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芷璇瞳孔骤然一缩,紧紧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徐荣平笑了,掸掸平衣袖,俯视着傅芷璇,带着一种怜悯的目光:“傅氏,你可以回去问问那个姓米的,别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说罢,像来时那样突兀,擦过傅芷璇的身边,转身出了客栈,临出门时,他又回头,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看着傅芷璇:“想好了,来找我,我耐性不多,三日为限,过时不候。”
语毕,大踏步,飞快地拐入旁边的一条巷子,消失在了傅芷璇的视野中。
傅芷璇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心绪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听徐荣平的意思,苗夫人当初带着她是别有用心,她最初也有过这样的怀疑,但这些疑惑最后都随着苗夫人的逝世烟消云散了。
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但今日徐荣平的旧事重提,让她心头的疑云再度涌了上来。
傅芷璇摸不清楚徐荣平这究竟是虚晃一木仓,还是确有其事,一整晚都心绪不宁,次日见到米管家的时候,脸上不免带出了几分异色。
米管家察觉到傅芷璇今天看了他好几回,摸了摸脸,笑眯眯地说:“傅夫人,我脸上可是有东西?”
傅芷璇摇头,扫了四周一眼,见没人,装作很苦恼的样子说:“米管家,昨日回去,我遇上了一桩烦恼之事,徐荣平差了个媒人来给我做媒。”
米管家的嘴巴张得鸡蛋那么大,急切地问道:“夫人答应了?”
傅芷璇瞟了他一眼,眨眨眼,好笑地说:“米管家哪里的话,我与他是敌非友,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在米管家明显松了口气的时候,她又故意拖长声音,明显有些苦恼的样子:“不过那媒人说是工部的一位大人,身高七尺,相貌出众,才高八斗,前途无量……错过这村似乎就没这店了。”
傅芷璇发现,自己每说一个赞美之词,米管家的眉心就不可避免地跳了跳,一副极其不赞同的模样。
她的心里也翻起了惊涛骇浪,本只是想随口一说,探探米管家的口风,不料他竟是这等激烈的反应,这样一来,倒像是证实了徐荣平所说。
只是,她当初身无长物,不过是一普通的小妇人罢了,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苗夫人觊觎的呢?
“傅夫人,徐荣平这厮定是不安好心,你可千万别上了他的当,至于婚配之事,夫人贤良淑德,定能有一番美满的姻缘。”米管家搓着手,干瘪瘪地安慰道。
傅芷璇瞧了一眼他深瞳中的焦躁不安,心忽然就冷静了下来,点头赞道:“米管家所言甚是,这种事确实急不得。”
“你们在说什么急不得?”苗铮大步而来,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
米管家扯了下嘴角,一笔带过与傅芷璇的谈话:“就是说些铺子上的事。”
一听这个,苗铮就不感兴趣,他挥了挥手,坐到石桌旁,有意支开米管家:“听说马房里出了点事,你去看看。”
米管家偷偷瞧了傅芷璇一眼,退了下去。
他一走,苗铮脸上的笑容再也绷不住,垂头丧气地说:“夫人,昨日我让米管家把府里的人都查了一个遍,还是没找到可疑的人。”
他这样大张旗鼓地寻人,能找到才怪了。
傅芷璇一点都不意外,她现在最关心的是米管家刚才的反应,也无心管谈这事,淡淡地安慰他:“不急,慢慢查便是,总会露出马脚的。”
苗铮闷闷地点头,两人就献印一事又商议了一番。
傅芷璇心里隐隐有了点想法,但顾忌着苗铮这里内贼还没抓到,因而也没多说。
不到中午她就起身告辞回去了。
一上马车,傅芷璇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等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傅芷璇对外面驾车的闻方道:“探探米敬义的老底。另外,年初的时候,苗夫人似乎对苗铮的婚事已经有了想法,你想办法查一查她中意的是哪一户人家。”
闻方点头,应道:“是,待会儿小人就去查。”
傅芷璇放下帘子,没再说话,马车快驶回客栈时,忽然旁边的小巷子里斜插出一辆灰扑扑,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马车,挡住了闻方的去路。
闻方猛地勒住缰绳,不悦地看着对方:“怎么搞的,找死……”
他的怒骂在对面马车掀起车帘时骤然顿住了,惊讶地看着对方,正欲行礼,陆栖行却只比了手势就合上了帘子,把马车掩得严严实实的。
闻方会意,放下手臂,侧过头,拉开帘子,低声对马车里的傅芷璇说:“夫人,王爷在对面,让你过去。”
大白天的陆栖行来找她?傅芷璇黛眉紧蹙,很是担心,连忙下了马车,走到对面。
听到她的脚步声,陆栖行从帘子里伸出一只结实的手掌,抓住她的胳膊,飞快地把她拉了上去,等她一坐稳,马车飞快地窜了出去,不过眨眼之间就把闻方甩在身后。
傅芷璇一坐定,才发现,这辆马车外表看起来朴实无华,不过内里可不简单,上面铺着雪白的地毯,旁边摆放着一张紫檀木所制的小几,小几上摆放着一只洁白的玉碗,碗里的冰镇酸梅汤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先消消暑。”陆栖行指了指碗。
傅芷璇知道他平时不好这些玩意儿,应该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冲他一笑后,坐过去,拿起汤勺,小口小口的喝着。
凉凉的酸梅汤下腹,让她身上的暑气消散了不少,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用过酸梅汤,傅芷璇抬起头望着他,终于说起了正事:“你怎么来了,被人看到不好。”
陆栖行抓住她的手,捏着她光滑的手,慢慢地揉捏把玩,嘴上噙着一抹傅芷璇难以形容的笑容:“我再不来,你都要跟人跑了。”
傅芷璇蠕动了两下唇,好笑地看着他:“你哪里听来胡言乱语?”
