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佑品味下朱渊渔的话,突然像吃了道暌违已久的大餐,越咀嚼越香甜,哈哈一笑,连说好好,然后赞赏朱渊渔道:“朕觉着,你这个顺天府尹,还真就像那么回事。”
从适才的“也就那么回事”到现在的“像那么回事”,如此雷同的两句话,意思却大相径庭,朱渊渔偷着抹了把额头的汗,这年头,拼的就是六亲不认,否则就难以存活。
宇文佑很为朱渊渔这个计策高兴,于是在夜宴时多喝了几杯,公输拓给他宣进宫了,兰猗也在,同在的还有几个亲王和鲁国公,而后宫除了太后太妃们,其他嫔妃悉数到场,宇文佑今个对兰宜特别关注,一瞬间大家都恍惚回到了兰宜初入宫时,那时她宠冠六宫无人能及,今个再获恩宠,大家都猜测皇上这是怎么了?
兰宜也搞不清状况,心里颇有些患得患失,希望这是自己重获圣宠,又怕这是她和宇文佑感情的回光返照,所以兰宜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捏着酒杯惶然四顾,忽然对上九王宇文偲的目光。
彼此愣住,就像是两个贼不期然而遇似的,各自心里有鬼,都怕这鬼不安分鬼皇上发现。
宇文偲对兰宜是没有男女之间那种期望的,但他清楚的记得兰宜暗示他的话,他也是先皇的儿子,而今母妃孟太妃也光明正大的回了宫,他暗藏于心底的那株野草,竟然是春风吹又生了,时至今日他自己似乎也才明白,对于皇权的垂涎,他不是没有过,而是自己不敢承认有过。
兰宜对宇文偲的情感是复杂的,男人好色,女人也重色,兰宜喜欢宇文偲俊朗儒雅的容貌和风度,更喜欢他外在的那种与世无争的恬然,宇文佑太过阴鸷,美的有些诡异,宇文偲为人随和,美的就充满生气,所以兰宜想,假如宇文偲成为皇帝,他断不会像宇文佑这样,待人忽冷忽热,让你如一叶小舟浮荡在惊涛骇浪上,忽而上升到一个高处不胜寒的高度,忽而沉没到几万丈的水底,让你感觉喘气都是一种奢侈。
就在兰宜神思恍惚的时候,宇文佑正同公输拓相谈甚欢,说着说着,宇文佑拐入正题:“今个来了封六百里加急,说是西北守将夏知问造反。”
这事公输拓已然知道,还是装着吃惊,且震怒:“他敢!”
宇文佑捏着酒杯哼哼一笑:“他没什么不敢,他早有反意,否则朕为何要免他的官职,可是他非但不来京认罪,还杀我将士夺我城池,朕还是太宽政了,若不怀着仁仁之心只免了他的官职而是将他斩首,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出现。”
他的话其他几个亲王和鲁国公洪行良都听见了,洪行良最为气愤,拍案而起道:“皇上,请赐老臣一匹战马一套铠甲,别看老臣已是古稀之年,一样能将那乱臣贼子大卸八块。”
宇文佑微微一笑:“国公骁勇,朕知道,可是你已经是这样的年纪,还是好好的颐养天年吧,不然你出战,让天下人以为我朝没有能征善战的人了。”
公输拓看去兰猗,夫妻两个隔着好几个位子,遥遥相望,彼此都猜到,今个宇文佑让公输拓进宫是什么意思了,讨伐夏知问,征战西北,非他公输拓莫属。
洪行良感念宇文佑的体恤,更感慨自己心就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可是这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
其他几个亲王也都主动请缨,甚至宇文偲也道:“皇上,臣弟虽为一介儒生,拿不动刀枪,更不懂排兵布阵,但臣弟依然愿意为皇兄分忧。”
宇文佑生性多疑,不信兄弟们的话是发自真心,场面上,他也还是道:“老九你的心朕知道,可是这就像一辆马车,车辕就是车辕车轱辘就是车轱辘,你管着宗人府够你累的,不是一定要上阵杀敌才是国之栋梁,就像他们……”
他说着用手一指张贵玉:“各有各的用处,都上阵杀敌,家里不就空了。”
说完,看了眼楚皇后。
楚皇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公输拓,也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皇上。”楚皇后站了起来。
“皇后何事?”宇文佑明知故问。
楚皇后亲自执壶,过去给宇文佑斟满一杯酒,趁机道:“若论带兵打仗,谁能敌过安远候呢,皇上放着安远候不用,这却是为何?”
