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看尽人生百态,受尽万般苦楚,从炼狱爬出来再生为人,已对人性深有体会,自问什么样的魑魅魍魉都能应付自如,唯一失控的,便是这个玄洛,她知道他别有用心,却总是无法猜透他的意图,这让她非常不安。
阮酥定了定神,转身望着他。
“阮酥为人无趣古板,听不懂大人的玩笑,请大人恕罪。”
落樱雪莲(二)
玄洛笑了一声,似乎也没有继续逗趣的兴致,他抬手攀上花枝,沉静下来的脸庞,妖魅之外,更多了一分冷冽,阮酥似乎能从他身上嗅到皇城司刑房里的血腥,背脊不由发寒。
“我这个人,看人一向很准,助你,只因兽笼之中,你像是能活到最后的那个,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他将指尖一朵樱花别于阮酥发间,与她擦肩而过。
转眼三月见底,春闱的日子也近了,所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报名参加会试的学子早挤满了京城的客栈。
会试由礼部主持,虽然阮风亭不直接插手考试,但礼部看在这层关系上,他的门生但凡有些才学,阅卷时多少都会得些照顾,所以每年阮风亭门下的学生,大大小小都有几人入朝为官。
而今年最为人所看好的无疑便是印墨寒,作为乡试榜首解元,柳州盛名远播的才子,即便不沾这个光,他榜上提名也是毫无悬念的,只不过拜在阮风亭门下,将来为官后多少有些靠山,很多事便更好办。
然而尽管印墨寒几次暗示,阮风亭却没有露出让他参加会试的意思,众人皆纳罕不已,按理说阮风亭最爱拉拢人才,印墨寒入朝之后,必然是他阮风亭的臂膀,他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几天之后,阮琦出现在会试名单上时,众人才终于明白了阮风亭的用意。
阮风亭虽然欣赏印墨寒,但到底比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子,阮琦虽然学问也算优秀,但有印墨寒在,阮琦就算提前知道试题,只怕也不是印墨寒的对手,阮丞相要让儿子夺魁,只能叫印墨寒让路了。
提及此事,阮风亭总是语重心长的安慰印墨寒。
“默寒,你年纪尚轻,在京城又是初来乍到,不必操之过急,为师多带你历练一年,于人脉世故上也有些积累,将来入朝为官便更加顺逐。”
印墨寒心中冷笑,面上却表现得十分认同。
“恩师的谋划,自然都是为默寒着想,一切但凭恩师安排。“
从阮风亭的书房出来,印墨寒柔软的眼眸突然一瞬犀利,自己客居阮府期间,一向忍辱负重,甘于为阮琦捉刀,替他在京城挣下许多才名,没想到阮家父子如此贪得无厌,竟然连会试都不打算让他参加,是想要他一辈子缩在背后做阮琦的枪手么?
“印公子,你的眼中,显现出杀意来了呢。”
轻轻的女声,让印墨寒瞬间回过神来,看向回廊的眼睛立即变得温和,他换上得体温雅的微笑,略欠了欠身。
“原来是大小姐,失礼。”
阮琦憎恨阮酥,却不便与她正面冲突,只好在些鸡毛蒜皮的事上寻不痛快,日前又说小姐们读书的厢房敞亮安静些,要和阮风亭要来做书房,会试将近,阮家上下无不为他马首是瞻,自然应允,便把阮酥和清平的学堂迁至外院,因此上学下学,偶尔会与印墨寒照面。
阮酥走近,似笑非笑地盯着印墨寒,明明是三月暖春,印墨寒却生生觉出一丝凉意。
“前日大哥在太子的文会上夺魁的那首关山月,真是艳惊四座啊!公子的文采,我也折服至极。”
说罢,阮酥静静地打量着他,印墨寒的表情没有一丝动摇,但他的内心却不由一震,代笔的事,除了阮风亭父子和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阮酥是怎么……
像是看穿他的内心,阮酥的声音细细的从他耳边滑过。
“我大哥那般心性的人,如何写得出这样精彩的句子,星旗映疏勒,云阵上祁连,这样的好诗,也舍得让给别人,公子真是大度啊。”
最后那句话,娇柔中带一点讽刺,印墨寒怎会听不出来,他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纵然心思玲珑剔透如他,却也不明白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少女,为何她总是对自己抱有天然的敌意。
“小姐见笑了,不过是一时触景生情的随性之作而已,谈不上什么舍得不舍得。”
“触景生情吗?”
