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不见?”小厮疑惑反问。抬头看着主人怔怔看着窗外的翠竹,一副感受不到旁人存在的模样,喃喃自语:
“心底的疑惑,或许可以解开亦未可知……”
“大小姐小心脚下。”
杜灼收回观赏游廊两旁竹林的视线,见眼前引路的小厮弯着腰将手里灯笼往下就了就,媚笑着说了几句讨好的话。
“唔。”如灼含糊应了一声没有言语,顺着灯笼内微弱的烛光看向前方,才注意到仆役引导她一路往后院走去。心底不禁泛起嘀咕,杜灼却未发问,沉默着跟在负责引路的小厮身后继续沿游廊前行。
跨入内室,见得四下皆是朴实无华的陈设,架着数枝蜡烛的一盏普通青铜灯立于胡床一侧,窗外夜风吹来,使得本就不甚明亮的室内更显得昏暗。
胡夫人急急迎上前,看见烛火晃动影响室内照明,她一面向杜家小姐致歉,一面唤来使女掩上格窗,又亲拿了烛剪修整烛芯。
杜灼朝格窗外瞥了一眼,隐约瞧见庭院里开辟着块菜田,间距整齐的绿苗从土里探出头来,银白月色下倒也显得可爱有趣。如灼回首欲要言语,胡夫人却走到她身边,笑着介绍道:“自己种来玩的,在县牙里闲得无趣,不像先前,我在家里天天忙活农活,种种瓜果……”
“醉心种植亦是趣事一件,看着绿叶抽芽慢慢长大,花蕊吐芬,自是雅致。”如灼暗暗纳罕,嘴上回道。
听到有人赞许,胡夫人高兴地笑了起来,数数叨叨就她院中开辟的田地说了许多不相关的话。杜灼无奈听了须臾,不由得出言打断县令夫人的话,说道:“胡夫人,杜灼深夜冒昧前来,原有一事相烦。”
胡夫人恍然想起对方深夜拜访的目的,忙问:“杜小姐不要客气,有甚么事只要能办的,我一定尽力。不知道杜小姐究竟有甚么事呢?”
“呃……”如灼看着胡夫人脸上露出真诚表情,反倒不好意思开口作非分要求,嗫嚅半日,她才继续道,“杜灼唐突了,不知可否请胡夫人帮忙将郑升遗言借来一阅?”
话音刚落,便听见屏风后传出一阵声响,胡夫人神色慌乱急急解释:“养了只鹦鹉,在后面蹦跶……”看着对方脸上释怀,县令夫人才说,“杜小姐,并非我不愿帮忙,你知道,公务上的事,我向来不插手的,若是……”
“当然,”如灼打断胡夫人的话,浅笑着看向屏风后,扬声道,“杜灼所言借阅,是在县令大人允许之下的行为,不知胡大人认为借得借不得?”
隐身屏风后的胡元翊一脸尴尬走了出来,对着杜灼拱手施了一礼。胡夫人想起刚才所说“鹦鹉蹦跶”之类的托辞,不由噗嗤一声大笑起来,瞬间化解了其夫君与杜家小姐面对面的尴尬气氛。
“未知杜小姐为何想要查看郑升遗留文书?”胡元翊略作停顿,率先开口问道。
“杜灼不知如何解释其中缘由……”如灼略想了想,接着道,“若讲我是为了看郑升的遗言,莫不如说是为了核对纸笺上的笔迹。”
“笔迹?杜小姐难道认为有人伪造郑升遗言?!”胡元翊抑制不住脸上吃惊神色,走到杜灼面前大声反问。
“这……只是推测……因为杜灼曾见过郑升亲笔,在遭囚禁时不幸被人盗走那页纸笺。”如灼皱眉退后一步,小声答道。
“若果郑升遗留的文书系旁人伪造,那么他的自缢又如何解释?难道也作了假?”
如灼迎向金水县令胡元翊咄咄逼人的问话,严肃答道:“所以杜灼想要在大人结案之前把事情弄清楚,难道胡大人没有疑惑?若有冤屈,不正是因为此时忽略了那看似不经意的些许疑虑造成的么?”
胡元翊无言与杜灼定定对视,二人之间剑拔弩张一阵紧张,胡夫人忙拉了拉夫君,低声劝道:“不过让杜家小姐看看,原不犯法,再说老爷不是也有同样的疑虑么?只当再核对一遍,又不带出县牙,有甚么紧要。”
久久没有作声,胡元翊冷着眼从袖管里掏出纸笺递到杜灼面前。
如灼大喜接过那页剡藤纸,匆匆打开仔细查看起来。视线扫过正文起首一句,她倏地皱起眉,面露困惑摇着头,嘴上喃喃说道:“不可能……为何字迹一模一样……哪里弄错了……”
快速展开纸笺看到最末那句“荥阳郑十五绝笔”,杜灼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表情,她折起末页跑到烛台前,将纸笺移近,反反复复不停查看其上字迹。如灼太过专注,蜡烛燃起的火焰薰着她的额发,发出一股焦糊味道,胡夫人见状慌忙拉开杜家小姐,才未出现危险。
杜灼仍旧看着纸笺上的内容,对周遭浑然不觉,她木然抬头望了望一脸急色的县令夫人,听到胡元翊在旁问道:“争样?杜小姐的结论争样?”
