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溯流而上,已然听不到人声,幽幽静静倒是惬意,树头有白雪压弯枝头噗嗤一声落地,砸在雪地落出一地雪痕。芜殿前有树西府海棠,到了三九的天气雪也是这样压弯枝桠往下落,有些时候闷得慌了,她和清溪就爱团雪球闹着玩。
微玉看着这景象心中一动,不由蹲身团了个雪球捧在掌心。雪球幽幽在掌心化开,微玉又抓了新雪认真地往雪球上团,猛地,一声异动却自灌木丛中响起。
微玉身子陡然一僵,手指深深雪地,等她冷静下来,缓缓抽出手指将手中雪团握紧,指缝里竟带着泥。她警觉地看了眼身旁的灌木丛,杂乱茂密的灌木丛中却没了声音。她不由警惕地站起身往后退上一步,身后却传来一声闷哼。她心里一惊,猛地转身,握着雪团往那人脸上揉,却被那人擒住手腕。
微玉一双手被抓得发疼,抬眼看那人,却不由一愣,是李毓。
李毓朝微玉无奈地笑了笑,松开手,眼风却扫向一旁的灌木丛,影影绰绰地他看见几条人影一闪而过。待人影消逝不见,他这才又对着微玉笑了笑:“殿下该净手了。”
微玉这才注意到指缝中的泥土,她微微红了脸,走到河边却发现河面上结着冰,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李毓却蹲了身,拿贴身的匕首将河面凿出个洞。
河水到底是冰冷,一双手放进去寒意就势窜进骨头缝。微玉忍着冻洗完手,却左右找不到帕子拭手,忽而一条白净的手帕落在她手中,再抬头,李毓正温和地朝她笑:“快些擦干吧,河水冰寒别冻坏了手。”
李毓的帕子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味道,柔柔地擦在掌心,一双手擦干,微玉将帕子叠好,拿在手中:“这帕子叫我弄脏了,待我洗净了再还与侯爷。”
李毓却弯唇一笑,一手夺过手帕贴身放入胸口衣襟内:“不碍事。”
微玉手中陡然一空,不由看向李毓,见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更是一愣,静默了好半晌,她才提步打头走在前头,清了声音道:“侯爷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毓走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笑:“该启程了。”
微玉点点头,忽地又停下了脚步,回头道:“方才那雪球,是我失礼了……”
李毓温和笑了笑:“不打紧的,倒是我抓了你的手,还疼吗?”
微玉不由摸了摸手腕,摇摇头:“不疼了。”
雪依旧不停,洋洋洒洒落了一整个世界,李毓看着微玉兜帽上沾染的薄雪,一双手不禁微微一动,随即却又放下。看了眼漫天飞舞的白雪,温和一笑:“那就好。”
身后又是“噗嗤”一声轻响,白雪压弯枝头,碎了一地。
马车内虽暖融融,颠颠簸簸地却也身子发酸。清溪换了换坐姿,给炉中添了引提神的香,一路无事可做,无趣地坐在车中边打着瞌睡边发呆。
微玉却神思清明,见着百无聊赖的清溪微微一笑,见着车上挂着的“绿腰”突然心头一动,虽不至于如太后所言弹琵琶讨纪廷欢心,给清溪解解乏却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她伸手取下“绿腰”调了调音,接着,一曲《夕阳箫鼓》便随着车外寒风应势悠扬飘散开来。
后头,纪廷方写完信件叫侍从送往北齐,要说出口的话还没能对坐在一侧看信的李毓说,悠悠扬扬的琵琶声便穿壁而入。他轻轻抬起头,循声听了听已然知道是前边微玉那儿传来的曲调。
纪廷静静听了好一会儿,不动声色拿过李毓手边的信件看。倒是李毓放下手中信件,道:“回风、却月、临水、登山、啸嚷、晚眺、归舟,这首《夕阳箫鼓》弹得倒是极好,弹到这第四段,我竟像是见到两岸青山叠翠,花枝弄影一般。”
纪廷听他这样说,仍旧是没说话继续看信件。李毓常年与他相伴,听得琵琶曲十分多,鉴赏起来也是有几分心得,也是如他所言,这曲的确弹得极好,他鲜少听微玉弹奏琵琶,原来她竟弹得这样好。若是她人弹得他必然也是要称赞几句,只是想到是微玉弹的,他却有些说不出口。
李毓侧耳又听了听,忽而往前头看了眼,温声对纪廷道:“我听着倒像是安宜殿下车中传来的曲声,倒是不知安宜公主竟精通琵琶。”
纪廷却仍旧埋头看信,并不李毓的接话,反倒是道:“那驿丞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李毓知道他不想多说,拿手点了点方才他放下的信件,道:“刚的来的消息,那驿丞的身份已经查清,确认与北边没联系,倒是和楚宫里有往来。”
纪廷听罢,眉头微微一皱:“她麻烦倒是挺多。”
李毓点点头:“不过,她似乎有察觉,行事多少看得出警觉来。”