公输拓明知逃不掉的,哈哈一笑,故意说笑道:“皇上是舍不得臣,臣在京城,那京城才能热闹。”
宇文佑也笑,手指他:“你这黑鬼,说的还都是真话,不过……”
一个转折,接着道:“这次却非你不可了,今个在上书房,朱渊渔他们也觉着那夏知问有勇有谋,且已经夺了我几个城郭,非得安远候出战方能万无一失的取胜。”
明知这是圣意,公输拓只好道:“那是自然,夏知问他娘的,待本侯去了先割下他的舌头回来给皇上下酒。”
宇文佑一拍面前的案子:“好,朕就想听这样的话,这才是我朝第一勇士该说的话,有爱卿在,朕还怕他什么夏知问,还怕他什么高彪,还怕他什么窦顿,还怕他什么鲁照,还怕他什么……”
列举十几个或造反或蓄意造反的人,一多半都是公输拓的心腹,然后举杯朝向公输拓:“军情紧急,安远候今晚回去稍加准备,明早出征。”
公输拓眼角余光感受到兰猗的失落,也还是故作精神百倍道:“是。”
宇文佑满意的点着头:“这一仗,朕想只赢不输,放心,你夫人,还有你的儿女乃至你的家人,朕会照拂的。”
这么听着充满好意的一句话,这么充满皇恩的一句话,却让公输拓突然汗毛孔倒竖,他明白,宇文佑这是用自己的家人做人质,这次自己若不能杀了夏知问,恐危及到兰猗和家人。
第277章 我在家你是安远候夫人,我不在家你是安远候。”
更交二鼓,兰猗才与公输拓从宫里回到家。
房里的周嬷嬷随着妙嫦去了南边,倚兰苑的奴婢当以秋落为大了,而她随在兰猗身边,家里头便是春喜管事,见侯爷少夫人回来,春喜带着一干丫头忙作一团。
公输拓负手站在窗前,外头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仍旧专注的看着,良久将手一挥:“你们都下去。”
春喜问:“洗澡水烧好了侯爷少夫人不沐浴吗?还有茶水也煮沸了。”
公输拓重复:“你们都下去。”
春喜看不见他脸色阴沉,但能听出他语气里的沉重,再不敢问第二遍,于是带着一干丫头退出房内,秋落也识趣的关门离开。
兰猗坐在炕上望着那烛火出了会神,见公输拓于她对面坐了,淡淡道:“侯爷该当如何?夏知问不能杀。”
这正是公输拓的为难处,夏知问当然不能杀,可是不杀夏知问宇文佑就要杀公输一家,为了不使兰猗惶恐,他道:“会有法子的。”
会有法子的,也就是说他现在还是一筹莫展,兰猗为了让他宽心,也道:“是了,总会有法子的,明儿一早侯爷就要出征,还是早点歇着罢。”
公输拓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只是这一夜他都没有合眼,时不时看着怀里的兰猗,脑子里都是该如何保住夏知问又保住自己家人。
四更鼓响,明明是睡着的兰猗突然坐了起来。
公输拓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问:“怎么了?”
兰猗牢牢的看着他,看得莫名其妙,公输拓笑着再问:“怎么了呀?”
兰猗就一头拱在他怀里,身子一颤一颤。
哭了?公输拓紧紧搂住她:“别怕,我不会让你和整个公输家人出事的。”
兰猗摇头,哽咽着:“我不是怕,我是想着侯爷这一走何时能回来。”
公输拓将她搂的更紧:“最迟半年,也说不定三两个月,很快的。”
半年?兰猗从他怀里抽离,掰着指头算半年是多少天。
公输拓给她娇憨的样子逗乐,握住她的手道:“很快的。”
兰猗其实是在撒谎,虽然夫妻分离免不了思念,但她更担心的是公输家如何逃过这一劫,公输拓不能将夏知问的人头拎回来给宇文佑,一直拿不住公输拓把柄的宇文佑完全可以用他战败做理由,杀了公输家一家子人,这,不正是宇文佑费尽心机想成就的么。
彼此都没有办法,就这样相拥着默然不语。
许久,兰猗想起本朝规矩,将士出征一般都是顶着太阳升起的,所以她下了炕,喊丫头们服侍她洗漱更衣,之后,她亲自去了厨房,给公输拓做了几道菜,回来,陪着公输拓用过早饭,接着,便是分别的时间到了。
金鹰金雀麒麟金蟾四个长随过来为公输拓披挂整齐,那匹日行八百的大宛马在门口嘶鸣着,兰猗看看戎装的公输拓,这才是自己倾心的男子。
夫妻相执走出房门,公输拓双手握住兰猗的肩头:“行了,别送太远,你这身子需要好好歇着。”
兰猗莞尔一笑,没说其他,反倒看着金鹰金四个长随道:“你们不是去游山玩水,是去打仗,既要好生保重自己,更要照顾好侯爷。”
金鹰挺直了身子郑重道:“少夫人放心,咱们不是第一次随侯爷出征。”
兰猗信任的点了点头。
相似小说推荐
-
帝女驭权:风华倾天下 (灵瑶) 阿里文学网VIP2017-11-13完结她是帝女,是鸾凤国位高权重的大祭司,以心狠手辣和绝世美貌闻名诸国。他是王侯,是...
-
重生之贵女谋 (小丸子) 阿里文学VIP2017-11-08完结五年感情抵不过他人一朝介入,弱水三千也不过是一场空谈。云妨死在一场没有萧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