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永笑着欠一欠身,进门去服侍了。
郗骁看着陆乾,笑微微的,“总听说陆大人有差事要办,这么久了,交差没有?”
陆乾就笑,“上年纪了,行事缓慢。眼下已经移交给沈大人。王爷没听说?”
“是行事缓慢,”郗骁问道,“还是想撂挑子不干了?”
陆乾仍只是笑了笑,依次看了看他和沈令言,“你们二位这是——”
“近来太闲了,上赶着帮皇上分忧,给沈大人打打下手。”郗骁道,“没犯你忌讳吧?”
陆乾忙道:“这话下官可担当不起。”
在近前服侍着的小太监听着两人的言谈,心下疑惑:摄政王这几日是怎么了?跟沈大人没好话也罢了,听说以前就那个习惯,今日怎么又跟陆大人对上了?偷眼打量,也瞧不出神色有异,笑笑的,眼神很柔和。
过了一阵子,户部尚书捧着几道批阅过的折子走出来,寒暄几句,笑眯眯地走了。
卓永出门来请郗骁和沈令言,歉意地对陆乾道:“大人再等等。”
郗骁和沈令言先后进门,行礼之后,郗骁把那支毒箭的来历据实相告。
萧仲麟问道:“依你看,能否找到那位名匠?”
“臣没有十足把握,起码要一两个月才能下定论。”李二爷是个神出鬼没的人,又不是被藏起来的物件儿。
“人手呢?”萧仲麟索性征询郗骁的意见,“哪个比较合适?”
郗骁想一想,回道:“依臣之见,命暗卫着手,锦衣卫协助,再派几名影卫跟随在侧,能事半功倍。”
萧仲麟看向沈令言,问她怎么看。
沈令言想不出比这更妥当的安排,只能附议。
“那就这么办。”萧仲麟笑道,“暗卫那边,只能命指挥佥事梁攸着手此事。朕另有要事,让暗卫统领离京一趟。”
“暗卫指挥佥事定也是尽职尽责之辈,皇上只管放心。”郗骁这样说着,心里则有点儿意外,还有点儿想笑,顿一顿,又道,“李二之流,臣识得的一些人,也能帮忙打听消息。皇上若是准许,有何进展,臣会及时告知沈大人。”
萧仲麟凝了他一眼,“行啊。”又吩咐沈令言,“平时若是有为难的事,不妨也请摄政王帮衬一二。”
请郗骁出面,是她提出的,她一定分得清郗骁是帮忙还是添乱。最主要的是,他能够确定,自己被暗杀一事,与郗骁无关。
郗骁本就已摄政,不声不响派人把他杀了,位置还是摄政——只是换个皇帝,那还不如维持原状。
这人要是有不臣之心,要的结果便是自己做一国之君。别的路,他都不会选。
沈令言明白,这是自己给自己添的乱,只能恭声称是。
随后二人告退,沈令言回了后宫,郗骁回了值班房。
乾清门东西两侧的十二间房,是奏事处和散佚大臣、总管内务府大臣等人所在的值班处。他的班房在西侧。
进门后,坐在摆满公文的桌案前,他好半晌懒得动。
那边的萧仲麟,待陆乾到了近前,命卓永把一张单子交给陆乾,温声道:“朕还没好利落,太后三番两次病倒,实在是叫人头疼。
“太医院几名太医给太后把脉之后,建议用最好的药材为太后调理。这几样药材效用奇佳,然而十分罕见,需得你辛苦一趟,找齐之后送回京城。
“这是其一。
“还有一件要事,是你在民间四处走走,为朕留意所经之处的官员是否尽责、百姓是否太平。别人的话,总是说得天花乱坠,朕想听实话。”
说的是两件关乎孝道、治国的事,冠冕堂皇。
陆乾即刻恭声领命。话说的再好听,其实只是要把他支开一段时间。他不曾尽心尽力,这是在绕着弯儿地惩罚。
萧仲麟又道:“你尽快动身,离开之后,由暗卫与影卫指挥佥事代替你统领暗卫。”
“微臣遵旨。”陆乾告退,出门后,唇畔现出一抹苦笑。
萧仲麟心里舒坦了不少。执行力、行动力不够的手下,他一向容忍不了。眼下采取柔和的手段敲打陆乾,是还摸不清这个人的人脉,不想一出手又引发诸多是非。想让陆乾去外面晃一圈儿,看他是否尽心办差,到时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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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言这些年开方子抓药的存档,由贺太医送到了坤宁宫。
许持盈迅速翻阅一遍,不由蹙眉。
沈令言身上的旧伤、病痛,怕是比很多打过仗的男子还要多。
随后,她又仔细看了看郗骁送进来的方子,问道:“这方子效用如何?”
