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气愤脸涨得通红,吕晴娘环顾四周,觉得店里伙计看她的眼神好像与平日不同,疑问中带着一丝嘲笑意味,是的,大家都在讥讽她,一个丈夫当面带其她女子进到里间的可悲妇人!对方还是个长相普通、不及她半分的女子!
吕晴娘不再喜悦于富足的安逸生活,在其眼中,华美锦缎有了微小瑕疵,必须想法修补,而晴娘此刻能够想到的方法是弄清夫君究竟在捣鼓什么。主意打定,她装作更衣样子避开众人,悄悄跟在许远山身后,见二人进了里屋,晴娘忙躲到窗檐下偷听起来。
“……都安排好了,明日动手便可……”“春娘无需担心,杀个女子这般简单事情……”
“杀人?!”吕晴娘暗呼,闻得室内一声断喝:“外头是谁?!许远山!”
格门被人推开,满脸震惊看着面似罗刹的丈夫,晴娘身体不住颤抖,一面蹩脚解释道:“我……并非故意偷听……我只是……只是……”
许远山目光阴沉一言不发,一把抓着晴娘的手将其拖进室内。
房内幽暗不见点灯,虽然满心,晴娘还是利用彼此沉默的片刻时间打量眼前女子。的确不如她,晴娘更加坚定了看法,由自身美貌产生的自信使她重拾起声音,开口质问:“远山,你疯了么,我听到‘杀人’二字,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远山!”
“是真的,争么,晴娘要告发为夫?”冷冷笑着逼近妻子,眼见晴娘脸色煞白,许远山突然换上温柔模样,伸手撩开妻子额前碎发,他哀叹着说,“为夫所做一切皆是为你啊,晴娘,你争忍心指责,一切都为了你我日后富裕生活,你能理解么?”
晴娘心里开始动摇,许远山趁胜追击,又说:“并非杀人,这位——韦春娘是她的名字——是清河崔家侍女,因某种原因带着崔家小姐玉珠来到金水,闻得小姐所带金银细软甚多,便与我等联手谋些钱财。”
“只是……谋财?”吕晴娘彻底屈服于丈夫的花言巧语之下,她抬眼看着默不作声的韦春娘,低声问。
“这是自然,晴娘何尝看到为夫欺骗你?”许远山颇不耐烦,但仍旧保持和蔼态度回答妻子问话。
“可是……”心底良知尚在挣扎,晴娘犹疑着不知该说什么,其夫却失去最后一点耐性,他挥舞双手,暴躁说道:“别跟我婆婆妈妈的,又不需要你动手,只管当作不知晓便可!”
晴娘退出室内,丈夫残酷可怕的面容一直浮现,还有邻居大娘用轻视语气说出的那句“许远山为人呐……”,仿若谶语一般紧紧纠缠,预言她不甚光明的前景。
约定的次日转眼便到,晴娘借口它事打发店内伙计外出,乖巧的小叔亦被安排在远离食肆的书房里习字。心惊胆颤等待着那个时刻来临,晴娘看着不解世事的贵家小姐崔玉珠携韦春娘来到店前,脸色僵硬将二人引至后院一处单独食间,她急急退了出来。
走了不到十步距离便听见食间传来碗碟坠地的声音,晴娘顿觉不安慌忙回身,推开格门看到丈夫许远山双手紧紧握着条勒在崔玉珠纤细脖子上的麻绳,崔家小姐拼命反抗,双脚乱蹬将案桌上茶具踢翻,满地狼藉,整个场面混乱不堪。
“远山!不是说好夺财不谋命么?!住手,快住手!远山!”晴娘大喊,她的丈夫如若不闻,持续收紧手中绳索,晴娘心急,拉着一旁面无表情的韦春娘,央求道,“她不是你的主人么,快阻止远山,你听到没有,快阻止远山杀人啊!”
“原计划就是要杀死玉珠小姐。”韦春娘冷冰冰吐出这几个字,一动不动瞪视着主人垂死呼救。
“你们疯了,你们疯了,谋杀豪族是大罪!你们知不知道?!”晴娘失去所有气力,瘫坐一旁,流泪反问。
“无人发现,谁人知晓我杀人谋财?”许远山一脸凶狠,丝毫不顾面前柔弱女子的挣扎。
崔玉珠认清现实,终于放弃了无用反抗,许远山刚要松开手,却见崔家小姐忽抬起手指向前方,嘴里喃喃说着什么,晴娘顺着顺着玉珠所指方向,倏地尖叫起来:
“淮海!淮海!”
注:
一、唐代是并没有楷书的称谓,仅呼为“正书”或“真书”,直到宋元时才有了“楷”的说法,然而,“正楷”的说法出现得更晚,古代一般没有这样的称呼。
第三幕 浊世
许远山被妻子的尖叫声吓了一跳,手上力道松缓下来,崔家小姐像是瘫软的面团滑到在谋杀者面前。韦春娘惊恐看向伏在格窗一晃便消失的小小身影,沉声呵道:“不是你家兄弟,那是小公子崔俨,许远山赶紧办事,我去追小公子!”
