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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骁要去乾清宫面圣的时候,定北侯赵鹤急匆匆走到他面前,“借一步说话。”
赵鹤是萧宝明的公公,亦是兵部尚书,郗骁自来以礼相待,笑着移步,“侯爷长话短说。”
“你是不是疯了!?”赵鹤语声虽低,语气却特别激烈,“怎么能下这样的重手?!”
郗骁就笑,“与侯爷有关?”
“你快些把人放了!”赵鹤道,“不好善后的话,我可以帮你。”
郗骁讶然,剑眉微扬,“侯爷不把我往火坑里踹我就烧高香了,今日竟要帮我?”
“你这是引火烧身、自掘坟墓!”赵鹤的言语似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郗骁轻轻地笑起来,“我活腻了已不是一年两年。”他笑意在唇畔凝固,目光倏然转冷,“可知我此举用的是哪一招么?”
赵鹤怒目而视。
“打草惊蛇。”郗骁锋利的视线在他面上梭巡,无形的刀子一般,“你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赵鹤闭了闭眼。
郗骁踱开步子,“我去面圣,得空再找你。”
“你会毁掉你自己的!”赵鹤低低地叹道。
郗骁充耳未闻,阔步去往御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疯子!就不能过一段再给我添乱?
郗骁:个小兔崽了,你又不会吃亏。
持盈:咳咳,你们聊,我去发上章红包啦^_^
第035章(单更)
035
御书房中, 只有卓永服侍在龙书案一侧。
萧仲麟见到郗骁, 开门见山:“贺家一事,朕所做的安排, 听说了吧?”
郗骁道:“臣已听说。”
“平白浪费大理寺、五城兵马司、锦衣卫的人力, ”萧仲麟凝望着郗骁, “作案之人, 该给朕一个交代。”
郗骁不动声色, “的确是。”
萧仲麟语气淡淡的, “那么, 该给朕怎样的交代?”
郗骁闻言微笑,“皇上想要作案之人给怎样的交代?”
萧仲麟也笑了,“其一,告诉朕因何而起;其二, 平白浪费的时间、人力, 你得给朕找补回来。”
干脆利落地把话挑明了, 还是和颜悦色、平心静气的。关乎自己的事情方面,小皇帝这是第一次让他觉得意外, 并且刮目相看。郗骁唇畔笑意更浓, “皇上命暗卫、锦衣卫详查之事, 若皇上允准,臣定当全力帮衬,半月内给皇上一个交代。”
“这些不够。”萧仲麟换了个更为放松的坐姿,“朕要知晓原由。”
贺家父子两代皆是朝廷命官,一夜之间全部不知所踪, 最终若没有一个站得住脚的原因,会让官员人人自危,会对摄政王心生怨怼,更会认定皇帝只是个摆设。
关系重大。
郗骁或许比他更清楚其中轻重。
郗骁略一思忖,和声道:“皇上,贺家一案与宫中彻查之事,或许就是同一件事。”
萧仲麟却笑微微地道:“如果是同一件事,那摄政王该做的是明哲保身,而非卷入其中。”
“臣是襄阳王之后,郗王府是太后母族。”郗骁见萧仲麟言辞直率,便也直言不讳,“臣从没有明哲保身的余地。”
卓永听君臣两个说到这儿,心里已经有数:皇帝遇刺一事,两个人其实都已确定谁是元凶,眼下只是在等待答案由暗卫、锦衣卫证实。
随后,他又不免为郗骁心酸:出身的确给了他与生俱来的荣华,而到如今,那出身成了他的原罪。只要亲眷的罪行得到证实,他就要被牵连。
“这些朕明白。”萧仲麟无动于衷,“但有句话叫做事在人为。朕眼中的摄政王,不该做出眼前这件事。”
郗骁笑了,“臣在皇上眼中,该怎样?”
萧仲麟十指交握,眸色深沉地打量郗骁良久。
是持盈的功劳,还是丞相的功劳?——郗骁在思忖着。这完全静默的时间之内,小皇帝居然气势十足,让他生出些许压力。这在以前,是不曾有过的。
心念一转,便觉是在情理之中,以前就想到过的,皇帝已经从小奶猫变成了狼崽子。
萧仲麟缓声道:“沙场、官场、情场、权势之巅、枭雄陌路,都可以是你的归处。你不该这般冲动率性,可你做了这样的事。那就要与朕说说,你这是在为哪一条归路铺垫。”略停一停,又亮出底牌,“不给也无妨,朕用得上的侍卫、衙门,即刻去查摄政王府。”
话不多,却点出了很多不得已之处——君臣两个的。
末尾的话,则是点出了萧仲麟已经给出的纵容和可能会给的钳制,要郗骁做个选择。
郗骁敛目斟酌片刻,道:“贺家一案,关乎兵部及郗王府几个陈年旧案,臣怀疑贺家知情却瞒而不报。”
陈年旧案,萧仲麟品着这个字眼。郗骁针对的是已故的襄阳王,还是太后、赵鹤等人?
