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杨二驴要娶我当媳妇呢,我说了,当着全族人的面,给他个话,我要杨家湾所有的人给我柳银豆作证。”银豆说的很认真。
“银豆呀,这么大的事情咋才跟奶奶说?”
“奶奶放心,啥都来得及。”银豆笑。
赵氏晓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银豆胸有成竹,怕是要把事情往大了整。银豆做什么她从来都没拦过,这回倒是有点心慌,不为银豆,而是杨二驴。她多少预见了这件事情的后果,突然有一点点不忍心,跟银豆说,“奶奶不去咧,就在屋里缓着。我娃早去早回,务必当心些,别伤了自己。”
“奶奶放心,我晓得。”
银豆几个一出门,狗蛋就坐不住了,和赵氏打个招呼,从后院矮土墙上翻出去,走捷路往祠堂门口奔。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_(:з」∠)_
☆、第五十六回(捉虫)
新年头一天,杨氏祠堂大门前男男女女站了好些人。杨二驴和柳银豆成亲不是小事,不说旁的,连族里的老人都是全体出动,包括族长杨昌端。
“你们到底要做啥?”杨昌端的眉头拧成一股绳。大过年的,他总不踏实。柳银豆和杨二驴都不好打交道。女的在十里八村有威望,男的回村后趾高气扬。两人今非昔比,别说乡党们,就是他们这样有份量的人也得谨慎地评价和对待了。
天冷,哈出来的都是雾气。柳银豆身后站着她的十几个徒弟,个个腰板子挺得直溜溜的,神情严肃。对面则是杨二驴,还有他不明真相的哥哥杨大牛。
男女老少们双手对插着袖筒子看戏,没人先开口说话,气氛说不出的怪异。大伙儿齐刷刷望着柳银豆,不晓得她到底是个啥意思,这两天村里都传她和杨二驴要成亲,但是看那脸上,紧绷绷的,一点喜色都没有。
柳银豆现在是个举足轻重的人,女人们都敬她,自然给她脸面。她昨晚跟桃花杏花一交待,两个徒弟叫了不少附近村子里的女人来撑场面。柳家湾大徒弟紫草也带了好些人过来。大多都稀里糊涂的,光顾着盲目附和柳先生,但只有徒弟们心里亮清,因为师傅交代了,大年初一要干一件大事,当做给徒弟们开年上的第一课,她们当然要全力以赴支持她。
寒风刮得猛,吹断头顶干枯的细枝,咔嚓声过后,栖在树上的鸟们扑啦啦飞走了。柳银豆拨开脚边断裂在地面上的树枝,拔高声音,跟杨昌端说,“族长,去年年头上,有人说我和杨二驴搅缠在一撘,后来族里把我吊在这里打个半死,全村的老少爷们可都看见了。现在杨二驴回来,我就得问问,这事情我从头到脚都是被冤枉的。案子么,必须要重审,我呢,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讨个说法:你们打算怎么处置罪魁祸首杨二驴呢?”
杨二驴见银豆表情严肃,也觉察出不对劲了。他立在原地,想了想要走,杨家湾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根本走不出去。眼皮子顿时跳地厉害,“银豆哎!你这是弄啥哩?想要啥说法么?”
杨昌端也板着脸问,“柳氏,你不是要和杨敬满成亲吗?还要啥说法?”
柳银豆冷笑,“青天白日,谁都甭打马虎眼儿!你们总不能吊着打了我,却要饶过杨二驴?这难道就是族规?不可能吧!你当族长的,有失公平呀。我就算要成亲,也得先把上回的事情解决干净了再说。族长,你问问杨二驴,当时是个啥情况?旁人看见是旁人看见的,我和他啥也没干。”
说完,又对杨二驴说,“杨二驴,你要是个男人,趁早把真相说出来,全村的婶子姨娘姐妹们都看着呢。我的名声什么样其实无所谓,但我今儿要是忍气吞声带了这个头,以后咱妇道人家有冤没处说,一个个受了委屈继续忍着,那不是更孽障(可怜)了?男人么,得厚道,敢作敢当,你不能糊弄人。”
人群嗡嗡响,柳银豆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一丝笑容。一年之间,她成了人尽皆知的女先生,所有的人都晓得她不给男人看病,脉都不肯把。这说明啥?说明当时和杨二驴的事情真的把她冤枉了!
“柳先生说的有道理呀。”在场的女人们听柳银豆这样说,多多少少都被触动了。以往受点委屈吃了亏都不敢声张,死命地捂着就害怕别人发现了霉运降在自己头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立马附和,“何止柳先生,咱们多少女人都为男人背着黑锅受烂罪哩,不公平嘛。”
“就是!杨二驴你赶紧说,把真相说出来!”
杨二驴不晓得咋开口,众人都指着他,“你快说嘛!当时啥情况?”