陆栖行泄愤似地掐了一下她的手掌,掐着嗓子:“胡言乱语?闻大人年轻有为,相貌堂堂,知书达理,是顶顶好的良配!”
噗……傅芷璇再也忍不住,掩嘴偷笑,今天这碗酸梅汤真该给他喝的,现在马车里到处都是酸溜溜的味道。不过他到底知道多少,连昨天那媒人的声音都学得惟妙惟肖。
陆栖行被她笑得有些下不得台来,斜了她一记,眼冒红光:“很好笑?”
傅芷璇连连摆手,止住笑说:“没有,你知道的,这是徐荣平的奸计,我不可能上当。”这醋就别吃了。
“不是他的奸计你就要答应了?”陆栖行不悦地看着她,大有一副你答应看试试的模样。
傅芷璇很是无语,这些大男人较真起来还真是幼稚,只能顺毛撸:“怎么会,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再说,我不是有你了吗?”
最后一句还算动听,陆栖行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但仍旧很不高兴:“这徐荣平真是找死,挖墙脚挖到我这儿来了。”
看他还追着这事不放,傅芷璇连忙拉住他的手,转移了话题:“咱们这是去哪儿?”
她掀开帘子的一角,朝外望去,只见马车沿着燕京城的主干道,一路向南,都快走到南城门了。
陆栖行抓住她的手,把帘子盖上,低声说:“今日无事,带你出去玩玩。”
这么闲情逸致,傅芷璇很意动,她和陆栖行还没同游过,但又担心被人瞧了去,对两人不好,低声说道:“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对上她担忧的水眸,陆栖行歉疚地看着她,抓住她的双手:“放心,我们是去私人山庄,不会有外人踏足,只是委屈你了,我保证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傅芷璇笑笑:“不委屈,这样很好。”
那个所谓的名分于她而言,真的没那么重要。若不是陆栖行迟早得娶妻,她甚至觉得他们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陆栖行没骗傅芷璇,马车出了城,沿着官道一路南行,走了十多里地,然后驶入官道旁的一条小道,又行了几里,才缓缓停下。
傅芷璇掀开帘子,探出头望去,观察了四周一圈,终于认出了地方,原来这是浮南山下的一处庄园。
浮南山是离京最近的避暑圣地,有山有水还有寺庙,是个玩乐的好地方。燕京城里不少达官贵人都在这里置了院子,等到夏日,携家人前来避暑游玩,不失为一桩美事。因而这一片区域到处都是显贵家的庄园,不过每座庄园都间隔了一段距离,互不打扰。
陆栖行带她过来的这出庄园外表看起来平平,门口的牌匾上题了两个古朴的大字“荷园”,在浮南山下的一众庄园中很不起眼。
院子也不负这个名字,一进去就闻到幽幽的荷香从风中传来,放眼望去,眼前是一如碧海的荷叶,随风舞动,发出刷刷的声响,似乎在朝他们招手。在这碧绿的汪洋中,粉的、白的、红的各色荷花俏生生的挺立在碧波之上,迎风飘扬,婀娜多姿。
见到这样一幅美景,傅芷璇感觉自己的心情似乎也被这清澈冰凉的湖水洗涤过一般,所有的烦恼都被冲散了,刹那间神清气爽。
“这个庄园里都是荷花吗?”傅芷璇扭过头,惊叹地问陆栖行。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进来走了这么远,除了湖边有一条银色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入目的便只有这一池荷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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