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香堂被挤得满满当当。
“阿琬!”云岚公主撇开安琚目不斜视地走到华琬身边,附在华琬耳边紧张兮兮地问道,“阿琬,哪位是安掌柜。”
云岚公主不知又做什么古怪,照云岚的性子,到新鲜地儿不是该四处胡乱打量吗。
华琬牵了云岚公主走到安掌柜跟前,“安叔,这位是云岚公主。”
安掌柜才是被阵仗吓到,要向云岚公主行大礼,被云岚一声尖叫喝止。
“安叔,我是晚辈,该我向您见礼。”云岚公主从内侍那接过一包裹的伴手礼,不容分说地塞给了安掌柜。
安琚在后头嚷嚷,“都和你说了,我爹不吃什么人参燕窝,你还不如送华琬呢。”
伴手礼贵重安掌柜连连推辞,云岚公主紧张昏了头,张口来一句,“送出去的岂能收回,收回来的东西都得喂狗的。”
华琬嘴角一抽,她真不知该如何帮云岚公主解围了。
云岚更是懊恼,朝安掌柜鞠一躬,便挽起华琬胳膊匆匆往外走。
华琬迈着小碎步,跟的踉踉跄跄,扭头费力地朝安掌柜喊道:“安叔,过两日我再来谢您。”
云岚公主一出仪香堂,内侍和宫婢们也跟着呼啦啦地走了。
仪香堂空旷下来,留安掌柜和安琚这对父子大眼瞪小眼。
安掌柜微微吞咽,“臭小子,那就是云岚公主?”
安琚点点头,面上是悲怆的神色,“成日里疯疯癫癫不学无术,半分不及华琬。”
虽然知道华琬和主子在一起,可不妨碍华琬是他心底最聪慧温柔的一抹月光。
安琚被云岚缠的是有苦说不出,云岚公主先向穆堂主讨了他,后来又被皇上知道了他的存在,皇上唤他到跟前使了套剑法,从此就莫名地成为云岚公主身边没名没分的护卫。
这一切从头至尾都没人征求过他的意见。
“胡说。”安掌柜瞪安琚一眼,心中对云岚公主的印象已然改变,云岚公主最难得的是没有架子,性子也如华琬说的一般无二。
安掌柜将包裹递给安琚,“小子,公主过来可是寻华娘子的?临近申时,你还要出去吗,若不出去,这些东西你明日带回去还给公主,”
“爹,若能还得回去,先才孩儿就不会让她带进门,爹不喜欢送华琬便是。”安琚不以为然地说道,一屁股坐在圆凳上,“儿不出去,陪爹用夕食。”
“华娘子是不可能收的,若云岚公主不肯拿回去,我们就心怀感激地收下吧,好了,如今你难得回家吃饭,我吩咐厨房准备你爱吃的。”安掌柜将包裹收进高橱,晚上铺子关门了,他再取出来整理和妥善收存。
另一处华琬和云岚乘上马车,云岚靠着华琬胳膊,难过地说道:“我怎那般无礼了。”
华琬安慰云岚,“公主也是无心,安掌柜人很好的,不会在意了。”其实华琬更想说,纵是安掌柜在意也不能拿云岚怎样,“对了,公主怎会忽然过来。”
“今日父皇忙二哥和朝中事情,没空理会我,我想着好几日未见到你,就过来了。”云岚想起她二哥就恶心,若父皇要将她嫁给二哥那样的人,她一定抵死不从。
二皇子的事牵扯出平三堂,平三堂又带出方镆瑞,现在方参知还因纵子顽劣而跪在御书房里,其实朝中不少官员子嗣与平三堂有往来,可树大根深,皇上不敢再深查下去。
云岚捏紧拳头,“阿琬,你知道吗,我二哥在坊间弄了处叫平三堂的荒唐地,昨儿刑部连夜刑讯平三堂下人,才知道二哥糟蹋了十数良家女子,这事传出去,皇家真是名声、颜面皆扫地。”
华琬叹了一声,握住云岚的手,“查出来就好,早些知道二皇子的品性,不一定是坏事。”
“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云岚公主点点头,二哥是不可能翻身了,“罢,阿琬,我送你回凝光院。”
“公主,我想先去一趟苍松堂。”华琬也不瞒云岚,直接说道:“凝光院里有一名唤作王芷蓉的金匠师亦与平三堂有关,昨儿一夜未回,我想请穆堂主打探一二,若人还在,凝光院也不敢留了。”
第208章哑谜
“听说昨儿到惠王府闹的女娘曾是凝光院的?”云岚公主令马车调转方向前往苍松堂。
华琬颌首道:“是的,原先在工学堂,我与她是一间斋舍,后来又同年进的凝光院,云岚公主可还记得三月前,我替二皇子制的金冠被损坏一事,查出是林馨所为,罗院使便将林馨逐出凝光院了。”
“幸亏赶走了,否则凝光院会被她沾惹一身腥,罗院使和你也有可能被叫去刑部问话。”云岚撇了撇嘴,“还有阿琬今儿要去打听的人,只要与二皇子、平三堂有染就千万不能留。”
华琬无奈道:“王芷蓉是六品金匠师,逐她出去要通过吏部和少府监,不容易。”
“不容易也得赶,当初凝光院内提六品金匠师怎不考量了品性?”云岚公主怒其不争地瞪华琬一眼,她才不记得那时罗院使还是坊主,华琬还是名小匠师,皆做不得主。
到了苍松堂,云岚公主与穆堂主道好,留下华琬便先回宫了。
华琬与穆堂主说明来意,恭敬地问道:“不知穆堂主可有此人消息。”
正说着话,华琬眼角余光处忽然闪过一道熟悉身影。
待华琬转头看去,身影已消失不见。
华琬微皱眉头,背影相似之人很多,大约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华娘子所言的王芷蓉我们亦知晓。”穆堂主请华琬到雅间,详细说道:“昨日平三堂出事时,王芷蓉确实在,我们亦以为王芷蓉会被衙役抓走关进刑部大牢,可不想犯人里没有她,去查才发现她被张贵妃安插在平三堂附近的眼线带走了,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华琬有些惊讶,“张贵妃为何将王芷蓉带走?”
