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姐姐,琬姐姐!”
华琬听到声音拍拍面颊让自己清醒,见是香梨站在村头口招手,招完了还朝她跑过来。
“琬姐姐,我过午时便在这儿等了,好担心你又不回来。”
华琬欢喜地跳下驴车牵起香梨的手,李仲仁见状也不想一人被颠簸了,亦落了驴车,牵着驴,静静走在华琬身边。
“琬姐姐,你瞧,这是茱萸,早上我已经与爹娘哥哥他们一起爬过山了,就等琬姐姐回来,再去爬一次。”说着香梨各递一株茱萸给华琬和李仲仁,让他们插在腰带上。
香梨除了腰上系着茱萸,脖子上还挂着之前华琬送她的香樟木雕小梨花。
李仲仁接过茱萸笑道:“阿琬,看来今儿早上你不在,香梨登山时是有‘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感受了。”
华琬听了呵呵直笑,香梨听不懂,直问甚意思,华琬只能笑着解释道:“哥哥是说香梨重情意。”
“可不是,不过我就重琬姐姐的情义,虽然长辈说下午登高没有上午登高来得好,但总归还是要去一趟的,琬姐姐,我们快走吧。”香梨拉着华琬就想往山上跑,深怕登高太迟,来年不能替琬姐姐解除凶秽,召来吉祥了。
华琬赶忙道:“香梨,香梨,我得回去和舅舅、舅娘打声招呼,你再等我一会儿。”
“啊,那你们快点儿,我就在这等。”香梨经事后虽然懂事许多,可性子还是咋咋呼呼的改不了。
李仲仁朝华琬笑道:“不能拂了香梨的好意,我们抓紧时间。”
兄妹二人匆匆将驴车牵到院里,拴在石磨上,李昌茂和葛氏亦在院里头择菜,李昌茂腿伤已好了八九成,不用拄拐,能站起来随便走了。
看到儿子和外甥女,李昌茂和葛氏都还没来得及说话,李仲仁便先道:“爹娘,香梨在下面等我们,我先带阿琬去登高,很快便回来。”
说罢李仲仁随手牵起华琬,往外头跑去,华琬只能回头朝二人挥挥手。
见兄妹两关系这般亲近,李昌茂和葛氏都愣了愣,葛氏先反应过来,高声喊道:“别玩疯了,厨里还蒸着重阳菊花糕,早点回来吃了。”
“舅娘放心。”远远传来华琬清脆的声音。
李昌茂笑呵呵地挨在葛氏身旁坐下,“如今仁儿去太学,阿琬在工学堂,都是朝廷办的官学,两学馆又挨得近,你还有将娘家小娘说给仁儿的打算?还不如阿琬了。”
葛氏没好气地瞪了李昌茂一眼,“我儿子如此出色,亲事岂能随便定,至于阿琬,各人有各人福气,看她自己造化,工学堂出来后还指不定去哪儿,咱仁儿可是半只脚踏入仕途了。”
“你就嘴硬吧,我瞧阿琬就极好,仁儿也喜欢她,现在不定下,将来说不得会后悔。”李昌茂弯身帮葛氏择菜,却被葛氏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定定定,定你个大头鬼,若阿琬将来真有造化,那也是我们家出去的,哪个敢来抢?阿琬又不可能真嫁进权贵世家,倘若没出息,定早了,才会后悔,”葛氏瞥眼见李昌茂还要劝她,干脆挥手赶人,“一边去,一会累了还不得我伺候你。”
至于华琬、李仲仁和香梨,三人也未有走多远,登上山闹了一会儿,大约一个时辰便各自回家了。
李仲仁与李昌茂、葛氏说了买驴子的打算,二人皆十分赞同,并言他们也存了点钱,先一起凑上买了,否则每月里租驴车的钱也要丢去不少。
至于驴车,李昌茂言要做个大些的,垫上草褥子,才能坐着舒服,往后再逢旬假,李昌茂决定亲自去京城接送两个孩子。
如此敲定,第二日一早李昌茂和葛氏便随华琬、李仲仁一道进京,四人到城南集市挑了匹壮实的驴子,又在食肆用过馎饦饼子。
未时李昌茂、葛氏赶着驴子心满意足地回云霄乡,华琬和李仲仁则悠闲地往州桥附近走去。
李仲仁送华琬回工学堂,刚到工学堂附近,街边的一家卖卤肉铺子忽然跑出个比他矮半个头的郎君,直愣愣地拦在华琬跟前。
第65章赏梅
李仲仁正要将华琬拉到他身后,华琬却惊喜地同郎君打起招呼,“安琚,你过来买吃的?”
