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上前去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过来。
见孩子被裹得严严实实地,又摸了摸额头见体温正常,才松了口气,抬眼看向刘秀:“我母亲和况儿呢?”
刘秀见她眉眼虽还是清丽少女模样,但这股舐犊情深实在已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了。
他心下又是高兴又是心疼,语气柔得能滴出水来:“他们累了一天,我叫他们回去早些歇下,明天再过来瞧你。
你呢?
今天怎么样?
累不累?”
郭圣通脸上一红,而后瞟到屋子里的侍女们都齐齐低下了脸退出去就想瞪他。
他干嘛要这么拧着劲说话?
跟嗓子里灌了两斤蜜一样。
大白天的,能不能把地上的脸捡起来先?
她抱着孩子坐到了榻上去,没有搭理他。
☆、第两百三十章 嫉妒
他却也不觉得尴尬,笑着坐到了她身旁来。
“今天谁来都说这孩子真会挑生日。”
说到这个,郭圣通也忍不住点了点头道是。
况儿是二月初四的生日,她是二月初五的生日,现如今她儿子是二月初六的生日,用母亲的话来说真是三世前就注定了要做血脉至亲。
她问他:“给孩子取名字了吗?”
他嗯了一声,“早就想好了,疆怎么样?疆土的疆?”
她楞了下,浑身都有片刻的僵硬。
他奇怪:“怎么了?这名字不好吗?”
他说着又笑:“若是女儿的话,我也想好了名字。”
她咬了咬唇,声音有些发飘:“女儿的话要叫什么?”
“鸾怎么样?”他觉出了她的异常,蹙眉关切道:“怎么了?不喜欢这名字吗?”
她轻轻摇头,“开疆裂土,好名字,怎么不喜欢?”
他上前来拨开襁褓,望着不知何时睡熟的孩子:“桐儿是这么想的吗?我倒没想到这个,我只盼着他福寿无疆。”
她又愣住了,禁不住回头看他。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好,就叫刘疆吧。”
果然是这样,不管怎么横生枝节,兜兜转转地,总会回到原点。
她前世时定然没有早产,那会她还在随军呢。
他摸着她的肚子,告诉她男孩取名疆女孩取名鸾。
如今一切变了模样,他却还是告诉她同样的打算。
命运果然很难违抗,可是她还是想试一试。
她转过头来望着襁褓里的孩子,那么小小一团,裹在襁褓里,软绵绵跟没骨头一样。
脸皮更是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轻轻一碰都怕刮伤了他。
她凝眸望着他,满心都是柔情。
她会好好护着他的。
这是她的孩子啊。
光是这么一想,都觉得有一束强光照破了枯寂的余生,带给她无限温暖。
她如今真理解了那种恨不得摘天上的星星给孩子的心情。
真是怎么爱他都觉得不够啊。
这感情很神奇,汹涌澎湃的一下就来了,悄无声息地填满了她缺了一角的心。
翌日母亲来后,郭圣通把取的名字告诉母亲。
母亲笑眯了眼:“好,这名字好。”
母亲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我的小外孙有名字了啊。”
郭圣通望着母亲和儿子,心底柔软到了极致。
二月眨眼就完了,进到三月里,廊下向阳处果然见着了姗姗来迟的春色。
嫩绿的小草在寒风中摇摆着,它头上梨树已经打起花苞。
雪化得差不多了,但若是仔细去寻,仍能找着些残雪。
可逢着一天是响晴天,那雪便全化了。
春终于彻底接管了大地。
三月初七的时候,郭圣通出了月子。
她痛痛快快地洗了快半个时辰的澡,才心满意足地从浴池中起身。
她觉得整个人简直跟脱胎换骨一样,脚步都跟着轻盈起来了。
她心情好得不行。
可这份好心情没能保持太久,这日下午母亲屏退了左右,咬牙对她说了件事。
“生产过后得有三月不能行房,要是秀儿……”母亲顿了顿,不预备细说,“你别生气也别上脸,更别当回事。
只要他不提,你就当不知道。
平日里只要他回来,你就要留住他,不叫他往别处去。”
母亲叹了口气,拉过郭圣通的手,“少年夫妻,最怕的就是离心,你一定得占住了。”
郭圣通很惊讶。
她听到前头时,还以为母亲要嘱咐她不如看开脸,寻个模样好的开了脸送过去。
给夫君送枕席人,听起来似乎扎心的很。
但越是权贵人家,越把这样的事看得平常。
大舅母和大舅那般恩爱,还不忘在大舅出征时给他带两个模样不错性子忠厚的婢女。
因为她们半点都威胁不到大舅母,毕竟大舅既不会叫她们怀上身孕也不会给她们名份,等着大舅回来后还是日夜和大舅母双宿双栖。
大舅母和大舅都只把那侍寝的侍女当玩意儿,可郭圣通不那么想。
她不能接受她的夫君在碰过别人后再来碰她,她觉得脏。
她不敢对人说,觉得这也太善妒了。
乡间农夫日子富裕起来都想讨小老婆,何况富贵人家。
刘秀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他身边能少了美人?