穆堂主亦有困惑,“王芷蓉的容色出挑,大约张贵妃认为其尚可利用,我们暂时还不知张贵妃要利用王芷蓉做什么事情。”
虽不知是什么事,可一定不是好事。
张贵妃心机深,王芷蓉又一直不肯安分,华琬对王芷蓉在张贵妃身边隐隐不安,不过当务之急是让凝光院和王芷蓉撇清干系。
华琬沉吟片刻,既然是暗地里带走,那她就将王芷蓉揪出来。
“穆堂主,王芷蓉现在仍算凝光院金匠师,我会上报少府监言王芷蓉失踪,并递状子到京兆府寻人的,对了,不知穆堂主有没有什么能指向张家的线索。”
穆堂主赞许道:“好主意,通过官衙寻人,我们就省事了,而且张家要么将王芷蓉放出来,要么张贵妃就不能明目张胆地利用王芷蓉,否则犯新宋律法,必被齐家盯上,至于指向张家的线索,老夫会留意,一旦有,立即通知华娘子。”
华琬朝穆堂主躬了躬身,笑道:“麻烦穆堂主了,既已知王芷蓉下落,小女便先回去禀报罗院使,与罗院使商量一二,尽快报官让王芷蓉现身。”
“好,老夫送华娘子。”穆堂主陪同华琬到堂外。
之前担心二皇子对华琬有异心,殿下特意安排了人暗中保护华琬,是以不用他再多此一举让堂众送华琬回去。
华琬乘上马车时,赵允旻正站在苍松堂二楼的厢房格窗前凝神望着她。
今日寇清禹府中两位幕僚过来,其中就有李仲仁,所以先才华琬没有眼花。
凝光院马车拐出浚义桥街,赵允旻才回到案席前继续听李仲仁和另一名唤作叶维的幕僚谈论寇府之事。
叶维已年近四十,接过赵允旻斟的茶,捋须笑道:“殿下实是慧眼识才,李兄可谓智勇双全,令我等佩服,臣还清晰地记得李兄第一次入寇府情形,那日寇臣自衙门回府心情不佳,于桌案前捧了本无字书看得专注,众幕僚只道寇臣要清净,皆不敢出声打扰,臣带李兄至书房求见时亦以为今日不成了,不想李兄擅自走到一张琴案前,将琴案上长琴琴弦全部划断,殿下不知,当时众幕僚的脸都吓白了,李兄还镇定自若地将无弦琴捧至寇臣面前。”
赵允旻听了也忍俊不禁,“无字书对无弦琴,李兄果然有勇有谋,厉害。”
李仲仁放下茶盏,摇摇头谦虚地说道:“殿下谬赞了,当时臣亦是孤注一掷,不想正中寇臣下怀。”
叶维颌首道:“原来那日睿宗帝请了几位老臣在宫里听曲,其中一名乐师用七弦琴弹唱了一首词,那首词出自前朝一位位极人臣的权臣,权臣后来叫前朝皇帝处置,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寇臣认定乐师在含沙射影,很是不喜。”
如此李仲仁断琴弦正合寇臣心意,叶维说的乐师赵允旻也知道,早在几月前,就被人寻了错处断去双手,丢出宫外后,不过数日郁郁而亡。
“李兄,昨日你与寇臣摆弄围棋不知是何意?”叶维好奇问道。
此刻三人围坐的桌案上正好有一副棋子,李仲仁干脆将棋瓮打开,还现了昨日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