“二驴你为啥要冤枉柳先生?你是不是欺负柳先生了?”
“哎哟你个驴/日下的,你还欺负柳先生哩!”
众人骂骂咧咧。他还没说啥,几乎所有的女人还有一些男人站在了柳银豆这一边。紫草妈吴氏本来跟着看热闹,这会儿心惊肉跳,“啊哟咋回事嘛?你姑姑真叫人冤枉啦?哎这个杨二驴真不是东西!”
紫草看着吴氏大惊小怪,不屑道,“呵,你原先还不信我姑姑!姑姑现在有名望,她说话当然有人信。她今儿要还是从前那个小媳妇,你以为谁能为她说话出头?万一闹仗,说不好又要挨一顿打呢。啧啧,只怕亲哥亲嫂子都不肯出面帮她。”
吴氏讪讪的,脸上一阵臊,瞪着紫草说,“你个死女子,嘴厉害的很!”
人群开始沸腾,杨昌端发话让大家安静,指着惊慌失措的杨二驴,说,“你跟大家说实话,到底咋回事?”
杨二驴转了转眼珠子,说,“这.....,当时她进来嘛,她进来我看见她,心里稀罕,我就抱了一下,就这,再没啥。”
众人又骂,“你个烂锤子!你也配抱柳先生?!”
杨二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心里着急,“啥叫我不配?!孤男寡女的,她不是没跑么,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看到啥就是啥。我可是真心喜欢柳银豆的嘛,杨家湾谁人不晓得?!”
“杨二驴,我只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你最好识相一点。”
柳银豆冷言冷语,一道寒光射过来,杨二驴打个颤,火气涌上头,“你哄我哩!还说和我成亲。早晓得我当时就把你这小婊/子办了!看你还咋活人!”
众人齐刷刷又看着柳银豆,柳银豆则看着杨昌端,“族长,你听见了吧?我柳银豆做错什么了要挨那样一顿打?!要不是我奶奶半夜里把我背回去,我当时就死在这槐树下了。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不给我个交代,谁都甭想好好过年。”
杨昌端脸色不明,“你要啥交代?”
“我要你们做过决定处置我的所有人当着杨家湾老少爷们儿的面郑重道歉,承认错误,保证以后公正公平,尊重女人。杨二驴他欺/淫.女人,犯了族规,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杨昌端脸色铁青,“那就把杨敬满吊起来打!”
杨二驴气的冒烟,“小婊/子!你不是要和我成亲么?你咋说话不算话嘞?”说着说着脸一横,扯着嗓门高声说,“我杨敬满今时不同往日,在长胜大王跟前效力!我倒要看看,大过年的,你们杨家湾谁敢动我一指头!杨昌端,我就问你,你敢么!”
杨二驴完全是胸有成竹的姿态。众人满头雾水,都被吓住了。......长胜大王?长胜大王是谁?
杨昌端的脸沉下来了。在场的男人们都在揣测杨二驴如今的身份。毕竟他看起来很有气势,要真的攀上了大人物,恐怕谁也不能惹,惹了就是祸。杨二驴回来好几天,族里一直没动他,这说明啥?族长他们是不是早就晓得这二怂不能惹呢?
女人们手里捏把汗,静静看着事情下一步发展。柳先生到底有没有能耐,还有待见证。其实大家心里都亮堂,柳先生叫所有的人来祠堂,不过是为她洗刷冤屈做个见证。她这样的人物,在十里八乡的女人眼里,早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除了二愣子傻货不明事理,根本没有人能配的上。
柳银豆大声喝道,“杨二驴!我从一开始就没答应要和你成亲。我给你的话,是我在考虑。等考虑好了,我就在祠堂门口告诉你。今儿趁着人多,我郑重说一遍,我柳银豆看不上你,一个只晓得欺负女人推卸责任的烂怂,不配和我谈婚论嫁!”
“柳先生说的好!”女人们激动起来,纷纷指着杨二驴唾骂。“不能饶他!柳先生当时受了多少委屈,叫他加倍还回来!!”
“这男人们真叫不要脸,明明是自己的错误,偏偏要往女人身上推!”
“就是!女人们被人欺负了,凭啥还要背恶名?凭啥!”
女人们激愤,把全体男人们都扯上了骂。男人们脸上挂不住,开始偏向杨二驴,甚至觉得杨二驴怎么说都是正宗的杨家后人,出门在外代表着杨氏一族男人的体面。杨二驴没脸,就是他们没脸,纷纷喝住自己的女人,“甭跟着起哄,二驴肯承认,就是个爷们儿,大过年的,不兴打打杀杀,有啥问题,年后算账嘛。”
族里也有替杨二驴说话的老人,说词和大家的一样。过年不罚不打,不然一整年都不利祥(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