“当真是个冷酷的女子,怪不得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许远山哼哼着说了句感叹话,手上也不停歇,迅速在绳子一头打个死结,又把另一头往横梁上以抛,使力吊起崔玉珠,眼睁睁看着崔家小姐扑腾几下便没了声响。
晴娘不出一声麻木看着韦春娘疾步出了后院,看着丈夫边说玩笑话边行残忍之事,她忽然觉得有些可悲,自己究竟在做什么,难道不阻止夫君恶行的她仅仅作为一个旁观者出现此处?还是罪无可恕的帮凶?
不敢看深入皮肉的那圈绳索,晴娘别过脸瞪视空无一物的地面,倒映着凌空绣鞋的阴影反复绕着圈圈,她颤抖着说:“应……应该、死了罢……”
许远山闻言,舒缓了脸上青筋暴起的凶恶模样,露出野兽饱餐猎物后惯有的满足表情。随手取来案桌上烛台凑到崔玉珠面前,无风,火焰不见晃动,“确实没气了。”许远山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声响,嘴角却颇感玩味的含着一抹浅笑。
吕晴娘仍未从惊恐中清醒过来,身体不受控制般发不出任何动作,心里却思索良多:她的夫君看样子已然习惯谋财夺命一类恶行,而她却迷惑于许远山谦逊有礼、和善助人的光鲜外表,被骗经年。
“愣着作甚么,还不快些帮手?!”许远山口气恶劣命令。
跌跌撞撞帮助将崔玉珠尸身搬到后院空旷处,等待许远山挖掘深坑之时,她总感觉崔家小姐指尖轻微动了动,太过害怕,晴娘不敢告诉夫君这个不可思议的发现,事后想来,这应该是日后事变的先兆。
吕晴娘不记得许远山接下来做了什么,自己又听命做了什么,模糊的记忆里仿佛是将崔玉珠推下坑内随手掩埋,混混沌沌过了数日,直至崔玉珠尸身凭空消失一事发生令她从梦中惊醒。
许远山听闻晴娘的述说后,面上震惊不过维持片刻,他眼珠子一转,想着只要有尸身向同伙交差即可换来预期的钱财,瞬间计上心头,他浮现释怀笑容,毫不犹豫抛出绳索,并快速加大了手上力度。脖子忽被勒紧,晴娘明白她是第二个崔玉珠——丧失人性的许远山脚下卑贱的踏板,仅有助其青云直上一点作用而已。
呼吸困难,晴娘却用尽气力发问:“远山,连我也不放过么……你不是……爱我的么?”
“爱?能为我带来甚么?”许远山状态疯狂喊叫道,“你若爱我,便赴死为我带来金钱罢,乖乖受死罢。”
夫君的话语仿若索命无常的催眠,晴娘眼角滑落清泪,美梦破灭,再无留恋,思及此,她渐渐放弃了挣扎。
徘徊于忘川边缘,心底突然生出一股不甘,为何为一不爱自己的男子自愿舍弃性命,错误的并非她啊……
晴娘倏地睁开眼,在心中大喊:她不甘心!求生愿望一起,晴娘不知哪来的气力,胡乱伸手触到身旁案桌上的簪子,晴娘拾起紧握手中,趁着夫君松懈须臾用尽全力挥出锋利的簪脚。
“啊……”许远山的哀嚎转瞬即被桌面器具跌落地面的哗啦声掩盖,晴娘麻木看着金簪深深扎入丈夫脖子,伤口处正汩汩往外冒着浓稠的血液,而意图杀妻的恶人正不停抽搐,由于喉咙部位受伤缘故,许远山一句话也讲不出,看他面上流露的情急,许是哀求妻子施手相救。
“晴娘,你在作甚么?”“品莲居”店主人之妻抬起空洞的双眼看着忽然闯入的韦春娘,对方一脸焦急,却不知其究竟是在旁注视这个悲剧过程,还是碰巧到来撞见血腥场面。
“我……失手杀了远山……须得投案……我并非故意,是远山他……”吕晴娘慌乱解释着,只是情绪亢奋,前言不搭后语,语多重复,韦春娘耐心听了许久才掌握事情大概。
“无需投案!”晴娘觉得对方扬声说这句话时,给予同情的对象并非她,而是说话者自己。
“没必要为这个恶人陪葬大好年华!”韦春娘又道,晴娘再次强烈感到对方亦有与之相似的某种际遇。
“你去看顾你小叔许淮海,这里交给我,不能让那孩子知道,听清楚了么!”韦春娘动作利落,就着“品莲居”店主人意欲绞杀妻子的麻绳将其吊到横梁上。
晴娘看着对方使尽全力、大汗淋漓的拼命样子,直觉得韦春娘是在报仇,为枉死的崔家小姐玉珠向许远山索命。可,策划谋害崔玉珠的不正是韦春娘么,她究竟在悔恨什么,莫非幕后另有主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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