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看到谢谨画的样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他红着的眼睛,慢慢的湿润。
整个身子都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从来从来没有见过谢谨画这个样子过,这么凄惨,狼狈。
全身衣服大半破开,露出累累伤痕,全是刮伤划伤,甚至连脖颈处都还在汨汨留着鲜血。
最凄惨的是谢谨画的双手,那双总是抚摸着他的头,抚摸着他的脸颊,让他感觉心神震荡的手,那双执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导他写字的手,那双为他包扎伤口,为他剪裁衣服的手,此刻再也看不到丝毫的柔美,只有道道刻骨的痕迹。
“你打算让我一直躺在这里?”
谢谨画伸出了手,仿佛身上的手上的伤口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痛一般,甚至唇角勾出一抹笑:“我认识的阿铮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喜欢哭鼻子的长不大的小男孩儿。”
她的语调极轻松。
若不是谢谨画此刻的样子,秦铮会以为两人现在正在随意的聊天玩笑。
伸手狠狠的抚过自己的眼睑,将那些无用的咸涩的水迹擦干净,秦铮两步走到谢谨画面前,蹲下,伸手,双臂用力。
谢谨画已经被他背在了身后。
“刚刚见你的时候比我还矮一个头,现在倒是比我都高了。阿铮,你长大了。”
谢谨画在秦铮的背上轻声道了一句,带着些骄傲。
秦铮抿紧了唇,没有出声。
便是长得再快又如何?
他总是想着要给她带来尊荣,带来幸福,可是结果却是因为他的存在,让谢谨画一次次的遇到危险。
前面几次他可以告诉自己,自己可以弥补,自己会让那些伤害谢谨画的人好看。
可是这一次,当他看到谢谨画满身鲜血的躺在山坡杂草之间的时候,秦铮想到了第一次见到谢谨画时候的情景。
那个时候,谢谨画是所有男人仰慕的贵女,是所有女子嫉妒的存在。
她那般的光华耀眼,没有任何人舍得伤害她丝毫。
秦铮的喉咙处像是堵塞了什么一般,有些无法呼吸。
谢谨画趴在秦铮的背脊处,只能够看到他的后脑勺。
谢谨画无力搭在秦铮胸前的两只手慢慢的收紧,搂住了秦铮的脖颈,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可是只是这个动作,却代表了她的意思。
她没有退却的意思。
也许在选择之前,有许多的迟疑,许多的不知所措,许多的犹豫。
可是当她选定了这个人,选定了秦铮之后,除非他负她,否则的话,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不会退却。
——
谢谨画的伤势看着吓人,却大多是皮外伤,小心将养便会无事。
反而是郑彦诃,因为动用了金针刺穴的法门,所以内伤极重,五脏六腑都有些损伤。
也幸亏有郑千秋在,才将将保住了郑彦诃的命。
谢谨画听说郑彦诃会慢慢好起来之后,放下了大半的心。
郑彦诃若是因为她的原因不测,她良心难安。
更何况,这次郑彦诃这般拼命救她,谢谨画在心底,真心认同了这个兄长。
秦铮将谢谨画安置在了京城外另外一处地方,那地方没有这处宅院这般讲究,也没有那么多的人差遣,名义上是瑞王手下一处庄子,实则却是秦铮手中最隐秘的地方了。
秦铮将谢谨画送到不久之后,郑千秋便来了。
郑千秋对秦铮的态度很冷淡,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秦铮不久之后便离开了,没有和谢谨画告别。
“父亲,别责怪阿铮,遇到什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郑千秋给谢谨画送药的时候,谢谨画对着他道。
她的双手包裹成了粽子,身上也是伤痕处处,除了一张脸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之外,其他地方都是惨不忍睹。
女子身上多一处伤口都是大事,何况谢谨画这般美丽的女子,身上突然多了伤口无数。
即便郑千秋是避开谢谨画和秦铮谈话的,谢谨画也猜得到两人谈话的内容。
郑千秋端着药碗的手紧了紧:“他自己该想清楚,怎么做才是对你更好的。幸亏他自己也心中有数。”
秦铮想要得到荣华富贵,想要得到权势,那么便必然会招惹一些人的仇恨,谢谨画便会一直是那靶子。
秦铮若是真的站在最高位也成,偏偏他现在自身难保。
那么,郑千秋便不容许他再招惹谢谨画。
秦铮自己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这次是谁的人?”
