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时,刘秀也辞了她率军北上到元氏县去攻打尤来、大抢、五幡诸军。
也不知是不是怀孕怀得人傻了,今次作别时她心里分外不安,拉着刘秀的手反复叮嘱他要小心谨慎。
刘秀好笑,却没不耐烦,只连声应好。
她也跟着笑,自她嫁给刘秀后,他出征这么多回,她哪回担心过?
刘秀去后半月,便接连传来捷报。
她的心落回了肚子里,暗自笑自己瞎担心。
她绝没想到突然有一天刘秀会失散于乱军之中,生死未卜。
那已经是二月了,天气依旧冷得吓人。
她用过午膳后,听了两刻钟书,渐渐困顿起来。
常夏便领着侍女们脱去了她的衣裳鞋袜,为她掖好被子,垂下床帐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她很快便睡着了。
但没多久便无端惊醒过来,她睡眼迷蒙地睁眼打了个哈欠。
四下里静得落针可闻,她怎么突然醒了?
她睡思昏沉,懒得计较,正要合眼睡着。
忽听得有道声音轻飘飘地落进她耳朵里。
那是羽年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郭圣通的心一下就提起来,谁欺负她了?
“……这可……怎么……怎么办啊……”
听着意思,是碰上难事了?
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为难事吗?
怎么不来求她?
倒在外面一直哭。
“快别哭了!一会再叫夫人听见了!”
这是常夏的声音,她在轻声呵斥羽年。
嗯?
为什么不能叫她知道?
郭圣通竖起耳朵来仔细听着,但羽年却果真不再说话。
到底是怎么了?
她躺在榻上烙饼般地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到底是被好奇和莫名的心慌搅得睡意全无。
“常夏……”
常夏应声而进,撩起帐幔问她:“夫人是要水喝吗?”
郭圣通摇头,“我睡不着了,还是起来坐坐吧。”
于是,侍女们便鱼贯而入,服侍着她更衣。
羽年最后进来,双眸微微发红。
郭圣通看她一眼,笑着道:“这是谁欺负我们羽年了?”
羽年勉强笑了笑:“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不对!
郭圣通心底泛开嘀咕来。
如果是羽年有什么为难之处,她定不会搪塞,会原原本本地告诉郭圣通,求她做主。
可现在羽年不肯说,还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那说明这事很有可能和她有关。
郭圣通看向羽年,她低垂下眼帘来不与她对视。
她扶着腰缓缓站起身来,把手递给羽年。
羽年的手有些冰凉,只怕是去外面冷静了会。
看来发生的还是大事。
羽年扶她到南窗的软塌下坐定后,正要给郭圣通腰后垫上枕头,就听她轻声道:“说说吧,瞒着我什么事了。”
羽年一震,舌头有些打结:“您……您说什么呢?”
郭圣通沉下脸来:“我都听见了,还装什么?快说吧。”
常夏见势不好,正要上前去拽羽年。
郭圣通猛地一下把手中的茶盏砸了出去,啪地一声炸在人心上。
“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们了,都敢欺瞒我了。”
郭圣通还是小女孩不懂事时发过脾气,时间久了身边人都忘了她也是有脾气的。
常夏和羽年吓了一跳,慌忙拜下,“婢子们不敢。”
“你们伺候我多年,我知道你们瞒我是为我好。
但是,瞒着我不叫我知道真就是对我好吗?
不是!
那是叫我做瞎子,做聋子。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将来事发我只会茫然失措,被动挨打。
你们这是帮我吗?
是害我!”
她这番话说下来,常夏和羽年如何还能闭嘴不言?
她们俩对看了一眼,常夏反复斟酌了用词后怯生生地道:“婢子说了,您可别着急,也别上火。”
郭圣通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去,面上却还撑着笑:“说吧。”
“……君候追击尤来军到北平县后,又在顺水与尤来军交战……
这次……这次……君候败了……”
郭圣通心下一震,败了?