贺太医据实道:“只要长期服用,便能逐步调节好沈大人身上的伤病。十分少见的良方。”
许持盈找出沈令言上一次让太医院开的方子,只是调理胃疼、心口发闷的药酒。
她说道:“如今沈大人在为皇上办差,繁忙得紧,给她抓药调理的事情,要请你费心了。”贺太医是萧仲麟御用的太医,理应客气些。
贺太医忙称不敢,“微臣会定时为沈大人把脉观望疗效,煎药的事情,便需要皇后娘娘安排人手了。”他不能时常进内廷。
“这是自然。”许持盈把手边的东西亲自整理好,交还给贺太医,又问,“你与贺知非,可是本家?”
贺太医称是,“只是很少走动。家父年幼时,贺家的大老太爷、二老太爷便分家了,微臣是二老太爷那一支,三代行医;大老太爷那一支则三代从文。”
“知道了。”许持盈笑了笑,端了茶。与明月叙谈的时候,她听说了贺知非即将回到京城,是郗骁的主意,跟父亲做了笔买卖:父亲若是不答应,他就跟父亲赏识的后生找辙。
父亲气得说这不是耍赖么?郗骁一本正经地说就看上贺知非了,姓贺的一日不回京做官,他一日抓心挠肝夜不安枕。父亲被这不伦不类的话气笑了,却也知道他的脾气,被磨烦了几回,也就同意了。
她到这会儿还是啼笑皆非。
郗骁坚持如此,是否与当年那桩婚事有关?
敛起思绪,她命甘蓝去找沈令言一趟,“跟她说,必须照着我的意思办,不准视为儿戏,不然的话,每日来坤宁宫按时服药。”
“奴婢晓得。”甘蓝笑吟吟地去找沈令言。
到傍晚,许持盈听说了陆乾离京办差,由沈令言、梁攸合力暂代统领职责。
其次,便是符家的去处:褫夺官职、流放千里。
再一件事,就是许幼澄已死,今日许之焕请半日假,便是料理家事——这一节,萧仲麟也知道了,是锦衣卫指挥使苏道成领命寻找李二爷之后,与他提了提近几日几位重臣近日的动向。
只是,锦衣卫只知道许幼澄暴病而亡,并不知晓原因。
萧仲麟想着,许持盈一定清楚原因,横竖是上不得台面。她都若无其事,他就更不用当回事。
此外,苏道成又提了一嘴郗骁曾先后两次夜访沈府的事儿。
萧仲麟只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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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值班房的大臣们按时下衙。
郗骁慢悠悠地走在路上,别的官员都没他品级高,也就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他听着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絮絮低语声不耐烦,停住脚步,睨着众人,慢条斯理地道:“跟着我做什么?等我请你们吃饭啊?”
这是又气儿不顺了,说出口的话却叫人发笑。众人俱是陪着笑拱一拱手,加快脚步,走到前面去。
苏道成笑着赶上来,走在郗骁身侧,“没事儿总去沈府做什么?我可是照实告诉皇上了。”
苏道成今年二十七岁,跟郗骁相识十几年,很有些交情。对有些事,隐约知道一些。
郗骁道:“那是你本职。说不说的,我该去也得去。”
“我还听说,你那些幕僚在帮你物色王妃人选?”
郗骁瞥了他一眼,“怎么着,想毛遂自荐啊?”
苏道成笑得不轻,“你这是又要疯啊?”
郗骁继续胡扯:“你这婆婆妈妈的,比我认识的那些小丫头话还多。这脸细皮嫩肉的,捯饬捯饬真就能立马儿上花轿。”说完自己也笑起来。
“你少疯话连篇的。”苏道成只关心一点,“那事儿到底真的假的?”
“你管呢。”
“我担心是假的。就你这一根儿筋瞎了心的人——”苏道成笑着收住话。
郗骁笑,“我都这么缺心眼儿了,还不赶紧离我远点儿?”
“我是得回去了。还有点儿事情没忙完。”苏道成临走之前,道,“我盼着是真的。何必呢?你就非得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你见过用直溜溜的竹子杨树上吊的?等你忙活半晌把自己吊上去的时候,也懒得死了。歪脖树怎么你了?稳稳当当的就让人咽气了。”郗骁摆一摆手,“快忙你的去。”
“得得得,我走。”苏道成哈哈地笑着转身,回了值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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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前,敬事房总管太监孙福托着银盘进门来,跪倒在书案一侧,举起银盘。
银盘之中,盛放着美玉打造的膳牌。
孙福恭声请萧仲麟翻牌子。
萧仲麟翻一页书,道:“晚膳摆在这儿,晚些时候回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