阮酥的语调竟是有些悲哀,她想起前世印墨寒念这首诗时说的话“酥儿,我儿时曾随家人到过祁连山,祁连山壮美无比,入夜有雪莲花静静绽放在山间,那花瓣,便和你的皮肤一样洁白无暇,真想带你去看看。”
阮酥的心尖锐地疼痛起来,她从回忆中拉回思绪,眼中已经罩上一层冰霜。
印墨寒,这辈子,你要活得久一些,爬得高一些才好啊!因为待我羽翼丰满之时,会亲手将你扳倒,也让你尝尝,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滋味。
她露出一个笑容,欠了欠身。
“阮酥还要去母亲那里伺候,公子请自便。”
印默寒还礼,侧身让出一条道,少女的幽香从他衣襟擦过,他注视着那妙曼背影,不由陷入沉思。
阮酥至万氏住处,丫鬟打起帘子,向里头禀报。
“夫人,大小姐到了。”
阮酥走进里屋,见万氏依旧躺在床上,腰间靠着软枕,额上系着抹额,闭目哼哼唧唧,心中冷冷一笑。
近来阮琦得印墨寒相助,风光大盛。万氏在阮风亭面前多少也抬得起头了,因此母子俩开始有意无意地提起寒山寺的阮酥,阮风亭早已心软,想接女儿回府,但想到即将临盆的曹姨娘,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万氏干脆装起病来,日日在阮风亭耳边暗示没有女儿在身边,自己如何凄凉云云,阮酥看出她的把戏,一脸诚挚地道。
“母亲何出此言,不是还有我这个女儿吗?”
万氏死死捏着床单,皮笑肉不笑地道。
“若是絮儿在,必然要日日在我面前尽孝的,大小姐自己都三灾八难的,我哪敢叫你服侍?”
阮酥叹道。
“母亲太见外了,百善孝为先,酥儿固然体弱,为了母亲,也要略尽绵薄之力的。”
万氏还想挣扎,不料阮风亭一锤定音。
“如此更好,酥儿不常在你身边,显得你们母女之间太过生分了,称此机会让她尽尽孝道也好。”
想到阮絮的归期又渺茫了,万氏气得咬牙,阮琦私下安慰她。
“母亲莫气,把这臭丫头放在身边,正是拿捏她的好机会,您只管让她过来,保管叫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雪珠药丸(一)
阮酥才走进屋内,万氏的另外一个陪房谢妈妈便将一碗药递给她。
“大小姐来得正巧,夫人刚才还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袄,不是大小姐喂的药她不喝呢!”
同样是陪房,从前钱妈妈在时,这谢妈妈在万氏身边总是讨不了好,如今钱妈妈死了,她这才有了献媚表忠的机会,当下给万氏出谋划策,要治阮酥。
阮酥怎会看不出来,她既然来了,自然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从容地接过那碗药,低头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就要去尝,这个举动让谢妈妈大惊失色,连忙抢下勺子。
“大小姐这是做什么!”
阮酥一脸无辜。
“谢妈妈怎的如此紧张?我不过是替母亲试一试药的温度,以免烫嘴,还有,若是有人下毒,我先喝了,母亲便无事了。”
她们的套路阮酥早就了然于心,她先发制人,到时候万氏烫了嘴中了毒什么的,也赖不到她头上。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真是难以挑刺的孝顺,却让万氏和谢妈妈憋了一肚子火。
万氏本就没病,这所谓的药本就是设计阮酥的局,不过是碗红糖水,她们哪里敢让阮酥去尝。
万氏只得咬牙切齿地道。
“你的孝心我领了,只是药怎能乱喝,又哪有人下毒,不必太多虑了,端来我喝吧!”
阮酥一笑,顺从地将药端过去,万氏生怕她又来这么一出,连忙抢过来一口饮尽,可那红糖水太烫,她捂着嘴差点没喷出来。
“咦?母亲,是不是太烫了?我说要试一试,母亲却又不让!”
万氏气得几乎吐血,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我只是呛着了,不妨事。我腿酸痛得厉害,你来给我捏捏腿吧?”
阮酥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在脚踏上坐下,找准万氏酸筋,狠狠地捏了下去。
“哎哟!祖宗!疼死我了!”
万氏酸得大叫,一挺身子坐了起来,谢妈妈抓住机会,上前叫喊道。
“大小姐!你这是故意的吧?让你捏腿,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怀的什么心!”
阮酥挑眉,不紧不慢地道。
“谢妈妈误会了,我方才替母亲按的穴位,若是会疼痛呢,便是脾胃依旧虚弱的表现,我看母亲喝了大夫这么多天的药,也不见好,只怕是个庸医,不如我修书一封给师兄,求他请太医来替母亲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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