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杜灼面露不解皱起眉头,转念想到对方指的是乳母被杀一事,她心里冷笑,暗想道:即便心有恨意,也要郑升真为杀人凶嫌才是。
“仇恨?争么没有,只是再争样恨,自小将我养育长大的乳母亦回不来,那我仇恨的意义是甚么,若果只是情绪的宣泄,乳母被杀我哭过悔过不正是对亡者的最好缅怀么?再者,郑升已经不在人世,再多的仇恨只能是业火焚烧自身,伤不得人反伤自己,又何必将己逼迫到如斯绝境?所以,倒不如遗忘,或许应言:超越所谓的仇恨,不是更好?王公子,你认为呢?”杜灼说完定定看向王淮海,面上带笑,笑意却未到达眼中。
“杜小姐倒是能够轻易原谅旁人,但被罪孽沉重压迫而永坠阿鼻地狱之人,又当争样救赎?”王淮海怔怔看着白烛跳动的火焰,喃喃问出声。
“王公子关心的是被罪恶感纠缠的人?杜灼并非那人,不能真正体会旁人的痛苦心境,但仍旧要说:不能脱离的苦海,可是因为遭受厄运?难道不是本人作茧自缚,越缠越紧以至无法喘息么?”
“小姐说得轻巧!小姐没有那样遭遇,说再多,也不过是一副旁观者的冷漠嘴脸罢了!”
杜灼张了张嘴,心里想到什么却不知如何转化为合适言语,王淮海觉察到对方的两难,他忙作出轻松状态笑了笑,淡然道:“不知觉有些急躁了,因为十五哥之事久拖不决,荥阳那边催得又紧……还望杜小姐勿要介怀。”不等如灼回答,他接着自言自语道,“不晓得议赎之奏是否送达金水了。”
“现下才过去十五日,王公子也太心急了,不是讲来回往返,加上等待批复,少算满算也得二十日。”
王淮海眼中露出一丝得色,他脸上笑容扩大,话音里透出一丝无法隐藏的愉悦:“杜小姐,我太原王家及荥阳郑氏大有人在朝中为官,十五哥之事,定会得到重视迅速解决。”说到最后一句,说话者的语气几乎变成了肯定。杜灼暗惊,隐约记起王、郑两门世家,因一直保有权势缘故,不仅族中为官之人颇多,对朝政更有不可小觑的影响。
“公子的意思是:在胡县令上奏减赎之时,已然对京中族人下了命令?”如灼心有不爽,语带讽刺反问道。
“‘下命令’一说实不敢当,但小生并不否认寻求族人相助,毕竟世家大族的颜面比甚么都重要,我等豪族依靠的就是礼仪传统,不是么?”王淮海话毕扬起和善的笑,令杜灼只得放弃冷嘲热讽的作对转看向室外。
“绝对等不到议赎之奏……”
“杜小姐方才说甚么?”王淮海恍惚听到对方的低喃传入耳中,他微侧了脸,像是不经意问起般随意发问。
“嗯?杜灼并未言语,王公子听到甚么了?”如灼嘴角含笑一脸不明所以,看得王淮海轻轻摇了摇头,否认道:“许是风声,小生一时错听。”
外间地面明晃晃的倒映着阳光,夏蝉开始发出令人烦躁的鸣叫,方才站得笔直的衙役耐不住暑困,站立间不停点着头,虽然望不见差役面上表情,但仍能够想象他们半眯着眼睛打盹的模样。
二人谁也没有打算再开话题,反而极有默契的选择了沉默不语注视艳阳下的景致,静止不动的绿叶,从一开始就没有丝毫风吹过的闷热的晌午,看着这般势头,不由得叫人怀疑不久的将来会有一场暴雨的来临。
远处跑动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二人互望一眼同时流露疑惑神色,再看向愈发接近的那人:脸上赘肉随着奔跑一颤一颤抖动着,跑了没几步便停下来擦拭额上热汗,猛喘着粗气,想想不可耽误,复又跑动起来。
“那不是主簿大人么?看他那般焦急,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杜灼喃喃说着,听见王淮海笑道:“定然是京都批复的减赎之奏到了,我算着也就这两天,应该是了……”如灼扫了一眼王淮海脸上的兴奋,没有出言应和。
主簿来到香堂前,两旁衙役率先迎了前去,讨好笑着说了几句闲话,一面忙着给上司送来碗清凉泉水。主簿也不客气,一把接过木碗咕咚咕咚将凉水喝得干净,竭力平复下喘息,他也不等杜、王二人开口,急切嚷嚷道:“大件事!大件事!”
“可是朝廷批文到了?”王淮海心急问道。
“批文?”主簿重复一遍对方的话,想也不想便挥手否认,“没影没边的事,哪里是甚么朝廷批文!”