原来她那不好的预感要应验在这。
刘秀自起事起,只怕还未尝败绩吧。
估摸着是因为顺风久了,起了轻敌之心。
所谓骄兵必败,便是说的刘秀吧。
让他长长记性也好,可瞧常夏这样事情好像还不止这么简单。
她阴沉着脸看向常夏。
常夏只得继续往下说:“……此战后,散佚的士兵退到范阳城坚守……但没见了君候……”
她一直觑眼望着郭圣通,生怕她受不住这么大的打击晕厥过去。
“……您别上火……君候定是被乱军冲散了……”
郭圣通木木地坐在那,耳边常夏的声音忽大忽小。
刘秀失踪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死了吗?
不会!
他会做皇帝!
怎么会这会就死了?
她极力安慰着自己,但仍是想哭,嚎啕大哭。
可哭不出来,就像有人一把攥住了她的喉咙一样,她喉间生疼,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
她死死咬着唇,让自己镇定一点。
她不能慌,不能慌!
“……夫人……夫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涣散的心神又聚集到一块。
她看向慌了神的羽年和常夏,“我没事……”
她极力牵动着嘴角,想要坐起身来。
可她坐不起来。
她浑身都不受控制地在发抖,一股寒意从背后漫开,渗进骨髓里。
她心下发狠,把下嘴唇咬出了血来。
“扶我起来……”
常夏和羽年忙一左一右地搀扶她起来。
她空洞洞的目光茫然地扫过屋子里,“将军们在哪?”
这个问题难住了常夏。
她总不能告诉郭圣通,将军们正在商议着要把主公的侄子迎来为主。
她嗫嚅着嘴唇,实在开不了口。
“给我更衣!”郭圣通见她这模样,心下隐约有了猜想。
“……您要去哪?”
郭圣通不理她们,常夏和羽年心下发憷也不敢多问。
更衣后她又叫常夏给她梳了高髻,盛装华服地出了门坐车往议事处去。
下车时,门口的兵士显然没想到她会来。
她不许人去报信,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议事殿外。
听着里间吵得正欢,便捧着肚子顿住了脚。
“……主公如今下落不明,到底是被乱军冲散了,还是……”
“……这都多久了?倘若是失散,主公会还不来寻我们?”
“……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主公刚在河北打出名堂来,怎么……”
“为今之计,得先稳定军心啊!”
“是啊,若是叫三军知道如今无主,只怕得大乱。尤其是那铜马军,本就只服主公,旁人震慑不了。”
…………
郭圣通被咬破的下嘴唇经了冷风沙疼沙疼的,她狠下心来继续用力。
她不能哭,她不能哭。
母亲教过她,遇事哭没有用,慌更没有用。
“好了!”一道响亮的声音破空而出,屋子里立时静下来。
而后又有无数道声音响起来,“子颜,你说说怎么办?”
子颜?
原来里间说话的是吴汉。
郭圣通还和他见过一面,刘秀向来信重他,只是不知道当此危局,吴汉会怎么说?
“卿曹努力!王兄子在南阳,何忧无主?”
这意思是要迎刘秀的侄子为主?
郭圣通心头大震,旋即气血上涌。
刘秀如今生死还没有定论呢!
他们就在讨论谁为后主?
真是叫人心寒!
却又无可指摘!
☆、第两百二十四章 可行
刘秀麾下诸将,有挚友有至亲有被迫降者,但更多的是被他的文韬武略和人格魅力吸引而来的。
他们在刘秀北渡黄河一无所有时便投靠刘秀,鼎力助之。
他们为了刘秀的大业远离故土,抛弃安逸富贵的生活,把家族置于朝不保夕的险境。
所求为何?
说穿了就六个字!
攀龙鳞,附凤翼!
值此乱世,他们豁出命在腥风血雨中闯荡,为的不就是给自己给子孙博个出路吗?
便是大舅和刘秀联谊,打的不也是同样的主意吗?
她没资格指摘他们。
情义?
自然是有的。
若是没有,诸将此刻就不会是在这商议后继之主,而是领军四散,各奔出路。
为什么景帝在七王之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太子?
因为后继有人,才能稳群臣心,断诸侯的觊觎,定天下。
如今刘秀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又没有事先定好继承者,对这个新生的政权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如果不能稳定军心,不等尤来军打来,便要墙倒众人推了。
此前种种辛苦,都将毁于一旦。
郭圣通不信刘秀会死。
可她都还没在他废她后位时狠狠甩他一巴掌,他怎么能现在就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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