谢谨画没有和郑千秋争执些无用的,这个时候就是争赢了也没有用了。
秦铮已经自顾做出为她好的决定了。
“皇帝手中一直有一支秘卫,是大庆皇室一直延续下来的,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难得的人才高手,有的武功高,有的则是其他的能力高,只听从每一任皇帝的命令。”
“皇帝想要处置秦铮了。”
谢谨画抬眸,眼中忍不住的焦虑担心。
“放心,秦铮凭借着皇帝一开始的赏识,掌握住了不少的力量,虽然不能够正面对上皇帝,却也不是皇帝说想杀便杀的,他现在已经和太多人有了牵扯,否则的话,也不会有人来寻你了。”
郑千秋摸了摸谢谨画的脑袋,忍不住为对方的执迷不悟憋屈:“想要成就高位,想要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便不要存了任何多余的妇人之仁,他该长长记性了。”
秦铮和他承诺,若是不解决所有问题,他绝对不会再见谢谨画。
而且,他也说了,会想办法让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谢谨画的身上移开。
郑千秋不知道秦铮究竟要怎么做,但是,秦铮既然说了,承诺了,郑千秋便会一直记得,他会看着秦铮怎么做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瑞王
京城
从安王成王大胆谋逆的那一天晚上开始,大庆朝堂便彻底的乱了。
皇帝就剩下了齐王和瑞王两个儿子,虽然让齐王住到了东宫,却没有正式封他为太子。
让本就混乱的形势越发的混乱。
瑞王和齐王各自有一批拥泵,互相为敌,今日不是这边的大臣被御使告发贪赃枉法,明日便是那边的将领被搜查出与外敌互有来往的信件。
京城中那些个往日里头顶在天上的臣工贵族,各个都恨不得让自己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底,让所有人都忽视了去。
人人自危,不过如此。
各自站好队的希望自己拥护的主子能够成为胜利者。
而那些还在坚持中立的,则是强烈的希望皇帝能够赶快选定一位胜利者,结束这种纷扰纷争。
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一场纷争,本就是皇帝一手导演,眼看着如此一步步发展下来的。
到现在,他的儿子也没有一个符合他要求的人,也没有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如此,他只能够让那些两个儿子无法掌控的人合理的消失。
那些被逼站队的人,有许多,本就是皇帝一步步看似不经意逼着过去的。
大多数人看不透皇帝身体彻底衰败之后,为了自己继承人所做的一切狠绝之事,连瑞王和齐王身在局中,也不曾了然。
他们两个拼命的攻击对方。
齐王是为了野心,瑞王是为了保命。
他两个儿子的死一开始是痛心的气愤的,可是之后升起的却是一种毛骨悚然的害怕。
他不想成为下一个死人。
他对那个位子也有野心,可是他早早的便看清楚了自己不是那块料子,不是几个兄弟的对手,所以及早的收手。
偏偏情形态势的变化让他不得不争,也不敢不争了。
秦铮见到瑞王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种得意那种风光。
两王争储,给予瑞王的只有无尽的压力。
他一看到秦铮出现,下意识的便往后躲,嘴巴里发出了近乎尖叫的吼声:“来人,来人,刺客”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秦铮点住了他的哑穴。
瑞王的身子发抖,唇也在抖,他拼命的往后退,因为秦铮在他的前面。
“你要做什么?”
“不要杀我”
唇不断的动着,没有声音发出,秦铮却看的出他在说什么。
瑞王随手拿起墙上的剑,拔出,对着秦铮指着,却不敢往前一步。
秦铮不再上前,停住了脚步:“我不是来杀你的。”
瑞王摇头,不信,他死死的瞪着秦铮:“你杀了你的两个兄弟,你是齐王的走狗。”
他啊啊着发出异样的声音,眼中全是愤恨与惧怕。
“那两人是不是我兄弟,你我心知肚明。”
秦铮对兄弟二字嗤之以鼻:“你能够说出这话,看来是齐王给你什么证据了。对,是我杀的那两个人,和齐王交易的时候,他让我杀的是你,只是齐王那个人,我不信,所以,我改杀你的两个儿子,瑞王爷,你说我做的难道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