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琬点点头,原先她甚也不懂,现在心思开了,会懂得考虑,她也意识到婶娘忽然离京不寻常。
甚至直觉婶娘的离京可能与郑老夫人的心结有关。
菡娘还有一点说的对极,婶娘和老夫人年纪都大了,华琬亦希望婶娘能信任她,能将未完成的事情交与她。
至于婶娘与小陶,只要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好。
“菡娘放心,待婶娘回来,我一定会劝婶娘的。”华琬坚定地说道。
菡娘引着华琬,也不乘软轿,一路走小路穿幽径,很快到了招待女客的南院。
宾客已经来了泰半,园子里熙熙攘攘,花厅里更是坐满了人。
菡娘和华琬暂且没工夫去陪云岚公主,而是先穿过月洞门去穆和堂。
内堂里点着檀香,郑老夫人穿一身萱草色菱纹菊花绮褙子,看到华琬,忙招呼华琬到身前,询问有没有老友陶品娴的消息。
知晓老友送信回京报过平安,郑老夫人松口气,自言自语道:“一把年纪,竟说走就走,还去那般远,和年轻时一样任性。”
郑老夫人感慨完,又将目光落在华琬身上,有段时日未见,这孩子出落的愈发水灵,端庄大方,叫人眼前一亮。
郑老夫人满意地拍华琬手背,“好孩子,你制的六院竞艺首饰,我亦有幸瞧见了,实是不凡,叫我说,你的技艺比品娴强。”
华琬不好意思地低头,“老夫人谬赞了,儿不及师父。”
“品娴就是心气重,制首饰不如你。”郑老夫人越看华琬越喜欢。
华琬比之旁的贵家女娘要懂事谦虚,若非华琬家世太凄苦,她都萌生出要华琬做孙媳妇的念头。
菡娘见华琬答应不上,忙偎依在郑老夫人身边,替华琬解围,“祖母言阿琬首饰制的好,自没错,可陶婶娘终归是阿琬敬重的师父,祖母说话听着在夸华琬,实则令华琬为难了。”
郑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我是让品娴气坏了,忍不住背后数落她。”
菡娘揉着郑老夫人肩膀撒娇,郑老夫人摆摆手,“罢罢,你们先自玩去,闹得头疼,我再休息会去花厅。”
菡娘和华琬蹲身答应,二人刚走出内堂,就看见云岚带一众宫婢穿过月洞门。
云岚柳眉倒竖,“你两倒好,狠心将我抛下,留我一人在花厅当摆设呢?”
菡娘上前讨饶,说了一箩筐好话,云岚公主才哼哼两声算原谅。
最令菡娘气的是华琬非但没帮着哄云岚,还在旁呵呵直笑。
“我们回花厅吧,该帮着我娘和大婶一道招呼客人了。”菡娘说道。
云岚脸瞬间拉的老长,“我好不容易出来,还得回去闻那熏死人的脂粉味?”
云岚不喜脂粉香,她之所以看中华琬,除了钦佩华琬的技艺,还因为华琬身上没有俗鄙的脂粉味儿。
菡娘一脸为难,云岚越说越大声,“我与华琬在花园里玩,你招呼好来寻我们。”
第162章性情
华琬终于帮菡娘说话,“公主,大约半个时辰宴席便开始了,我们不若陪了菡娘一道,待用过席面,再去花园不迟。”
云岚皱着眉,半晌才勉勉强强答应,往花厅走时,云岚与华琬道:“阿琬,一会到了花厅你教我解九连环,九连环除了前两环,其余我皆解不了,昨儿我去问大哥,大哥竟也不会,说甚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制环的阿琬你能解开,让我来问你。”
华琬一时无语,殿下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大约是诓云岚了,无非是想要云岚与她多亲近,至于云岚解九连环的本事也是令人汗颜,前两环她教过,后面的解法完全一样,不过是手法繁复些。
“好,一会儿我逐个环教公主,定将公主教会了。”华琬笑道。
菡娘回头看到一直跟着华琬的辛苍、辛芜,“阿琬,这二位是?”
