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行握住她的肩,把他揽入怀里,沉闷地说:“你不必担心,此事我心里早已有了准备。现在就差找出萧氏的奸夫,她长居于深宫,能自由出入宫廷,与她接触的男人并不多。”
“嗯,纸包不住火,慢慢找,总会把这人揪出来。”傅芷璇靠在他胸膛上,轻声安慰他。
***
两天时间一闪而逝,转眼就到了后日。
苗铮非常守时,天一亮派人驱车来接傅芷璇。
双方在城门口汇合,然后一起前往苗家港。
渡口依旧如傅芷璇第一次来那样,人流如织,很是热闹,到处都是行商走卒。身为苗家人,苗铮来渡口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清,说起这地方来,竟还不如傅芷璇熟悉。
见状,傅芷璇干脆让车夫停下了马车,几人下车,沿着宽阔的大街往斗金堂而去,边走,傅芷璇边向他介绍周遭的店铺。
苗铮很努力地记下她说的这些,但不知是不是脑子中天生少这么一根筋儿,见过就忘,完全没有读书的那种好记性。
到了斗金堂,田掌柜见到东家和大掌柜,连忙上前行礼,然后让人奉茶,又把最近一段时日,斗金堂的大宗生意向两人口头汇报了一番。
斗金堂每到月初都会把上一月的账册送到苗府,因而哪怕傅芷璇没来几次渡口,也对斗金堂的生意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听田掌柜汇报,她正好把他所说的内容与账册上的每笔交易匹配在一起。
他所言与账册上的数字悉数对得上号,傅芷璇边听边颔首,偶尔穿插两句,两人讨论得头头是道。苦了旁边的苗铮,哪怕他学富五车,对筹算仍旧不如二人精通,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按住生疼的额头,正欲寻个借口,走出去透透气时,忽然瞧见一个穿着靛蓝色短打的伙计匆匆走了进来,一脸急色地对说:“掌柜的,王老板说他的那批瓷器受损,开裂了,赖在外面,要掌柜的给他一个说法。”
哼,挑在东家来的这天来闹事,诚心给他添堵啊。田掌柜心里很不高兴,面上却没显露分毫,他站起身,一脸地惭色地说:“东家,大掌柜,都是小人疏忽,小人去去就来。”
苗铮挥了挥手:“去吧。”
他走后,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傅芷璇早察觉了苗铮的坐立难安,起身道:“不如我们也一道去看看。”
苗铮没有异议,两人跟了出去,千金堂外已经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两人站在外围往里探去,只见人群中央,一个四十出头,面色黝黑,胖墩墩,长相憨厚的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旁边那几个裂开了缝的瓷器,不住地唉声叹气。
“我可是把这辈子的积蓄都压到了这批瓷器上,都说苗家的船最保险,可谁料下了船,我的瓷器全裂开了缝,我这辈子可怎么办啊?”
说到伤心处,他一个大男人捂住脸嘤嘤呜呜伤心地哭了起来。
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思,因而,见他哭成这样,围观者的心不自觉地偏到了他这边。
田掌柜见了,不疾不徐地拱手道:“王老板,有话站起来说。咱们苗家的船在这运河上南来北往几十年,从未出过岔子,即便有不周到的地方,也都平和的解决了。今天,我田某就把话放在这儿了,若是王老板的瓷器损坏确实是我苗家的原因,我苗家照市价赔偿,请街坊邻居,还有在场的客人们给老头子做个见证。”
他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又摆出一副极其诚恳的态度,拿出了解决此事的办法和决心,围观者也没意见,纷纷闭了嘴。
王老板见状,翻身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瞥了田掌柜一眼:“如此最好,我这瓷器在上船之前还好好的,谁知下船之后就裂开了这么多缝隙,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田掌柜点头,一招手对旁边的伙计道:“去,把原道坊的掌柜请来。”
原道坊是渡口一家瓷铺的掌柜,对瓷器的烧制、运输和鉴定都极有一套,而其中又以其掌柜最为出色。
伙计走后,田掌柜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瓷器上细细的裂缝。
王老板没有说谎,他买的这批瓷器莹润光滑,色泽鲜艳,皆是上等货,裂了缝,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看见了吧,可不是我老王故意赖你。”王老板指着瓷瓶肚子处的大红牡丹花上的裂缝,哼道。
田掌柜只是笑,并不反驳他。
没过多久,原道坊的掌柜就过来了,他穿着一身考究的褐色长衫,人很瘦,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田掌柜找我,所为何事?”
田掌柜听到他的声音,连忙站起身,拱手回礼:“原掌柜,今儿我这里出了点事,咱们渡口就你最懂瓷器,劳烦你替过来替我看看,这瓷器为何会裂缝?”