“那么,主簿为了何事这样匆忙?”如灼微微一笑,柔声发问。
主簿拿着木碗媚笑着对杜灼行了一礼,答道:“卑职才去行院……”
如灼听着这样开场不由噗嗤好笑出声,嘴上嘲道:“主簿好雅兴啊,不过正午时分,便逛起曲巷来了。”
“呃……这样……杜小姐千其莫要误会,卑职只是……卑职是去查案,对!去查案了!”主簿慌乱了须臾,忙镇定下来,张开便是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听着却没有太大说服力。
“唐爱爱及我乳母被杀一案已然告破,凶犯都自缢见了阎罗,未知主簿大人又是去行院查的甚么案?”杜灼笑得欢快,脱口而出一句继续打趣主簿。
“就是唐爱爱的案子!”主簿瞪大了眼,急急解释道,“还请杜小姐前去,那行院有个名唤金蕊——大小姐是否还记得,花魁娘子身旁的小侍女,在堂上作过证言的那个丫头——她适才央我来禀告大小姐一声……”
杜灼偷偷看了眼面前众人脸上的表情,不紧不慢问道:“哦?甚么事?她央求主簿前来有甚么紧要事?”
“她说今日听候教坊官吩咐整理唐爱爱寝间物件时,发现一剡藤纸包着的水月茶茶砖,因为裂了一角,她瞧见里面夹着页文书,上面所述隐约跟案件相关!”
其五十七 剡纸
“主簿讲甚么玩笑话。”杜灼咯咯笑了起来,转想到在灵堂前讲笑对亡者不敬,她忙移动脚步领着与之交谈的王淮海、主簿二人避到屋檐下一方阴凉处,一面看似不经意的隐去笑意,反问道,“大人真是说笑了,这样大事争的不禀告胡大人,却来此寻找杜灼?”
“绝非玩笑,我的大小姐,卑职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刺史大人家千金开玩笑啊,卑职句句属实,还望小姐明察!”主簿焦急剖析自己忠心,指天赌咒半日,又是作揖又是立誓,看得如灼按耐不住差点笑出声,见她努力严肃了表情说:
“并非不信大人所言,只是听着有些不解罢了,王公子,您说是不是?”杜灼话语一转,含笑看向王淮海。
对方吓了一大跳,见着众人的视线皆集中到他身上,不由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回答:“是,是,小生与杜小姐一般存有疑惑,”王淮海点头认同如灼说法,神情严肃盯着主簿急问,“不知现下甚么情况,十五哥之事有何变动?可寻到了些甚么?”
主簿用力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话语几句他又感觉到方才疾步跑来的那阵口干舌燥,瞥了眼拿在手中的盛水木碗,早已经被喝了个底朝天的碗里再无一滴凉水,主簿双唇微微动了动想要唤来值守差役打了水来解渴,望着面前急切等待他说明具体情况的杜灼与王淮海脸上表情,瞬间不复有延误二人知晓答案时间的打算。
“其实我亦不明究竟争生回事,是金蕊那小丫头神神秘秘将我来到一旁,说甚么在唐爱爱以前饮用的水月茶砖里发现了奇怪文书,小丫头不敢打开乱动,也不给我看,一味坚持请杜小姐前往,还讲甚么找到重要东西,小姐自有奖赏一类的胡话。”主簿偷偷觑了杜灼一眼,小心翼翼打探,“未知小姐有甚么奖赏,可有卑职……”
“啊!”杜灼恍若想起使力拍了一下手,也不管主簿问话话,她自顾言语起来,“如此说来是确有这么一回事,前次见金蕊时跟她说了寻到与唐爱爱相关的有趣东西,我便为她除籍。嗯?方才主簿大人说甚么?大人也需要这样的奖赏?来我杜府为婢也可以么?倒是屈尊了大人呢。”
如灼强忍着笑看向主簿脸上失望与懊悔混杂,垂首不停嘟囔着“早知道禀告县令还得些许好处”。身旁的王淮海却没了声音,沉默许久,他才用种辨不出情绪的语气,淡淡问:“杜小姐对花魁娘子唐爱爱及乳母韦春娘被杀怀有疑问?十五哥……”
“王公子信么?”杜灼忽然严肃了表情,目不转睛看着对方,定定问道,“在公子心里,相信郑升便是犯人么?”
“虽不愿相信,但事实如此,不容我等轻易否认。”王淮海倒退一步,避开如灼逼视,喃喃回答。
“呵,既不信,便去看看金蕊找到物件,或许可以证明甚么也未可知。”杜灼轻笑一声,朗声建议道。
“好好好,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去,一会还要将金蕊找到的东西交县令大人裁断,不可耽误,不可耽误。”
杜灼听着主簿大声泄露心声的言语,想要打趣两句,见得王淮海仍旧默不作声,她笑着催促,道:“王公子,不与主簿大人一道前往?”
王淮海忽的回过神,摆摆手婉拒道:“小生恐怕不得空闲与杜小姐一道去见金蕊,一来十五哥的减赎之奏快要到达;二来这灵堂没个人看顾,怕是不行,万一有了故友前来上香,无人应酬真是失礼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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