二人身着凝光院制衣,显然不是华琬的婢子。
华琬介绍了二人身份。
听闻她们是北梁留在京城学技艺的匠师,云岚和菡娘的表情登时精彩起来。
云岚公主更是毫无顾忌肆意打量,惹得两姐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云岚眉毛飞舞,“怎与我们长的差不离,好生失望。”
菡娘捂嘴与华琬低声笑,“阿琬,你可知她们在坊间被传得有多神乎其神,六尺身长,蹙眉铜铃眼,胳膊有我们腿粗,想来云岚公主是听过传闻了。”
“哪有这么夸张。”华琬好笑。
北梁人相较新宋人是生得更壮实些,譬如之前见过的北梁皇子,剑眉星目高鼻梁,七尺身长浑身犷野气息,无怪大家会将辛苍、辛芜想偏。
到了花厅,三五成群凑在一块寒暄玩笑的女客皆看过来。
奉承云岚公主的不在少数,见云岚公主不愿理会她们,识趣地退到一旁。
还有许多人在好奇华琬是何人,尤其是贵家夫人,见华琬生得柔美,与云岚公主又亲近,不免互相打听,询问是谁家娘子,可配得上自家小郎。
花厅里知晓华琬身份的只有齐三娘。
那日齐三娘到了韵兰殿,关于华琬、萃音阁、宸阳殿的消息就一股脑儿地传了过来。
齐三娘与身旁魏家娘子耳语两句,即朝华琬走来,“这位可是华匠师,久仰大名了。”
华琬愣了愣,她以为花厅里不会有人认识她。
眼前女娘身着桃红色锦缎妆花褙子,手中执一柄镶一圈细细白羽的绣并蒂莲团扇,一下一下扇着,偶尔挡住嘴唇,眉梢眼角高高挑起。
菡娘向华琬介绍,“这位是中书侍郎府的齐三娘,是齐淑妃的亲侄女。”
原来是二皇子的母家亲戚,华琬神情淡淡,礼数周全地同齐三娘道了好。
齐三娘抿嘴一笑,“华匠师工巧技艺过人,六院竞艺上凝光院大放异彩,甚时候华匠师能替我制一支簪子。”
周围夫人听闻华琬是凝光院匠师,皆收回目光,华琬生得再好、性子再温婉也不顶事儿。
匠师在新宋国相对于平民百姓和芝麻绿豆官而言身份地位是高了,可于她们这种勋贵和朝中重臣,除非华匠师亦出身世家,否则只配得上她们府里的庶出子。
但她们这些当家主母,岂愿在庶子上费心思?况且华琬生的好,又认识后宫的妃子和公主,她们才不能让庶子占便宜。
菡娘脸色一沉,虽然请华琬制簪子无可厚非,但现在华琬是她的贵客。
菡娘担心华琬心里不舒服,但齐三娘是客人,她又不能挡回去。
华琬张嘴要应,云岚公主一下子拦在华琬身前,朝齐三娘笑了笑,指向自己发髻上的簪子,“阿琬的工巧技艺当然好,瞧,我发髻上的簪子就是阿琬制的。”
云岚簪的正是宝瓶金桥簪,花丝制成的宝瓶极逼真,竹柳幽兰和如意流苏纹逶迤而下,用赤金制成却犹如蚕丝玉带,似能随风飘动。
齐三娘真的仔细去瞧云岚的发簪,打心底的艳羡。
早上她出门特意挑了满金牡丹花簪,又大又贵气,本指着旁人侧目,可这会与云岚公主的宝瓶簪一比,就见不得人了。
“这般精致的发簪,也只有公主配戴了。”齐三娘羡慕时仍旧不忘奉承。
“你知道只有我配嘛,既如此为何自讨没趣?凭华琬技艺制出的首饰,你还没资格戴了。”云岚公主嘴角翘起,干脆利落地说道。
齐三娘脸刷的白了,她哪里敢同云岚公主争执,讪讪笑着福身离开。
被宫里娇宠出来的孩子是真性情,菡娘松口气,华琬亦很感激。
华琬同郑家的大夫人和菡娘的母亲三夫人见礼后,便与云岚公主坐一块,极耐心地教云岚公主解九连环,新奇漂亮的梅花九连环很快吸引了旁的女娘围观。
云岚公主好不容易学会了,又连连问华琬还有甚小玩意。
华琬想了想,将早些时候做的,本要送给小陶的鲁班锁取了出来。
云岚公主一把抢过,开始胡乱摆弄,拆散了却怎么也装不上。
华琬真没好意思说,这鲁班锁是最容易的,连小陶都会玩。
很快婢子进花厅言宴席摆好了,云岚公主被请去上席,与郑老夫人坐在一处,用席面时都舍不得将鲁班锁放下。
用过席面,国公府搭起戏台子,前后院皆结了诗社,湖堤那甚至准备了摇船。
现在虽未到荷花盛开的时节,但湖水清澈,湖里又养了不少鱼,有兴致的宾客可以碧波垂钓了。
郑菡娘被其娘亲唤去见一位世家长辈,云岚得意地让华琬看她好不容易装好的鲁班锁。
“公主真是蕙质兰心。”华琬不得已违心地夸道。
国公府婢子送了陀螺、鞠球、双陆棋甚的过来,辛苍和辛芜第一次鞭陀螺,得华琬准允,两人在附近寻处空旷地玩起来,不愧是习武的,手劲儿大,鞭子挥起来呼呼作响。
云岚要带华琬去寻她大哥、二哥,华琬坚决不肯,云岚一撅嘴,转头嫌起跟着她的宫婢们烦,不由分说地将宫婢赶去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