“可追溯到几年前?”萧仲麟发问。
郗骁道:“起码要追溯到五六年前。”
萧仲麟沉默下去,过了好一阵子才道:“可否掌握好分寸?”
“臣可以。”
“给个期限。”
“一个月。”
“……”萧仲麟摇头,“不行。”一个月不知亲人下落,任谁都会疯掉。
“二十五天。”
萧仲麟气笑了,“半个月,不准讨价还价。到时若是你抓错、冤枉了人——”
“臣会认罪伏法,听凭贺家处置。”郗骁是最有自知之明的人,“对皇上,臣先斩后奏,亦是一桩罪,唯请皇上暂且记下,来日一并清算。”
清算?谁知道你抽疯抽成怎样的局面?若是灾难性质的……你跟我恐怕说了都不算。萧仲麟腹诽着,将这话题略过,又抛出一个条件:“这件事,你要时不时给百官一个适度的交代。如何做,你该有数。”
“臣遵旨。”
萧仲麟站起身来,“随朕去趟慈宁宫,给太后请个安,别的话路上说。”
郗骁称是。
君臣两个权当偷闲,慢悠悠走去慈宁宫。
路上,郗骁问萧仲麟:“皇上说起臣的归处,情场是其中之一,当真这样想?”
萧仲麟就笑了,“你洁身自好、数年孑然一身的名声在外,不是情场中人,还能是风流场里的不成?”
郗骁也笑了,顿一顿,道:“臣有点儿私事,需得沈指挥使帮衬一把,皇上能否开恩,允许臣时不时唤沈指挥使到府中?此外,贺家一案的进展,臣会每日告知沈指挥使,由她转告皇上。”
萧仲麟思忖片刻,颔首道:“准了。”
有些话,不曾明说,但已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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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仲麟与郗骁同时来到慈宁宫,多少让太后有些意外。
今日贺家一案传得沸沸扬扬,她与旁人一样,一听就知道是郗骁做的好事,气得不轻之余,就希望萧仲麟能争口气,给郗骁施压。
谁承想,君臣两个结伴溜达过来给她请安了。
她哪一个都不想见,也照心意做了,命玉竹把两个人拦在寝殿外,说省得过了病气给他们。
两个人不以为意,敷衍地询问几句太后的病情,又相形溜溜达达、有说有笑地回了乾清宫。
气得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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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萧仲麟如约回到坤宁宫用膳。
席间按照他吩咐过的,有一碗红枣羹,是给许持盈准备的。
许持盈一口一口享用的时候,神色透着点儿不高兴。她喜欢吃甜脆的桃子、酸甜的葡萄,夏日也喜欢喝冰凉的甜羹,独独对饭桌上味甜的菜肴羹汤毫无兴趣。
萧仲麟看着她,心里直乐。她这口味,跟不少男子一样。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对身体有好处的事儿,不能由着她的性子。
用过午膳,萧仲麟转到东暖阁,歪在床上,拍拍身侧。
许持盈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道:“要睡一会儿?”
“不乏。”他握着她的手,“倒是你,也没午睡的习惯?”
“嗯。”许持盈笑着点头,“偶尔觉着乏了,就喝几口茶提神。一向如此。”
萧仲麟坐起来,把她拥到怀里,“晚间我真不能回来?”
“是啊。”她小声回答,“昨晚不是才跟你说了大半晌?你要是回来,太监就会磨烦你的。”
“那行,这几日我就在乾清宫独守空床。”他侧头摩挲着她的面颊,“晚间你让影卫上心些。”
“嗯,我会的。”许持盈犹豫片刻,双臂慢吞吞地环住他的腰身。很轻很轻的动作,怕他察觉似的。
萧仲麟亲了亲她的脸,把下巴安置在她肩头,闻着她好闻的清浅香气。
她由着他,过了一会儿,把面颊埋在他肩头,双臂慢慢地收紧一些。又过了一会儿,下巴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肩,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萧仲麟轻抚着她的背,唇角缓缓上扬。
不想说话。
不需言语。
只想享受这一刻的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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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起了雨。
郗骁撑着伞往宫外走的路上,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沈令言。她没打伞。
他快走一段,到了她身侧,“稍后去我府里一趟。”
“是。”沈令言一改近期的态度,“本就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