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发生了许多事情,二皇子全礼宴席被搅乱,张贵妃得意离开,坊间平三堂被查封,二皇子彻底软禁于惠王府失去自由。
“殿下,寇臣言他难以相信这一切皆是张贵妃所为,寇臣认定张贵妃身后有能人。”李仲仁各抓一把黑白子混杂地撒在棋盘上。
赵允旻微微一笑,“没关系,能人是有,但不是我,是我为张贵妃推荐的朝臣。”
叶维仔细地观察棋盘,“昨日寇臣混了黑白子,臣与其余幕僚皆认为寇臣暗指‘混淆黑白’,却不知混淆黑白和朝局何干?”
李仲仁笑道:“不是‘混淆黑白’,其实很简单,寇臣是指让两边乱去吧。”
“啊?”叶维将信将疑,他对这种打哑谜实是没天赋。
赵允旻很有兴趣,认真地在旁听着。
“后来我从棋瓮中拈出两颗白棋,摆在了那一堆黑白混杂棋子附近。”
叶维点点头,“是的,寇臣似乎很满意。”
李仲仁继续道:“意思是隔岸观火,不插手不干预,看着他们闹吧。”
高深的哑谜竟然表达如此浅显的意思,叶维又气又好笑,“再后来,寇臣将棋子收回棋瓮,棋盘上只留下了五枚白子,不知是何用意。”
李仲仁双眸微阖,“指五皇子。”
叶维眼皮子一颤,担忧地看向赵允旻。
第209章收牒
赵允旻轻松一笑,“没关系,寇臣表态了才好,一直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李仲仁赞成此话,“其实寇臣仅是心中开始打算,实则仍在旁望,短时内不会有任何举动,臣以为殿下要更小心张贵妃,殿下在宫中无争无抢并不妨害任何人,但也是一名皇子,二皇子失了势,张贵妃闲暇下来免不了对殿下产生顾忌。”
“李兄言之有理,如今睿宗帝身子虽不如前,但精神尚可,至于五皇子年纪小,寇臣为求万全会等局势更加明朗,张贵妃那,我再做一件事情让她彻底放心。”赵允旻点点头,洛阳事发之前,张贵妃眼里都不会有齐家。
李仲仁和叶维不便在苍松堂久留,交代完事情,赵允旻亲自送二人从后门乘马车离开,自己亦回到空荡荡的紫露殿中。
赵允旻没有如往常去偏殿木雕,而是盘膝静静地坐在床榻上。
内侍送了晚膳进来,半个时辰过去,精致饭菜已然冷凉。
“殿下,奴才去换热汤热菜。”
内侍要去端食案上饭菜,赵允旻朝他说道:“端下去吧,我不饿。”
“殿下……”内侍本想劝,可见赵允旻摇头,只能将食案收走。
壁烛随着日暮西斜被一盏盏点燃,原本昏暗沉闷的厢房复又亮堂起来。
赵允旻眯眼看着离他最近的一盏灯烛,灯花爆开迸出火星,桌案上笔架跟在灯影里晃动。
此时赵允旻心中的影子正如这簇烛火,明艳、飘忽,映在他眼里比任何事物都来得耀目。
他本想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风风光光地娶华琬为妻,可现在他控制得了局势,却控制不住感情,尤其是听闻二皇子前段时日命人暗寻华琬,他便不自觉地焦虑。
跳出张家和齐家视线不难,赵允旻决定干脆借此机会与华琬在一起。
赵允旻承认此举是他自私,华琬性子温柔总是逆来顺受,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是为他自己好的,阿琬皆会答应,善良如此,却还是被许多人牵扯进一次次算计中。
赵允旻抖了抖袍摆站起身,没有用晚膳很饿,可食欲寡淡,再熬一个时辰,待到月上柳梢,可以去凝光院看看华琬。
……
华琬回到凝光院,与罗院使说起王芷蓉被张贵妃接走一事。
罗院使愤愤地说道:“王芷蓉不是善茬,半点不懂洁身自爱还要拖累凝光院,跟着张贵妃倘若出点什么事情,王家岂不到我们凝光院来要人。”
若非王芷蓉是六品金匠师,要上报少府监和吏部,罗院使早将王芷蓉赶出去了,也犯不着现在担心王芷蓉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凝光院平白跟着沾惹腥臭。
“师姐,王芷蓉被张家人带走旁人是不知晓的,苍松堂打探到消息的事情也不能传出去。”
华琬眸光微闪,认真地说道:“师姐,我们以王芷蓉不知所踪,遍寻不到为由报官吧,顺道通知了王家,画好王芷蓉肖像送到少府监和京兆府。”
罗院使面上现出欣喜,“好,明日一大早我亲自去一趟少府监,不怕她藏的深。”
