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片林子,谭学海再也没去过,毕竟,死过人的地方不太干净,天气炎热,尸体腐烂也快,恶臭冲天,不去也罢。
这差不多就是全部的故事了。至于后来那个不太听话的侍卫,还有那群山匪,都是死不足惜,他也算是为民除害。
谭学海现在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每天都得饮血,若是迟了,便会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野兽。谭学远和谭真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他了。谭老爷迟疑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叹气,让人牵了管家养的那只黄狗。
黄狗四条腿迈的轻快,一条粉红色的舌头露在外边儿,见了主人,高兴的摇头摆尾,扑上来顺着谭老爷的腿往上爬。谭老爷扭头不去看,让小厮把狗牵到屏风后。
狗嗷嗷嗷的几声儿,最后没了声息。
谭学海足足饮了两碗血,才慢慢恢复正常,谭真和谭学远松了手,他便倒在椅子上闭眼睡去。
屋子里有一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谭老爷踱步走过来,在谭真面前停下,“叔从,你,怎么看?”
他们俩兄弟,基本是很少说话的。谭府里的人,除了谭老太爷,几乎没人认同他,所以,这两个名义上的大哥二哥,也没什么交集。除了那些必须要露个面的场合,他是不来这边儿的。要么躲在他那个偏僻的院子里,要么干脆窝在大理寺里不回去。
今日,竟然连表字都叫出来了。谭真有些不习惯,偏了偏头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何事?”
谭老爷叹了口气,“圣上,怕是觉得谭家又碍眼了!昨日晌午,宫里来人把颜儿她们三个都带去宫里了,半分情面不留…”
“三个?”谭真打断他,心里突的一下,隐隐觉得不妙。
“嗯,连府里借住的表小姐都带去了,圣上怕是早就想如此了……”
太医送来的药,略苦。也不知宫里的大夫医术高超,还是用的药材格外珍贵,谭雪颜用了药,巳时便醒过来。
入眼是明晃晃的帷幕,她微微抬了抬脖子,床榻,锦被,全是明黄色。刺眼的很。
谭雪颜闭眼的那一瞬,突然想起来,心里有个不可能的设想,她慌忙起身,赵成明就坐在床榻边,那个桌案被抬了过来,中间只隔了一个琉璃帘幕。
“醒了?”赵成明并未回头,好似后脑也长了一双眼睛一般。
谭雪颜心慌意乱,翻身就要下床行礼,不想被锦被绊住,整个人带着被子栽了下去。龙榻不高,而且又有锦被垫底,所幸还未伤着,只是,太过丢人了。她摔下床,发出闷响声。赵成明想听不见都难,停了笔走过去,谭雪颜还是趴在地上,似是觉得丢人,头压的很低。
赵成明走到她身前,蹲下来,谭雪颜的头又往下低了低,微微颤动的肩膀,凌乱的发丝。赵成明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两个人对视,谭雪颜眼里有些难以置信的震惊。
“怎么?是不认识了吗?”赵成明嗤笑。
谭雪颜的下巴被对方使劲儿掐着,他已经变勾为掐了,她说不出话来,连求饶都不会了。
对峙一炷香的功夫后,赵成明才放开她,雪白的下巴上有红色的印记,可见有多用力。赵成明起身从案桌上拿了一本奏折扔到谭雪颜身前,“喏,看看,你的好兄长来请命了!”
谭雪颜颤着手从地上捡起奏折,见赵成明挑眉示意她看,才慢慢打开,“兹北疆进犯,边疆防守势弱,国于危难之际,臣自请命……”后面的落款,是谭学海。
二哥?谭雪颜不敢相信,二哥不是…怎么会主动请命呢!难不成,是为了救她?她还没想清楚,又有两本奏折扔到了她面前,正好砸在胸口上。奏折有些分量,砸在这个部位,还有些疼。
另外两本奏折,一份是亲爹的,一份是三叔的。谭家的四个男丁,老弱病残,就留了一个。谭雪颜有些控制不住,抬头去看赵成明,他正好看着自己,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
赵成明又蹲下来,干脆坐在她旁边,挑了她的一撮发丝在手指上绕,“你说,朕该不该批?”
