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青一脸颓势,站在门口哎的一声,“叫你姑姑出来。我有话问她。”
紫草说,“我师傅在后院套车,马上出来。你要着急,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你娃娃家一边去!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能做主哇!”
柳长青不耐烦,拉着脸在医馆门口转圈圈,银豆套好车从后院里绕出来。柳长青看见了,忙挡在前面,说,“柳银豆,你给我等一下!”
银豆从车上跳下来,摊摊手,“你又咋了?还想要啥???我可啥都没有了。”
紫草看银豆不悦,忙跟着劝,“师傅别上火,咱犯不着。”
柳长青斩钉截铁地说,“柳银豆,你跟我说实话,你给我的书是不是假的???”
银豆张了张嘴,“.....哎?”简直莫名其妙。
柳长青以为她故作惊讶,气的冒烟,“你个鬼精!把真的拿出来!你哄你叔有啥意思哩!”
银豆被惹恼了,“你要,我给你。早就两清了,你也是郎中,难道看不出真假吗?!书上还有我爹批注的字呢!你看不到么?”
柳长青磕住了,说,“那我问你,你的医术并不是从你爹给你这本书上学的,你从哪儿学的?你倒学会藏拙了???书呢?”
银豆气急而笑,“哪来的书?我就是梦里学的,梦里有个仙姑给我教的,让我济世悬壶,造福妇人。”
柳长青败下阵来,低着脑袋唉声叹气,“好侄女,就当帮帮你叔吧。”
银豆不打算搭理他 ,跳上车一甩鞭子要赶驴,柳长青紧跑两步挡在最前面,“你要不帮这忙,干脆让驴把你叔踏死算球,反正我也活不成了。”
他俨然一副大势已去的模样,桃花杏花看这也场面给唬住了,在一旁劝银豆,“师傅,....要不问问吧。老挡着,出了事情咋办嘛?”
银豆只好说,“我一个看妇科的,能帮你啥嘛?”
柳长青看事情有转机,也顾不得许多,就站在驴车旁边说,“前一阵子,有个年轻少爷在你这里闹了一场你还记得不?”
“记得。”银豆到现在还记得那阵仗,那男人穿着女装,没少折腾,弄得杨柳镇一街的人都看了笑话。
“他后来找我给他看病。”柳长青说,“我开了药,又施针,总不见好转,半死不活拖着,前头开始吐血吐的很严重,人怕是不行了。”
银豆说,“生死有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柳长青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做郎中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呀。他家里不依不饶,非要我给看好,你说咋办?”
他很是头疼,当初这病恹恹的少爷给了不少诊金,他贪这钱就给接下了,等粘上麻烦才觉得这病少爷惹不起,才意识到柳银豆当时冒着砸馆做出的决定实在很英明。
银豆说,“我从不给男人看诊,我也不晓得咋办,你要不问问其他有经验的郎中吧。”
柳长青的声音拖了哭腔,看样子是真的走投无路了,“银豆你甭跟你叔绕弯子,我晓得你的本事哩。你救救你叔,这病少爷来历不明,背后可有权势呢,我治不好他,我一家子性命不保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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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银豆没辙,“他要这么威胁你,你可以报官呀?你找我我也没办法。”
柳长青气不过,说,“柳银豆!你真不帮你叔?”
银豆说,“你是我哪门子叔呀?你治不了他,退还诊金不就完了嘛。”
她油盐不进,柳长青不依不饶,堵在骡子前头不肯走,无休止地耗时间。双方僵持不下,柳银豆有那么一瞬间,特别想让大青骡子从柳长青身上踏过去,这个念头充满了罪恶感。
医馆里桃花杏花看见柳长青,早打发人去赌坊给周成报信,柳长青磨缠了一柱香的功夫,周成就赶来了,问明了情况,对柳长青说,“柳先生,你先回去吧。”
柳长青说,“我不能走,我回去就没命咧,我侄女心黑,见死不救呀!”
周晨说,“她一个看妇科的女先生,咋给男人看?男女有别,你叫她咋救嘛?你也甭害怕,我和你一撘走,有啥麻达(问题)叫他冲着杨柳镇的周成来。上回欺负到慈安堂的账我没忘,早就该会他一会了!”
柳长青难以置信,“周东家,你说的可是真话?”