纪廷听他这样说,不禁挑眉长长“哦”了一声,等李毓继续说。
“我方才跟着她出去便是隐约见着有几个人影跟着她,等我现身了,确实有几条人影从她身旁的灌木丛散去,而她似乎也察觉到,神色多少有些紧张,她是被吓到了……”李毓温和道。
两人继续交谈,车外的琵琶曲倒是又换了一首《白雪》,曲风之中,大有雪竹琳琅,和风坦荡的意蕴在里头。
李毓听得倒是惬意,而纪廷却也仍是没说什么静静听着。待到这曲作罢,却听得一道幽怨哀绝的曲调随风窜进车内。
李毓听得心中隐有戚戚之感,玉寒人不知,斜雨夜微凉……也确是一片凄凄之情,他跟着又侧耳听了听,终于温声道:“这曲倒没听过,虽曲调精妙,但着实太过悲戚。”
话音落下,那方纪廷却久久没有声息,李毓不禁侧头回看,心头却是猛然一震。
纪廷虽未说话,脸色却已然青黑,只睁着眼定定看向前头,一双眼睛仿佛要将车帘看穿。
李毓直以为他要发怒,却见他只紧握着一双拳头,待到悲戚的曲调消逝在茫茫旷野,他一双冒出青筋的手却又渐渐松了。
那边,微玉一曲《寒玉》奏完才猛然发觉自己弹了这首,骤然收了手,拨开窗帘子往后看,车却依旧安然的走在寒风飞雪之中。她忽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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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遇伏
午后,雪骤然大起来,白茫茫纷飞了一整个世界。车队沿着官道一路向北,偶尔听得有马车错车而过,却更多时候是静悄悄一片,只听得马车之下车轱辘压过雪层的轻嘶。
微玉掀开帘子透气,有厚密的白雪打进车内,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车边林木一路后退。微玉轻轻趴在车窗上还要继续看,却被一旁的清溪拉进车内,合上帘子,又将锦被裹上微玉这才满意地住手。
微玉无奈地笑了笑,车内炉火烧得正旺,暖绵绵如置身春日,清溪在一旁不住地唠叨叫微玉当心身子,切莫贪凉。微玉被这暖烘烘的温度熏了又熏,再被清溪一番唠叨,竟也犯了困,幽幽打了个哈欠眼皮不自觉地缓缓合上了。
正是困顿的时候,车子突地颠了颠,微玉眼睛幽幽睁开一条缝,却听得清溪轻声细语道:“没事儿,继续睡吧,路有些颠,磕碰到了石头。”
她这才又缓缓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摸约过了个把时辰,马车忽地猛然一颠,这一颠却是比前一次厉害得多。微玉骤然惊醒,随即便听到自己的车帘外响起一声凄厉的马嘶,再等她回神,马车陡然失控,被马拉着往官道左边的树林中跑。
马跑得急且乱,遇着树木便乱窜,车厢撞在树干上“轰隆”作响。车内的两人被弹撞在车壁上,发出的声音早不知是惊呼还是痛叫,微玉努力维持着平衡,却不料又是一个撞击,背后猛然撞到车壁发出一声钝响,一阵刺痛瞬间袭击,微玉隐隐觉得背后衣裳发黏,却强忍着没出声。
那边的清溪却是眼角含泪,惊慌地不知所措。见着微玉铁青的脸孔,她却猛地使出劲抱住微玉,将她护在怀中,哑着嗓子道:“殿下,你再靠紧我点,我能护点就护点。”
微玉微微抬起头,看向被撞得额头淤青的清溪,心里一阵泛酸,却看着清溪摇摇头:“这怎么能行,你快些松开我。”
清溪听罢连连摇头。车外,受惊的马又是一声嘶叫,马车再次被撞击,清溪护着微玉的手臂被猛然撞到车壁上,她强压着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却仍是被微玉听到。微玉思绪飞转,她们的马车在车队中间,若说马匹受惊,当是前头首先出问题,然而没有,整个车队独独她这辆出了问题,果然又是针对她的吗?这次又是谁?
想要她的命,单这马窜进树林撞来撞去自是不可能,这树林之中必然还有伏击。清溪还要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她却忍着背上的痛,猛然挣开清溪的怀抱,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这样到底不是个办法,等会儿马跑累了,你赶紧跳车。”
清溪又是连连摇头:“不,殿下,要跳咱们一起跳……”
微玉听得她这样说心头又是一酸,心里却明白,照着自己如今的身子,和她多在一起一刻对她便是多一分拖累:“你听我说,你身子比我强,跳下车赶紧去找宁王,想必他们此刻正在到处寻我们,找到了他们便带他们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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