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焕与郗骁商量着写好了针对此案的奏折,都没商量夏博洲和孙成义,便相形离开刑部,进宫面圣。
郗骁本就懒得搭理夏博洲和孙成义,许之焕眼下则是感念皇帝、郗骁对持盈的护住之心,铁了心要权利帮衬他们处理碍眼的贪官赃官,除此之外,窝着一肚子邪火,不怕是非,就怕是非不够大。
郗骁不难想见到当朝丞相的心绪,私心里一面惋惜许之焕娶了个祸根,一面感佩于许之焕在这当口仍是冷静睿智,强硬的态度任谁看了都会打怵。
只是文弱书生,但那风骨、城府、心性,足以与任何人为敌,且不落下风。
是这样的一个人,幸亏对持盈唯有父爱,不然的话……除了暗中亲手除掉,别无他法。思及此,郗骁不免为自己和持盈庆幸。
在宫门口下了马车,郗骁与许之焕并肩前行。
许之焕说道:“听说王爷打定主意要收养个孩子?”
“嗯。”郗骁颔首一笑,“已经上了请奏折子,皇上准了。”
许之焕笑微微地看着他,“赵家那孩子,王爷几时还给长公主?”
郗骁一听就知道他有过的猜想,眉眼间的笑意渐浓,“赵家论罪之后,我让长公主上一道请罪折子,自请从皇室除名——这事儿成了,我才会把孩子交给她抚养。”
胁迫令言好几年的人,若是日后还能安享富贵,他这些年真是白活了。
许之焕略一思忖,笑着颔首,“这样也好。先前不是不担心的,怕你意气用事,抢了长公主的儿子。”
“我才不会。”郗骁笑道。真的,压根儿就没有过那种打算。他憎恶萧宝明,对允哥儿难免恨屋及乌,可是,允哥儿何辜?真要是能做出那种事,便不会那样厌恶许夫人了。
许之焕此刻也想到了魏氏那令人觉得荒唐齿冷的行径,不由自嘲一笑,“是我小人之心了。”
“哪儿的话。”郗骁笑容诚挚,“皇后娘娘帮过郗家多少,您大抵都不知道。只为此,我就要感激您一辈子,没您的教导,我与明月以前就不会结识皇后娘娘。”
听到对方提及爱女,许之焕神色一黯。持盈,不知要多久才能缓过来。他竭力掩饰着低落的心绪,勉强笑道:“王爷言重了,皇后既然与你们兄妹是挚友,遇到何事都该尽心竭力。你们兄妹对皇后的恩情,她晓得,我亦明白。”
“您要是总念官样文章,咱俩还是别聊天儿的好。”郗骁笑吟吟的,狭长的凤眼微眯,“我们兄妹三个要是都遵循劳什子的规矩道义,到不了今日。”
许之焕由衷地笑出声来,“这话说的真是怪,换个时候,我少不得要担心你要把我的女儿抢去你家中做妹妹。”
郗骁哈哈地笑起来,“我本来就是有俩妹妹,她们俩的分量不相上下。哪个受委屈,我都看不得;哪个被算计,我都忍不得。也就这回吧,例外了一次。”没继续整治许夫人,是看出了丞相的心迹,打心底的敬佩,便放手不管了。
“这是她的福气。”许之焕看住郗骁,笑着颔首,“亦是我的福气。”
郗骁不在意地一笑,“趁我还能折腾的时候,一定尽力帮你们折腾个好前景,哪日我落魄了,只请你们父女照看明月一些。”
“胡说八道。”到这会儿,许之焕不自觉地就把郗骁当做小辈人看待了——一个不着调还乌鸦嘴却能力卓绝的小辈人,“你要是能落魄,我这仕途也就到尽头了。”顿一顿,嘀咕一句,“皇上惯着你都到什么份儿上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被皇上这样惯着的人,有生之年怎么可能会落魄。
郗骁朗声笑起来,“连您都这么想啊,那我放心了,往后好好儿当差,为皇上分忧。要是用得着,也会帮您料理些琐事。”
许之焕也笑了,“你帮的还少啊?”帮的已经太多,在持盈那边或许是理所应当,在他,却是难以偿还的天大的人情。
就这样,两个人无形中亲近起来。
临近乾清宫的时候,木香匆匆而来,行礼后笑道:“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要给王爷和丞相传相同的话,先前还以为要跑来跑去,眼下一并见着,奴婢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许之焕与郗骁俱是一笑,前者问道:“皇后娘娘要你传的是什么话?”
木香欠身笑了笑,“皇后娘娘说,与她相关的那件事,您二位什么都不用管了,交给她就好。”
二人俱是沉默片刻,之后颔首,先后道:“好。”
随后,许之焕看住木香,语声透着从未有过的忐忑,甚至是小心翼翼的,“皇后娘娘,还好么?”