“我不是来买吃的。”安琚颇为恼火自己,怎么闻到香味儿就忍不住了呢,竟又钻铺子里去了,他这嘴馋的毛病就改不了么。
安琚左右努了努嘴,不甘愿地说道:“这是檀香,爹让我带给你的。”
华琬要拒绝,安琚却极不耐烦地高声让她快些拿去,见华琬接过后,安琚歪了脑袋愤愤地瞪李仲仁一眼,转身往潘楼街方向跑去。
“阿琬,他是?”李仲仁望着安琚的背影,心里暗道这郎君怎那般没礼貌。
“是香药铺子仪香堂的少爷,哥还记得吗,当时我编的草饰就是卖给仪香堂的安掌柜,安掌柜是个大好人,很照顾我呢。”陶婶娘与华琬说了安掌柜和安琚满城寻找她一事,抛去旁他不论,单这份恩情,华琬便很珍惜。
“原来是这样,”李仲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安掌柜是好人,可安小郎似乎脾性很大,阿琬还是小心些,同安小郎别来往得太频繁了。”
李仲仁目光落在华琬手中的银盒上,会送檀香过来,说明安掌柜很看重阿琬。
李仲仁寻思着,哪日他陪华琬一道去拜访安掌柜时,要将他之前与华琬、林馨前往相国寺庙会,淘换到的一块融有熏香的老墨,做伴手礼送安掌柜了。
“哥哥不用担心,其实安琚就是声音大,人亦很好的,况且我们鲜少往来,安琚只偶尔替安掌柜跑腿送东西。”华琬咧嘴一笑。
“如此就好,阿琬快进去吧,我也回太学了。”到了工学堂外,李仲仁目送华琬走上长廊后才转身去太学。
……
凉风瑟瑟,当枝桠上的枯叶几乎落尽,便到了十一月,天黑的越来越早,夕食还未送来,置物房里便已格外昏暗,正在赤金楼阁分心上镶嵌碎鸽血石的华琬,不禁眯起眼睛,鼻子几乎贴到金饰上。
“华丫头,别做了,小心将眼睛熬坏。”陶学录拍了拍华琬脑袋,准备收拾桌案。
华琬点点头,闭上酸涩的眼睛休息了一会,她亦担心因为看不清而导致做工不精细,毕竟镶嵌一旦有失误,宝石便会十分容易掉落,她不允许自己犯这种错误。
“郑老夫人又送了套秋香色菱花袄子与你。”陶学录笑道。
初始陶学录还琢磨了,怎么郑老夫人总送衣衫与华琬,后来想想也是,郑老夫人最常送晚辈的是小首饰,可那些首饰都是她和华琬制的,总不能兜兜转转再送回来。
“我都没机会穿呢。”秋香色缎面袄子的脖领处围一圈狐毛,华琬珍惜地抚摸毛领子,很是柔软暖和,辛而郑老夫人送来的褙子、袄子,皆是宽宽松松的,不至于长了个子就穿不上。
“没有在工学堂时都能穿。”陶学录帮着华琬将小袄收进箱笼,“休息会准备用夕食了。”
华琬应声后走到长廊上舒展胳膊,天空灰蒙蒙一片,很低很沉,几乎压到人头顶上。
陶学录亦出来透气,屋内生着炭火,虽驱寒可也很闷,陶学录抬头看天,“瞧这天色,今夜要下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了。”
陶学录话音刚落,天空便稀稀落落地飘起雪花,小陶瞧见下雪,激动地欢呼一声,顾不上穿氅衣就蹿到院子,可惜雪一直未变大,小陶仰着脑袋傻愣愣地等了好一会,见仆妇送夕食过来了,才失望地回置物房。
晚上华琬一回到斋舍,林馨便欢喜地迎上前,“阿琬,陆博士说三日后琼林苑对官员和官学开禁,若是那日积了雪,她便带我们去琼林苑赏雪和赏梅花,陆博士还说了,让你与我们一块去。”
“真的吗,我也可以去?”华琬很惊讶,她已经半年没回学舍,虽然陆博士给的那几本书她都背的滚瓜烂熟,可她知晓自己不可能回去,而且她也不想回去了。
“当然啦,你也是丁舍的学生嘛,进琼林苑赏梅的机会可是难得。”林馨是一脸兴奋,想起一事,又问道:“阿琬,表哥在太学,亦是官学了,他们会不会去琼林苑啊。”
华琬摇摇头,“他们应该不会去的,太学里学业很紧张,许多学生旬假都留在太学里念书。”
林馨失望地瘪着嘴,她以为李仲仁考入太学,他们见面的次数能变多,不想还更少了,两月过去,愣是一面没见着。
是夜,零星的雪花变成了漫天大雪。
华琬醒来时,雪才刚停,斋舍外是一片银白,原本光秃秃的树枝压了厚厚积雪,偶有麻雀跳起,枝桠晃动,松雪扑簌簌地落下来。
一连两日,京城都是入夜便开始下鹅毛大雪,临到丁舍去琼林苑那日,京城温度比之前又降了许多,无人扫雪的小院里,一脚踩下去,雪能没到人膝盖了。
华琬一早穿好青布袄子,披上氅衣,站在廊下一边欣赏雪景一边哆哆嗦嗦,听到林馨在斋舍内喊她了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