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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妻 (佛佛)


  公输拓急于想知道念奴儿的身份,是因为那次老夫人丧事期间,公输拓邀一干好友在公输家祠堂的密室商讨反宇文佑的大计,当时念奴儿在场,之后宇文佑罢免了很多公输拓心腹的官职,公输拓怀疑,会不会是这个念奴儿告的密。
  横竖公输拓平素说话都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现在诘问念奴儿的身份,语气上也是忽明忽暗让念奴儿捉摸不定。
  “我是谁?沦落风尘的女子,哪一个不是有着悲惨的身世,侯爷何必要我再揭疮疤,痛不欲生呢。”
  她越是不肯说,公输拓越是怀疑她,然又不好逼迫,公输拓就习惯性的哈哈一笑:“你若没有悲惨的身世,怎么会唱曲子,你不唱曲子,京城岂不是太冷清,所以你有个悲惨的身世好极了。”
  他这样惨无人道的说话,非是真心,不过是为了贴近他混世魔王的名声。
  念奴儿听了,小嘴一噘:“若是换了卫沉鱼,侯爷还如此薄情冷酷吗?”
  公输拓就又是哈哈一笑,不做正面回答。
  两个人吃酒太闷,一个人听曲而也寡味,公输拓坐了一会子也就走了,任凭念奴儿苦苦挽留。
  离开得胜楼他也没有回家,在街上七拐八拐,拐入一条小巷弄,这里居住的大多是能够温饱并不富裕的百姓,宅院也小,房屋低矮,更是一户连着一户,看上去他常来常往,所以对密密麻麻又非常雷同的房屋了如指掌,在巷子里走了稍许,就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抓起上了锈的铁环扣动五下,三长两短,这是暗号。
  未几,门从里面打开,一个院公模样的老者朝他躬身道:“侯爷来了,我家老爷正等您呢。”
  公输拓嗯了声,迈进门去,老院公立即反身把门关上。
  公输拓由老院公引着一路就到了上房,于门口停下,老院公朝里面道:“老爷,侯爷来了。”
  里面一人就急匆匆道:“还不快请进来。”
  说着话,那人已经走出,亲自开了门,见了公输拓不施礼不垂首,只道:“侯爷让我好等。”
  公输拓为难道:“你家二姑娘不好糊弄,我这还是先到得胜楼转了一圈才跑来的,说不定二姑娘就派人在后头跟踪我呢。”
  对,此户主人非是别个,正是兰猗的父亲——狐彦。
  狐彦携着公输拓进到里面,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女子款款而出,对公输拓屈膝一福尊了声“侯爷”。
  公输拓打趣道:“翩翩姑娘不必多礼,从我岳丈这里论起,你还是我的长辈呢。”
  这位翩翩姑娘垂眸一笑,有些难为情:“妾身不敢妄称侯爷的长辈,妾身只是服侍老爷的一个婢女而已。”
  狐彦那厢说话了:“你啊,也不必妄自菲薄,我可是从来没把你当个丫头使唤。”
  他的尊重和厚爱,让翩翩很是动容,抬头看着狐彦,彼此眼眸中都是那种完全可以刻骨铭心的深情,虽然感动,翩翩也没有多言语,而是转身去给公输拓沏茶。
  狐彦与公输拓不分宾主,同在临窗炕上坐了,隔着一张炕几,狐彦道:“伸手过来。”
  公输拓就乖乖的把手伸了出去,却仍旧免不了嬉皮笑脸,完全没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狐彦给他把脉,极其的认真,良久才松开他的手,又是唉声一叹。
  公输拓一颗心沉重的凭他力拔山兮气盖世,也打捞不起,面上还是嘻嘻哈哈的,还宽慰狐彦道:“您看我生龙活虎的,不像是病入膏肓,也许您误诊了,非是小婿不信您的医术,而是觉着您毕竟是凡人又不是神仙,或许出错。”
  狐彦的叹息加重了:“我多想我是误诊,那样你的命就不止有一年这么短,兰猗她,还小,她需要侯爷的照顾,更何况她还有了侯爷的骨肉。”
  狐彦说这话时,翩翩已经把茶端来了,听他哽咽难言,劝道:“老爷且宽心,凡事都有意外,妾身瞧侯爷面色红润精神气又足,并不像得了重病。”
  狐彦接过她递来的茶,放下不喝,苦笑:“这种病就是这样,没有丝毫征兆,一旦发现,便无力回天。”
  翩翩显然是有点吃惊,把茶捧给公输拓时,捎带看了眼他,发现他鬓边已经有丝丝白发,而眼角,亦生出些许的细纹,倘或这个人真是浑浑噩噩无所顾忌,如何能早生华发呢。
  翩翩忍不住道:“可怜兰猗那孩子。”
  是的,翩翩是狐彦养的外室,老夫少妻,感情真挚,狐彦尊重她,她亦是理解狐彦,相处日久,彼此了解,她知道狐彦膝下两个女儿,长女兰宜贵为娘娘,次女兰猗嫁给了安远候,她更是由狐彦口中感觉出,那个次女更得狐彦喜欢,所以,她担忧兰猗。
  从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兰猗,就像一个说不上来的物事,公输拓舍不得丢下,又不忍心带走,兰猗之于他,或许比公输家的百年仇恨更让他放不下。
  也正因为自己命不久矣,他才更加紧迫的想复仇。
  一时间三人都不再说话,狐彦想着或许自己还能好法子救女婿,公输拓想或许自己没等成就公输家的大业已经撒手人寰,翩翩想,狐彦虽然堪称神医,但他是从太医院走出来的,看病免不了循规蹈矩,听闻那个兰猗也懂医术,她想,为何不让兰猗试试呢?