谭雪颜僵笑,“全凭皇上定夺。”
“朕要你说,你说的,朕听听。”
谭雪颜还是那个“全由皇上定夺。”
赵成明龙颜大怒,连声说了三个好,“既然如此,那都去吧!为国为民,谭家真是朕的心腹,即便死了,朕也会厚葬的!”说完,甩手而去。
下午时,朝中大臣便都知道了谭家请命的事,而且皇帝还允了。这与北疆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总要派人去,但这是个苦差事,不说边疆物资匮乏,生活艰苦,即便不死,那也不可能完好回来了。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勇士。谭家自荐,而且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的谭家家主都请命了,其他人再缩头缩脑就说不过去了,既然早晚避不过,与其让圣上指名道姓的点出来,不如主动站出来,还落了个好名声。
到了傍晚,主动请命的折子,在桌案上堆了两摞。
这日夜里,边疆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密信中,北疆已经占领了石宁关。石宁关是边疆进入内地的关口,此关被占,也就等于把大虞的大门敞开,让敌人攻其腹部了。战事紧急,当夜便将人员定出来了。
第二日早朝,赵公公拿了清单一一的念,由谭真任指挥史,左臣右相本家中的两个年轻人任宣威建威将军,领了部分护国军,侍郎之中取了三人任参将副将。
另给那些被任命的臣子家中赏了不少金银之物,若家中有尚未婚配的千金,都赐了良配。然后封了谭家谭雪颜的贵妃品阶,焦家焦玉容贤妃品阶。
圣旨到谭家时,随行的还有唐子欢与崔令令,前来的公公依然是赵公公,喜笑颜开的满嘴恭喜贺喜,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谭老爷挤出笑来打赏了赵公公,送佛一般送走了他。谭雪颜封了贵妃,到底是给的荣誉恩惠,还是留作人质。不好说。
崔令令跟着赵公公进谭府的门时,便瞧见了谭真,他站在谭学远旁边,面色不好,一双眸子倒是璀璨闪光。送走了赵公公,谭老爷在同谭徐氏说话,府里的人全都在这儿,崔令令不敢动弹,她想谭真,想的发疯,那个人就在她眼前,却不能言语。
哪只谭真大步朝她走来,她心道不好,但已经迟了。谭真一把搂住她,双手贴着她的背,透着薄薄的一层薄衫,他的温暖源源不断传过来。谭真的头搁在她的脑袋上。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相拥。崔令令有些害怕,谭府的人都在,徐嬷嬷在,谭老爷谭夫人都在,谭学远也在。算了,不管了。崔令令闭上眼,往谭真怀里贴了贴,不管了,反正天塌下来,他顶着。
谭老爷侧身看见了,什么话都没说。府里的人四下都散了,前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谭真终于放开她,手捧着她的脸,“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除了不能四处走动。崔令令双眼朦胧,眼泪就涌出来。
“怎么了?受委屈了?”
“没……我…想你…”崔令令泣不成声。在完颜宫里时想了许多,关于谭真,尤其是听赵公公说,他请命要去边疆了,更加难过。见了面,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崔令令哽咽的问他,即使知道结果,但还是想问问。战火无情,若是……
谭真用手抹了她的泪,“我答应你,我会回来的。”
崔令令还是哭,“你…什么时候走?”她抬头看他,谭真眼睛也红了。
“今晚。今晚就走。焦家军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再让他们进了徐林,就难办了。”明明知道她可能听不懂,但谭真还是耐心解释道。
低下头看,崔令令的脸格外小巧,尤其是那张嘴,红彤彤的,剔透水嫩。谭真俯身,把千万无语都堵进肚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呃……察觉出来什么没?
☆、波涛暗涌 (六)
徐嬷嬷只是叹气, 见崔令令回来,也未说别的。把手上的衣物叠的整整齐齐后,放进柜子里。“令令。”
“嬷嬷。”崔令令低了头想认错,但徐嬷嬷却先开了口。
“我明日就要回汝州了,你们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我也就放心了……”
崔令令有些慌乱, 连连摆手, 想要解释。徐嬷嬷握住她的手, “我没有怪你。姑娘大了,有自己的主意,这是好事儿。嬷嬷老了, 落叶总是要归根的。谭老爷和谭夫人会好好照顾你们的,我也能安心的走了……”
嬷嬷的手很粗糙, 掌心里还有棱, 恪人。这些, 都是嬷嬷为她们俩所承受的。嬷嬷是自由身, 唐家在离散时,把所有奴仆的卖身契全都还给她们了。所以,嬷嬷本可以回乡的, 或者找个好人嫁了,平平淡淡过自己的生活。可她选择了照顾她们,风里雨里,这些年。
若是说不让她由, 那就是自私话了。只是,嬷嬷把她们俩当亲闺女待,怎么舍得?
主仆三人抱成一团哭了好久,嬷嬷老泪纵横,用手掌在她们后背轻拍,像是哄稚童一般,“不哭不哭,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安慰人的话没说完,自己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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