“争么可能,字迹一样,竟然真是郑升所写?还是我的推断出了差错?!”杜灼自言自语说了起来,完全不像是在回答金水县令的问题。
“如此只能认定郑升是利用‘蛛女传说’绞杀唐爱爱、韦春娘二人的凶犯了?”胡元翊闻言颇为气馁,原以为会在案件上有所突破的他最终只能接受事实。元翊看了看定定盯视纸笺的杜如灼,不解对方原有的猜疑从何而来,以致令其深夜来访坚持查看凶嫌遗言。
“只能这样认定么?”杜灼轻声重复胡元翊的话,她忽抬眼看着对方,没头脑的问出一句,“胡大人,县牙是五月五端阳佳节那日接到里甲报官的,是罢?”
“是……”胡元翊拖长了尾音,疑惑杜家小姐为何如此询问。
“五月五日唐爱爱一案事发……两个月时间,也就是……七月五日。”杜灼自顾言语,转而看向金水县令,提出请求,“大人,可否暂时不要结案上报州府,请给我一个月时间……”
胡元翊暗觉杜家小姐言语唐突,不悦道:“本令自有做事准则,此案已经完结,必然是要呈报州府的。”
“大人!”如灼沉下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认真道,“杜灼如此请求是尊重您,若县令大人执意呈报,务请相信我杜灼有办法拦住卷宗。”
胡元翊当场愣住,才想起眼前这位小姐的父亲是他上宪涞州刺史,再往上的大都督周王殿下亦与杜家是姻亲。元翊握紧拳瞪视杜灼,久久不能言语。
其五十五 拂羽
马车前悬着一盏灯笼,被夜色包围的烛火显得有些柔弱,仿佛随时会被四周的黑暗吞噬。几只不知死活的蛾子拼命撞着纸糊的灯笼面,发出啪啪啪的沉闷响声。
惟明不耐烦的挥手赶了赶在耳边嗡嗡乱叫的蚊虫,抬眼见到小主人从县衙大门走出来,他忙拍着车檐,低声道:“表小姐、黎奴,小姐出来了。”
话音刚落,黎奴匆匆掀起帷幕下了车,郭玉霑也从车里探出头,等待表妹言语。黎奴面色焦急跑至杜灼面前,张口问道:“适才我们想要跟着进县牙,小姐却是不许,如何?小姐没事罢,那县令胡元翊可有为难小姐?”
“杜小姐。”身后响起个声音,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话语者,见胡元翊远远站在县衙门前对杜灼拱手行了一礼,二人颇有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听其淡淡开口作别,“小姐走好,愿诸事顺利。”
如灼默默点头,不咸不淡回了一礼,眼见胡元翊返身回了县衙,她怔怔看着缓慢闭合的黑漆大门陷入沉思。如此沉默着过了须臾,杜灼仿佛忽的回过神,看向惟明简短吩咐一句:“回拂羽。”
“回拂羽?!”被杜家小姐这没头脑的话语弄得不知所措,惟明、黎奴二人面面相觑互望一眼,却是不得要领。
杜灼也不回答旁人的疑问,自顾提起裙角登上马车,看见面前二人仍旧兀立不动,她面露不悦,出言催促道:“还不快些!”
“可是,”黎奴上前一步,劝道,“城门业已关闭,加之夜间行路不甚安全,未有急事,还是明日再……”
“你争知没有急事?没有急事我如此着急回拂羽作甚么?城门关闭便回刺史官邸拿爹爹的官牒,总之我今夜须得回去,不然……”如灼倏地顿住,她逃开黎奴的注视,缩回车厢内不再说话。
黎奴挪不过小主人的无理要求,只得急急回府拿了刺史签署的通行牒文。
待得车辆避过守门兵士的盘查驶上官道,一路车轮滚动的声音早已磨平了众人对杜灼与胡元翊面谈内容的好奇,再看向默然望着窗外的如灼,莲塘处熟悉的场景出现时,她的眼角微微跳动,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听黎奴率先问:“小姐,郑升遗言之事……”
如灼闭上嘴,脸上仍有些不敢相信,抬手握住衣袖,她轻声答道:“字迹,一样。”
气氛瞬间变得沉重,方才还想再作问询的郭玉霑心里亦没有了追问的打算,相对无言中她忽然明白了表妹从县衙出来时脸上那阵失望,若果字迹相同,便只得承认郑升其人为杀害唐爱爱与乳母之犯人……
不容众人多想,马车飞速穿行在夜色里,不知觉便回到县郊拂羽别院。灯火通明的车门前一片熙攘,杜灼面带好奇与表姐、黎奴落了车,抬眼见王淮海指挥着仆役不知在忙碌什么,如灼缓步行了过去,浅笑着问:“王公子,如此深夜,竟是为了何事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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