第274章 皇上要臣妇办什么事呢?不妨在这里说。
  为着秋落的事,兰猗这一日进宫来见兰宜。
  风轻日暖,鸟鸣幽深,栖兰宫地处略偏,难得好景致,适逢兰宜歇午觉,几个宫女便坐在廊下做针线,偶尔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动静,便悉数放下针线跑进里面去看,见兰宜只是翻了个身,仍旧沉沉睡着,宫女们便又轻手轻脚的退出,继续做针线,个个嘴巴贴封条似的,没谁敢说一句话,怕吵醒兰宜。
  兰猗到时,兰宜还没有醒,宫女们捏着嗓子说话:“公输少夫人,您怎么来了,这会子咱们娘娘正睡着呢。”
  可真是不巧,兰猗指指廊下:“那就别吵醒娘娘了,我先在这里同你们坐一坐。”
  宫女们就把她请过去了,见了小藤桌上放着的绣活儿,兰猗拿起看了看,技痒,忍不住指点:“这多花瓣的颜色没有过渡,不信你们去园子里看看。”
  这是婵娟绣的绢帕,听兰猗说出错处,婵娟恍然大悟:“我也觉着哪里不对,原来是这么回事,可不是呢,从花心到花瓣的颜色是不一样的,由黄渐渐泛红。”
  说完,蹙眉道:“没办法,我不会作画,这花瓣不过是依葫芦画瓢。”
  忽而嘻嘻一笑:“不如请夫人帮奴婢画一张吧。”
  反正也是闲坐,兰猗手一伸:“笔墨伺候。”
  婵娟回了自己房内取了笔墨还有大张的纸来给兰猗。
  兰猗迟疑下:“没有色,只有墨,如何能画好花瓣呢?”
  敲着自己脑袋略微想了想,随即拿起笔道:“有了,你们记住,我着墨重处是深色,我着墨轻处是深色。”
  她一壁画一壁讲解,待一幅画完成,将笔一放,拍手道:“成了。”
  一回头,不见了那些宫女,却见宇文佑负手于她身后站着,正盯着那画出神。
  “皇上!”
  兰猗方想施礼,宇文佑仍旧看着那画,单手托起她:“你给朕另外画一张。”
  兰猗瞧宇文佑脸色灰白,像是重病中,听他呼吸均匀平缓,不像是在生病,那只有一种可能,他在生心病,兰猗小心翼翼问:“皇上想让臣妇画什么?”
  宇文佑脱口就道:“银狐。”
  果然不出所料,兰猗露出难色:“臣妇,画不好。”
  宇文佑猛地转身,丹凤眼里透着阴冷之气:“你不是曾经画过么,那幅银狐合欢扇。”
  他还没有忘记这一茬,推脱不过,兰猗只好道:“臣妇是说,画不好,不是不会画。”
  宇文佑撩起长衫下摆一甩,潇洒的往藤椅上坐了:“没关系,朕不计较。”
  兰猗看着他,素白的长衫上绣着嫩黄的花朵,羊脂玉的簪子简单绾着头发,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扶手上,目光幽深,人显慵懒,配上藤椅、红柱、轻风、花香,简直就是一幅天然的画卷。
  兰猗执起狼毫,铺开纸张,微风掀起纸的一角,苦于没有镇纸,兰猗用手去按,不曾想宇文佑却伸手按住了那一角,也就按住了兰猗的手,兰猗忙抽了出来,宇文佑若无其事的继续按着纸的一角,兰猗开始画。
  不知何时,兰宜醒了,大概是听到外头的动静,她没有叫宫女们进去伺候,自己穿戴齐整走了出来,给宇文佑见礼:“臣妾未知皇上驾到,请皇上恕罪。”
  宇文佑将闲着的另外一只手的食指竖起放在唇上:“嘘!”
  兰宜就不敢再言语,忽然发现,宇文佑的目光是盯着妹妹的,她的心像扎了根刺,且这刺扎得太深,拔不出来,又痛。
  她忽然发现自己除了恨宇文佑之外,竟然还爱着他,所以再次吃妹妹的醋,亦或许,她想,自己不是还爱着宇文佑,而是太欣赏宇文佑头顶的光环了,他是皇上,天下第一人,而这个天下第一人喜欢的却是妹妹。
  兰宜亭亭而立,如一枝冷梅,面上冷,心里冷,只这张脸一如既往的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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