……
报官这一招极顶用,仅过去三日,漫说凝光院和苍松堂,连京兆府都还没开始寻人,王芷蓉就自己跑了回来。
罗院使和华琬一起在正堂见了王芷蓉。
王芷蓉脱离平三堂和二皇子,日子似乎过得更好了,绾着齐齐整整的飞天髻,身着上好绫罗锦缎,挑高眉眼斜乜罗院使和华琬,姿态高高在上,毫不掩饰对凝光院的不屑。
罗院使拧紧眉头,严厉地问道:“你这几日去哪了,一声不吭消失这许多日,逼得我们不得已报到京兆府寻人。”
王芷蓉嘴角下撇,冷冷一笑,“多此一举,你们不是巴不得我彻底消失,别再出来碍事碍眼吗,谁知道你们报官安的什么心。”
“王芷蓉,你现在仍旧是凝光院匠师,而我们是你上峰,”罗院使虽然打心底不喜王芷蓉,可一想到将王芷蓉赶出来,便不知王芷蓉会跟着张贵妃做什么坏事,又耐住性子说道:“若你往后肯安分在凝光院做事情,不出去惹事,我可以与少府监说了,既往不咎。”
“不必了,今日我给凝光院面子,再唤你一声罗院使,情分也就尽于此,”王芷蓉捏住锦帕抵住鼻尖,怨毒地瞟华琬一眼,“凝光院让这种人当副院使,谁能心服。”
不用旁人请,王芷蓉自个挑了张舒服的高背靠椅坐下,“罗院使,你就说罢,要如何将金匠师这名头和官牒还了,我一刻不想在凝光院多留。”
罗院使道:“好,既然凝光院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我们现在就去少府监。”
王芷蓉立即站起身,得意地甩了甩锦帕,自顾地走前头。
华琬见罗院使气得脸发黑,赶忙安抚罗院使,“师姐算了,气着自己不值当。”
罗院使点点头,“阿琬放心,我只是纳闷,王芷蓉怎会如此张狂,她已将凝光院得罪了。”
华琬无奈地看着王芷蓉背影,大约是张贵妃又空口许了王芷蓉什么好处,能让王芷蓉不将六院放在眼里。
华琬叹了一声,王芷蓉和林馨皆是看着悬崖往下跳的性子。
到了少府监,徐司监询问了王芷蓉去哪里,王芷蓉倒是毫不犹豫地言遇见贵人,不必再留凝光院任人差遣。
徐司监对王芷蓉说话的语气亦不喜,好歹他是从三品官,怎如此不尊敬他。
王芷蓉原先的靠山方参知和方家三郎已自身难保,王芷蓉实是红颜祸水,既然不在六院,徐司监不想也不敢关心王芷蓉又傍上谁,收走王芷蓉官牒,淡漠地说道:“往后你不论发生什么事,皆与少府监和凝光院无任何关系。”
三人告辞徐司监准备离开少府监官衙,正巧遇见了从另一处走过来的赵允旻。
“殿下。”三人向赵允旻蹲身见礼。
赵允旻和善地与罗院使、华琬回礼,看向华琬时眼中藏着和煦的笑意。
赵允旻没有多理会王芷蓉,但王芷蓉的目光却牢牢沾在他身上,半晌移不开。
第210章新样
“怎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人。”罗院使皱眉道。
王芷蓉的目光里有贪婪、惊喜甚至欲念,好似猎户在打量秋狩的肥美猎物。
这眼神令华琬有些不解和不安,该寻机提醒殿下当心一二。
待赵允旻进正堂,罗院使最后瞪王芷蓉一眼,牵起华琬,“阿琬,我们回去。”
王芷蓉现身与凝光院脱离干系后,京兆府的寻人案子立即撤下了,苍松堂派去盯梢王芷蓉和张家的人则打起十二分精神。
……
凝光院里上了一名新院使又没有了王芷蓉和吴婵兰等人后,似被涤清过一般,单以技艺论道、排辈,逐渐恢复早年的纯粹。
华琬得空了,便带着辛苍和辛芜在工事房琢磨文思院送她的,打磨成各种形状的瓷片和烧蓝,瓷片、烧蓝绚丽多彩,颜色比之宝石要更加多样。
其中一块水滴状的钧窑,釉彩里添了铜素,烧出了华丽夺目的海棠红,比晚霞还要鲜艳。
红色热情如火,华琬一下想到了云岚公主,另外一颗铜钱眼大小,浮雕了高洁雅致莲花的青定窑,却是适合菡娘。
华琬略琢磨,决定制一枚满池娇纹嵌钧窑瓷鎏金戒指送云岚公主,再制一枚梅花缠枝嵌青定窑鎏金戒指与菡娘。
现在她是凝光院副院使,没有少府监木牒不能随意动用赤金料,可鎏金还是能用的。
只要云岚公主和菡娘喜欢,有了木牒,她便可以尝试制作各种首饰。
华琬正与辛芜、辛苍讨论要如何镶嵌瓷片,外头忽然变得吵闹,几名本在工事房外花圃里捡苗的婢子丢下手中事情,叽叽喳喳地跑外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