郗骁见状,顷刻间双眼竟有些酸涩。他轻咳一声,揽了揽许之焕的肩,“自然好得很,您别担心。”
木香亦是为父女之情动容,有些哽咽地回话:“皇后娘娘很好,今日只是免了嫔妃请安,照常打理宫中诸事,丞相大人只管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许之焕缓缓点头。
木香即刻道辞回返。
郗骁则对许之焕道:“把心放下,等到说完赵家的事,皇上就会让您去见皇后。”
许之焕闻言面露惊喜,“你怎么会知道的?是真的么?”上次相见,持盈那个病歪歪的样子,他一直记挂着担心着。
郗骁心头再度被触动,鼻子都发酸了,只是不好形于色,勉强笑道:“皇上会赐恩旨给您的,错不了。若是皇上忘了,我也会奏请皇上允准。”
“借你吉言。”许之焕笑道,“若是皇上没有恩旨,我也会请旨的,这种事儿你就别掺和了。”
“嗯,听您的。”郗骁的态度浑似听话的小孩子。
许之焕因此大乐。
郗骁则又揽了揽许之焕的肩,“往后有什么事儿,咱爷儿俩商量着来。”到这会儿,是真把丞相当做自己的长辈了。
“好啊。”许之焕当即明白他的用意,当即抬起手来。
郗骁亦伸出手去,与许之焕击掌为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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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萧仲麟去了慈宁宫一趟。
太后面目肿胀,痒得厉害,没法子好端端地见人,便隔着帘子与萧仲麟说话:“皇后的身世,哀家不清楚原委,但是一两日之后,定会闹得街知巷闻。皇上真要为那等人冒险么?”
萧仲麟冷笑,“就算你的话成真,朕会挨个儿除掉散播谣言的人。更何况,你以为的必然会发生的事,十之八|九不会发生。”
“那么,你也不怕数众官员指责你不孝么?”
萧仲麟冷笑出声,“朕还真不怕,况且,他们要指责,也得有个由头才是。你放心,明日起,我便罢免早朝,连续五日在你床前侍疾。”
“……”太后说不出话了。她从没想过,身为帝王的人,会有这种理直气壮的无赖行径。
“你死之前,你我不需再见。”萧仲麟语气淡漠地说完,转身离开。
太后眼下可以指望的,只能是皇后身世被揭露,让许家成为笑柄,从而许家倒台,连带的让宠信皇后的皇帝被千夫所指。
她在煎熬中等了两日,一切平静如昔,苦等的信鸽并未来到慈宁宫。萧仲麟倒是如先前说过的那般,罢免早朝,每日一早就到慈宁宫偏殿与人对弈,对外自然是美其名曰侍疾。
气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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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早间,许持盈离开宫廷,与沈令言、沈轻扬和一众影卫策马去往别影楼。
她要见一见苏妙仪,萧仲麟当即答应了,问明相见的地方之后,就说你先去,我和郗骁晚点儿去找你。
倒把她弄得一头雾水。
第062章(更新)
062
别影楼南面临街, 东西两面各有一个供食客停放车马轿子的院落,北面则是路离常住的庭院,七间正屋, 两侧是厢房。
此刻, 身在四楼雅间的苏妙仪站在北窗前,望着后方院落。
高大的梧桐树下, 葛骏和路予对弈,李淳观棋。
苏妙仪在看的只有李淳, 那是她的儿子。
路离等人无意惊吓孩子, 是以, 李淳到现在都以为,母亲带他来此处,只是与友人小聚几日。
两日了, 她在楼上,李淳被安置在宅院中,母子两个只有早间用饭的时候,能够坐在一起, 说说话。
她还没见到路离,不知道他究竟作何打算。
焦虑的思忖间,路离的身影出现在她视野。
二十多岁的清俊男子, 穿一袭净蓝布袍,步调悠然地走出正房厅堂,转到对弈的两个人近前,看了片刻, 说笑几句,走向酒楼。
苏妙仪的手握成拳,希望路离是来见自己的。等了些时候,房门被人推开,路离走进来。
“路公子。”苏妙仪屈膝行礼。
路离拱手还礼,站到窗前,“知道对弈的两个人是谁么?”
“不知。”
“东面的是葛骏,五军大都督。西面的是舍弟,如今在太医院行走。”
“……”苏妙仪心惊不已,“公子究竟作何打算,能否告知妾身?”
路离转身到桌案前落座,答非所问:“知道我们三个都是谁的好友,甘愿为谁效力么?”
苏妙仪走到他近前,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