原掌柜一点头,没有多言,蹲下身,细细观察起地上这一堆被损坏的瓷器。
看了半晌,他得出了结论:“这是一批瑕疵品,应是出窑时就已损坏。”
“不可能,你是田掌柜找来的托吧!”王老板恼怒地大吼,“田掌柜,你别想随意找个人就糊弄我,哼,今天,你们若不给我一个说法,咱们官府见。”
田掌柜毫不惧他:“见官就见官,正好,让官老爷做个见证,免得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想到我苗家来碰瓷。”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王老板黝黑的脸变得黑红黑红的,汗毛发达的食指对准田掌柜:“好你个苗家,仗势欺人,血口喷人,我要告你们两个串通起来,诬陷我!”
被人质疑品行,原掌柜不干了,从瓷器上摘下一片裂开的部分,举到阳光下:“说老夫串通诬陷,那你让大家看看,这是瓷器上的一片,裂开的部分光滑无毛刺,跟坛口的边缘一样,你倒是说说,哪家的瓷器因为外力裂开会是这幅模样?”
大家都知道瓷器摔碎、撞碎后,碎裂的边缘极为锋利,连人的手腕都能割开,但这片瓷器裂开的边缘却跟碗口一样,光滑细腻,应是在窑中就已裂开。
王老板冷不防被原掌柜给揭穿了,愣了一下,反应极快地坐到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这个杀千刀的狗东西,竟这么骗我,心肝都黑透了。害煞我也,我可如何回去向人交代啊,我不活了,我不活算了……”
一个大男人哭得肝肠寸断,令人不忍。
有几个斗金堂的老主顾可能是想到了自己初初经商时也被人骗得裤子都差点当了的惨痛经历,不由得生出了怜悯之心,纷纷劝田掌柜:“得饶人处且饶人,瞧这王老板也是着了歹人的道,田掌柜你大人有大量,暂且饶他这一回吧。”
就连苗铮也露出了恻隐之心,攥紧手掌,轻声道:“咱们去跟田叔说,这事就算了,放他走吧。”
傅芷璇闻言惊诧地瞥了他一眼,连忙拉住了他:“不可,你且往下看去。”
人群中的田掌柜还是那副和善的模样,嘴角的笑就没消失过。他轻轻拱手朝周围的看客行了一礼:“大家说得对,王老板殊为不易,被歹人骗去了银子,咱们不能袖手旁观。小五,去报官,就说王老板被人骗了一千两,咱们一定要替王老板讨个公道回来。”
只停顿了片刻,他又扭过头,盯着王老板,一脸的赤诚:“王老板,不必担心,我们一定替你追讨回这笔银子。你是从徽州上船的,那这批瓷器自出自徽州,瞧这瓷器的色彩、形状、花纹,定是出自徽州三大家之一,等护漕官来了,苗家护送差爷和王老板下徽州,替王老板寻回银子。”
听到这话,王老板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连声拒绝:“别,别,不用了,不用了,是我自己贪小便宜,着了道,吃一堑长一智,我以后再也不贪小便宜了,就不劳烦田掌柜了。”
田掌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王老板说晚了,差爷已经来了。”
“谁报的案?”穿着公服的差爷走过来,大声喝道。
王老板见到他们,差点晕倒,连连摆手:“没事,没事,都是一场误会,误会……”
见他这幅慌乱的模样,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苗铮的脸青紫交加,很是尴尬。
傅芷璇装作没看到,笑道:“田掌柜这会儿应该走不开,我们去后面的仓库转转。”
苗铮点点头,跟在傅芷璇身后,一路上都异常沉默。
傅芷璇带他去看了苗家的几个大仓库,苗铮面露异色,似乎是第一次来,但他什么都没说。
直到下午回去,上了马车,他才张嘴说了自王老板事情以来的第一句话:“傅夫人,我错了。”
傅芷璇含笑看着他,目光柔和宽容:“公子性子纯良,何错之有,即便有错,错的也该是那等奸险小人。公子不必沮丧,田掌柜也只是经验丰富,因而才会看破王老板的计谋罢了。”
这话并未安慰到苗铮,他垂下头,自嘲一笑,再抬首,目光中带着上了别样的坚定:“夫人,你是对的,我不是经商的料,苗家落入我手里,迟早会毁了。我赞成你上次的主意,把玉印交给户部,分四成干股给户部。”
第110章
“四成的干股?”回去后, 听说苗铮同意了傅芷璇的提议, 米管家嗓音猛地提高,急切地劝道, “公子, 你可不能犯糊涂,大头都分给了朝廷, 咱们相当于给朝廷打白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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