意。
赵允佶抬手来回摸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王芷蓉,“既然北梁求艺,想必他们会将匠师奉为上宾,华琬可是耍弄过我们的,让她去北梁享福,岂不便宜了她,你可甘心?”
王芷蓉抿了抿唇,“殿下所言有理,奴心里亦怨着华琬,可想着要以大局为重……其实华琬也不是必须人选,一切要凭殿下的英明决断了。”
“呵,你还不至于愚善,送北梁的匠师人选我自有主张。”说罢赵允佶捉小鸡似将王芷蓉拎起,直接压在了矮塌上。
凝光院内。
王芷蓉离开凝光院不多时,皇宫与凝光院的赏赐就到了,绢帛百匹,金银铜瓷器,珍馐名茶……林林总总,足足装了六只箱笼。
赏赐已远超规制,原来睿宗帝带张贵妃在宫中赏玩金顶冠和凤环时,二人越瞧越喜欢,当即将凝光院的赏赐提了一倍。
吴院使看着摆满院子的赏赐是又欢喜又焦急,她在焦急院使一职怎还未落到她头上,看来还得去寻徐司监问问,如今凝光院是六院之首,总不能没有正院使。
吴院使塞了银两并送走内侍后,命人将赏赐往库房搬,又听到前院婢子通报庆国公府的郑六娘过来了,郑六娘一向是冲华琬来的,与她人无甚关系,吴院使只吩咐婢子好生伺候,便未再多问,甚至不知晓郑六娘还多带了一人。
华琬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制艺坊外接迎。
站在郑六娘身边的女娘与华琬一般年纪,身着云水金银妆花缎大氅,圆脸儿,五官很是精神,尤其一双晶亮的杏眼,是打入凝光院起就滴溜溜地看个不停,偶尔还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对周遭一切皆新奇。
华琬一眼便知小娘是没什么心眼的。
“阿琬,此次凝光院得六院之首,恭喜你了。”郑六娘递了只绣竹梅纹的香囊与华琬,又笑道:“不知送甚与你,左右想来,我唯有针线活还能拿得出手,香囊里是冬日阴干的梅蕊粉和几味醒神的温和草药,我也用此香囊的,你可不许嫌弃。”
郑六娘将自个儿系的香囊解下来与华琬相看,两只果然一模一样。
“菡娘好巧的手。”华琬欣喜地要接,不想拿了空。
香囊被不相识的小娘一把抓在了手里。
小娘执香囊左右看,娇嗔道:“郑菡娘,你口口声声与我好,怎不见你绣了香囊与我?”
“你还能有缺的?”郑六娘没好气地瞪小娘一眼,“我若与你不好,岂会你一说要认识编缀金凤环的匠师,我就赶趟儿地带你来。”
郑六娘朝华琬努努嘴,“这就是华匠师了,庆国公府的首饰自两年前,阿琬还在工学堂时,就是拜托阿琬的。”
“这样……”陌生小娘说话拖三分,将香囊高高抛起,华琬心一跳,连忙瞧准了接下。
小娘此举失礼,可华琬只能一笑了之,执香囊于鼻端轻嗅,香味儿很清雅。
华琬欢喜地谢郑六娘,将香囊系在腰间后问道:“这位小娘是?”
“你竟不认识我。”小娘挑眉睁大眼睛,凑近华琬,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她,像在看砧板上待杀的鱼。
华琬忍不住打个激灵,可她真不认识,华琬讪讪一笑,场面一时尴尬。
郑六娘掩嘴好笑,“阿琬,还不快招待我们去隔间,愣留我们在此吹风。”
华琬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临到小棕楼,华琬顺道听见两名婢子在讨论王芷蓉的事情。
原来婢子过来送首饰活与王芷蓉,不想王芷蓉又告假了,二人就聊起曾有人瞧见王芷蓉乘马车出现在梧桐巷,并随男人进一家几无人烟的酒楼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