周成说,“我为啥要说假话?甭管他是不是外乡人,在咱这儿就要守咱这儿的规矩,没规矩不方圆。他敢挑刺(挑衅),我就让他早些滚出杨柳镇。我们柳先生可是大忙人,不能被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干扰。”
周成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要不是为慈安堂,要不是不为柳银豆。他大概也不会管这件事情,他这是为柳银豆解除后顾之忧呢。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柳长青心里踏实了,对着周成深鞠一躬,“周东家仗义,我柳长青铭记在心。以后用得着我柳长青的地方,尽管言传(说话)。”
周成点头,算是回个礼,说,“好说。”
周成手一挥,后面三个身强力壮的伙计牵着骡马跟上来,和柳长青一路走。周成跟银豆说,“天黑了,路上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去吧。”
银豆刚要推拒,远远看见杨狗蛋骑着毛驴从街东头过来打招呼,“咦,柳银豆你今儿赶的大车。”
银豆说,“昂。早上拉着我侄女,还要买东西呢。”
杨狗蛋说,“那走吧。”
他对周成抱拳行礼,说,“侄媳妇在镇上仰仗周东家照顾,多谢。”
一个半大的少年,骑在驴上装长辈,还严肃正经,柳银豆咬着嘴唇差点笑出声。周成倒是面色未改,抱拳回礼,“柳先生可是我慈安堂的摇钱树,不照顾不行呀。”
杨敬宗点点头,蹬着银豆家骡子的缰绳,“走吧,天黑婶子又担心!”
银豆甩甩鞭子,一行人离开慈安堂。周成送银豆的事情泡汤,无奈摇摇头,他本想趁这个机会问问柳银豆为啥拒绝和他成亲,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医馆门口桃花和杏花紫草说话,“哎,你有没有发现十二叔个头又长高了。”
紫草张张嘴,“骑到驴上你都能看见个头长高,了不得。”
杏花捂着嘴笑,“主要是太明显嘛,十二叔不光长高了,人还越长越俊了。”
紫草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你们家十二叔能耐,将来怕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汉。”
桃花说,“那肯定呀,估计十里八乡的女子都想嫁他,也不晓得大爷爷给他说亲了没?”
杏花说,“应该快了吧,他到年龄了。”
几个女娃在医馆门口肆无忌惮的议论着男性长辈,周成闻言一笑,柳银豆带出来的徒弟,大概一辈子也学不会含蓄了,他打马扬鞭,很快追上柳长青他们。
月亮升起来,柳银豆和杨狗蛋出了杨柳镇。
杨狗蛋想着刚才在医馆门口见到的那一幕,问柳银豆,“你二叔为啥要找你麻烦?”
“他现在不是我二叔。前阵子他收了个病人看不了,就找我门上来。我不看,他就磨缠,拿长辈的行头想欺压我,你说他讲不讲理?”
杨狗蛋听在耳朵里,却听出来别的意思,这柳银豆借着她二叔的名头拐弯抹角地说他呢吧,毕竟他一直想在她面前树立一个高大的长辈的形象。想到这层难免有些尴尬,忙说,“你把全杨柳镇的人都当瓜子(傻子)呢,我心里最清楚不过,你明明能治,非给人家不治,柳银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人不论男女,也不分卑贱。”
哟哟哟,还说教上了。银豆白他一眼,“咋?轮流到你给我当先生了?实话给你说,我能治好,我都给他不治,他就等着死吧。”
杨狗蛋也气上了,“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郎中,你真.......”
柳银豆说,“凡事有个原则,那些土匪恶霸杀人犯我就不救,男人我就不救,更别提为活命还装女人偏回头还瞧不起女人的,他得那病,花柳重症,死了最好,免得祸害旁人!”
杨狗蛋的重点全落在后半句了,“啥?啥花柳?啊呀你这心肠太狠了,一眼都看出人家病,不肯治,好歹指点两句吧。”
银豆吐吐舌头,糟了,竟然在杨狗蛋跟前露馅了,不过这瓜娃看来不晓得什么花柳,还好,还好。忙打断狗蛋欲探寻的话头,“说这个干啥,多糟心呀。你有能耐你看去,别给我装大汉,我都说多少遍了,叫你一声十二叔,还真拿自己当长辈了?你不臊呀?”
狗蛋:“........”他说啥了?他的口气已经缓和了很多好不好,明明是探讨的语气嘛......
冷风呜呜地吹,银豆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杨狗蛋骑着驴走在旁边,挖苦她,“你穿这么少,就不怕受凉?”
银豆紧紧身上的碎花薄棉袄,“我穿多少不该你管,少操闲心。”
骡车上有件狼皮毡子,银豆顺手拿起卷在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
杨狗蛋说,“好心当了驴肝肺。我是担心你受凉,过了病气给我婶子,我还不能问一下。”
银豆说,“你也甭对你婶子热心,你婶子有我这个孙媳妇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