她前世今生从来没有奢望过他会只守着她一个,那可能吗?
不可能。
高祖那般宠戚夫人,不也没耽误和别的妃嫔生子吗?
她一早便在这上面做好了心理准备,脏能怎么样?不乐意又能怎么样?
或许真是她不对吧,她太嫉妒了。
可她没想到温良贤淑的母亲竟然会对她说出这么一番话。
她望着母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笑,“傻孩子。“
她拉过郭圣通的手放到膝上拍拍:“你以为我要教你贤惠,教你给刘秀纳妾?
我是你母亲,又不是你婆母。”
她顿了顿,目光越过郭圣通望向窗纱。
“我和你父亲一世一双人,怎么说得出叫我女儿贤惠得话呢?”
她缓缓收回目光来,语气中多了鄙夷。
“而且什么叫贤惠?
为他生儿育女,为他奉养双亲,这都不叫贤惠吗?
非得把他推到美人堆里去,才叫贤惠?
谁的心都是肉长得啊,我的桐儿啊,那些贤惠夫人日子长了可能麻木了,但是谁见着夫君和别人恩爱会不难过呢?”
郭圣通惊讶过后便是笑。
母亲和二舅还真是姊弟俩,说起惊世骇俗的话来道理一样的足。
依着母亲这么说,她嫉妒才是正常的吧。
那些贤良夫人,都不像有活气的人。
她靠到母亲肩上,“母亲的话我记住了,刘秀啊,不要说纳妾,就是侍女都不要想沾。”
母亲满意地颔首,又忍不住叮嘱她:“你面上也不要做过了,该装的样子还是得装。”
郭圣通嗯了一声,心下涌起浓重的悲哀。
该装的样子……
也就是说世俗社会中绝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可为什么这样就是对的?
女性权贵养几个面首就得被唾弃千年?
而男子妻妾成群便是权势的象征?
为什么这世道一定要叫女子要做那攀附的菟丝花呢?
喜怒哀乐都寄托在男子身上的日子,真的很不好过。
你的心没有一刻是踏实的,始终都忐忑不安着。
为什么男女不能真正地平等起来?
我爱你,但是为什么不能势均力敌?
吕后那样人物,都得在高祖生前忍气吞声。
天之骄女如阿娇,都得眼看着卫子夫生下武帝的第一个孩子。
她不是不想放下所有心防去尝试爱刘秀,但是她终究没勇气。
她怕粉身碎骨,她怕飞蛾扑火。
人之天性大抵都是这样的,再想沉迷仍会保留住最后的理智。
但愿她的这层理智能更持久一点。
☆、第两百三十一章 沉寂
春分祭祖后,昼夜对分,郭圣通总觉得睡不足,白日里老是提不起精神来。
可夜里她睡的不算晚,晨间起的更算不上早,怎么就能精神不足呢?
是太无聊了没事做吗?
也不是啊。
她的目光落向满满一书架的医书,那都是刘秀使人为她四处重金买来的。
学医起初虽是为了寻找怪烧的原因,但后来她发现那确实是她心之所爱。
可为什么从前能整日里捧着医书津津有味地读,如今翻开后就是读不下去呢?
她的心前所未有地浮躁。
常常是浑浑噩噩地混过一天后,等着夜间刘秀回来问起这一天做了些什么,她嘴都张不开。
她做什么了?
她也不知道啊。
就连庭间的桃花败了兰花又开,她都不知道。
她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起来。
母亲在她出了月子后就回真定了,况儿和刘秀都忙得人影见不着,没人能管着她。
她常常一歇午便睡到了暮间才懒懒地起身。
羽年和常夏想尽了千方百计想叫她活跃起来,但她觉得那些说说笑笑的欢乐时光竟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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