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了一会闲话,直到清平来问安,梁太君这才想起另一个孙女阮絮。
“絮儿呢?身体还不好?”
见清平乖巧地立在那处,姿容不卑不亢,万氏掩住目中的阴毒。
“这病得似乎有些重……”
梁太君眉头微皱。
“可让大夫看过?这节骨眼上病倒了,别误了事,要不去许太医府上递个帖子请他来看看?”
听出梁太君并未放弃阮絮,万氏舒了一口气。
“谢老夫人关心,不过……”
见她欲言又止,梁太君便把众人打发了去,只留她说话不表。
几人走到垂花拱门,清平便回眸笑道。
“阿酥,今日时辰尚早,咱们便走梅林那条道去雅苑吧,等时日一过,许是来年才能看到那些花儿了。”
雅苑便是阮府聘请女夫子给小姐们的教习之处,往常从梁太君小院到那沿着中轴石板道不过两柱香时间,若是从梅林去便至少要半个时辰了。这平白绕远路自然不是惜花赏悦之心,知道清平醉翁不在酒,阮酥倒也爽利,一口应下。
几人沿着石径小道一路往前,这与宫中的梅林主以粉、白不同,阮府中的梅花一片鲜红,远远望去恰似一团绚烂红霞,梅枝摇曳,饶是在春初的阳光下也骨节傲然,自成一体。
眼见已走到梅林深处,清平敛住笑,低道。
“阿酥,借一步说话。”
知秋正要追上来,收到阮酥递过来的眼神便干脆和执墨在后面把风,也不搭理执墨,只一动不动看向远处,执墨暗骂一声,也安静站定。
清平生得古典,只往那梅枝花蕊下一站,便似一副工笔美人图,端庄恬静,清冷倨傲。
见阮酥打量自己,清平不由笑道。
“阿酥在想什么?”
阮酥别过视线,纤长的手指拂过硬枝上的花朵。
“只是看到这些花突然想到那句诗: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
清平重复了一遍,神色中不免沾了几分郁色,落寞道。
“这世道,却是要寻个清净的地方也颇为艰难……”
同为师门?
这辨机公子是三十年前出的一位奇才,是本朝唯二三元及第者之一,然而辨机公子连获三元时不过二十又一,比另一个早了五年,更是一个神话;而令人叫绝的是,辨机不爱朝政,不喜庙堂争斗,于是不顾先帝的反对,坚持辞官,惹得皇帝十分不快,若非家中是开国勋贵,早就惹上杀身之祸。也因此事,家族逐年没落,到了嘉靖帝登位,家族中人都不昌盛,已无人在朝做官。
而辨机辞去官职之后,便好游山玩水,有仰慕其才华的,要拜其为师,却都不入他的眼,直到——
阮风亭看了看眼前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微微一顿,错开了思绪。
“小女愚钝,怎会入辨机公子的眼,九卿大人别开老夫的玩笑。”
玄洛笑得肆意,直听得阮风亭没底,好不容易等笑声停歇,这才听得他不快不慢说道。
“阮相与玄某想到一处了,不过既是师傅他老人家的意思,做徒儿的当然也没有妄论的道理,再说,小师妹的表现却是不错的。”
听闻玄洛也看不起他大女儿的资质,阮风亭心中隐隐不悦,毕竟阮酥是阮氏这辈中的翘楚,她都不行,岂不是说明阮府无人,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这才松了颜色,回头吩咐阮酥。
“还不按你大师兄说的办。”
呵,这就攀上交情了?
阮酥心中冷笑,却也不得不照办,把这戏唱圆了,于是亲手捧出那蟠龙如意坠不提。
两只玉坠合二为一,蟠龙的形状便隐隐约约看出是个“辨”的模样。玄洛笑着把玉坠还给阮酥,看向安溪是眼神已是没了温度。
“道长还有什么话说?”
“这……”
安溪自认倒霉,正想找个借口告辞,忽见清平携着执墨、执砚走来,对着众人福了一福,向梁太君轻道。
“原来九卿大人是阿酥的大师兄,难怪上次咱们在宫中……”
她很聪明地打住话,众人却已经明白了个大概,之前阮酥在宫中寒症突发,便是这位九卿大人出的手,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倒也合情合理。
“这还等感谢安溪道长呢,这不是消灾解难是什么?”
确实,至少解答了困扰阮府众人的一个大疑问,而且辨机的名头一拨,阮酥想不出名都难。
于是梁太君率先携府中众人给安溪道谢,绝口不提之前的狐妖附身等腌臜事,给足了玉皇阁面子,安溪也受用,对阮府的仇恨也渐渐少了一大半。
“这些日子阿絮身体一直不好,老夫人,若不请道长去给她看看?”
梁太君当下首肯,阮絮已“病”了这么多日,刚刚万氏还话里话外暗示,别是阮酥这个狐妖上身克了自己的亲妹妹,既然和阮酥没有关系,那便去阮絮那走一遭,也不打紧。
玄洛却已起身告辞。
“既然再无他事,那玄某就告辞了。”
阮风亭再三挽留,然而玄洛坚持要走,正打算亲自送他出门,却见玄洛眼神无意中往后面看了一眼,阮风亭会意,对阮酥含笑道。
“还不送送你大师兄。”
阮酥道了声是,疾步跟上。
水榭设宴(一)
一场法事,飞出一辨机公子关门弟子,同时又揪出一深府闺阁丑事,可谓唏嘘。
钱妈妈被打杀后,万氏本想拿银子帮她操办后事,可看阮风亭对其恨之入骨的摸样,便生生断了这心思,只叫人送钱给钱妈妈的养子,称其突得暴病而亡,钱家人得了好处,便也没有计较。
而阮絮被送去寒山寺那天,梁太君母子有意隐瞒,等万氏按着约定时间前去送女儿时,早已人去楼空,她看着依旧乱花飞舞的小院,忍不住嚎啕大哭!
“哭什么,女儿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她学好规矩,人稳重了,对她也有好处!”
万氏抹了抹眼泪,正想驳斥,可对上阮风亭厌弃的眼神,弱弱道。
“……不是看她东西有没有准备齐全吗?做母亲的还不是巴望着……”
阮风亭完全没耐心听她絮叨,周姨娘见势忙道。
“夫人放心,二小姐的行装是老夫人亲自打点的,而大小姐和清平郡主也分送了体己之物,整整拉了两大车,便是在寺里住上一年也是够的!”
闻毕,万氏的眼睛里几欲喷出火,“谁说她要住一年?!”若不是顾及阮风亭在场,怕是一耳刮子就要扬上去了!
周姨娘吓了一大跳,往后瑟缩了一步,怯怯道。
“是婢妾不会说话……”
这一切落在阮风亭眼里又是一阵烦躁。
“不会说话便不要说,没人当你是哑巴!还有你——”
一扫闪过些微得色的万氏,阮风亭背手转身。
“过几天琦儿便也要去韶衡书院读书,你身体不好,便也不用忙了,母亲和我会安排好一切。”
什么叫不用忙了?
万氏身体晃了晃,好容易被丫鬟扶稳身子,这才颤着声道。
“老爷的意思……是让妾也不去送他了,妾可是他的母亲啊……”
万氏性子跋扈,年轻时也正因明艳自信的摸样吸引了阮风亭。现下哭了一场,又因钱妈妈之事好几天没有睡好,脸色憔悴难看,倒显得有几分可怜楚楚。
阮风亭不忍,但想到梁太君几次论断万氏持家不严、苛待阮酥、虐待姨娘,本性不正,不配做当家主母云云,那冒出的同情心便生生隐没下去了。
“这段日子你好好反思,至于以后……到时候再说!”
说完一甩袖子转身便走。周姨娘福了一福,忙跟将上去,万氏气得牙齿打颤,正思索着要不要偷偷去见见儿子,梁太君给其安排的两个婆子已经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身子。
“夫人,这外头风怪大的,老奴送您回去吧。”
万氏当然不买账,“我去哪里还用得着你们说?”
这反应完全不出乎婆子们的意料,其中一个皮笑肉不笑道:
“即是如此,那夫人便去禀明老夫人奴才们伺候不力,请老夫人重新给夫人配几个伶俐的!”
万氏不料两个奴才竟这样大胆,但也不敢打上门去触梁太君的逆鳞,当下一哼便也只得认了。回到屋子一想到自己的境遇不由黯然,梁太君打得一手好算盘,现在逼得她骨肉分离,膀臂被卸,不行,不能就这样完了!
隔日,阮风亭亲自递上帖子,请玄洛到府中作客,说是谢其为阮酥正声,实际上显是存了交好的意思,玄洛也很赏脸,当下便应了。
因主母万氏几乎被梁太君禁足,这安排宴席的事便无人接手,梁太君母子商议过后,便决定把这差事分给阮酥和清平,让阮风亭的几个姨娘在旁帮衬着。一来借这机会给两个女孩子历练历练,二来阮酥今时不同往日,若说一开始梁太君不过将其当做阮府的另一助力,可现在却真正有了栽培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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