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是断琴,众人忙都凑上来看,阮絮嘴角慢慢勾起嘲笑。
“哎呀!太子怎么会送姐姐一张断弦琴呢?这也太不吉利了!”
阮酥也很奇怪,太子祁念为人谦和有礼,他即便无意于自己,也不太可能送这样一个羞辱人的礼物前来才对。
万氏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一脸担忧地看着阮酥道。
“女儿啊!你快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子?太子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我们家若惹他不快!将来新君临位,你父亲在朝中日子也不会好过。”
不得不说,万氏就是比她的女儿厉害得多,深知阮风亭最在乎什么,她这不失时机的脏水真是泼得好。
阮风亭果然皱起眉头,厉声责问她。
“这是怎么回事?我在朝中绞尽脑汁巴结太子,你倒作妖把他开罪了,你若是今日不说清楚,就别想回去!”
阮酥只觉寒意扑面,这就是她的亲生父亲,正常的父亲,在这个时候,都会为女儿感到委屈忧虑,而阮风亭呢?他对自己根本没有感情,一如当年,他对她的母亲一样。
面对阮风亭的怒喝,阮酥不急不气,依旧保持着良好的风度,慢声道。
“父亲多虑了,试想酥儿长居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太子从无交集,即便昨日在佛音阁,也是早早便离去了,更不曾与太子谋面,哪里有机会去开罪他呢?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酥儿之过,父亲您在朝堂上一向是最支持太子的,太子对您的信任也不同他人,又怎会与酥儿计较?这断弦应该并非出自太子之意,恐怕只是有人针对女儿的一个小小恶作剧罢了……”
她的一席话,倒让阮风亭冷静了下来,阮酥所说不无道理,别说阮酥和太子不可能有什么瓜葛,就算有,看在他的面子上,以太子的风度也不会表露,那么便是有人在琴上动了手脚了。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想的话……
“可是,太子的赏赐,必然是差人仔细检查过才送来的,并没有别人碰过……”
说话的是清平,她一双疑惑的美眸,轻轻从阮絮身上扫过,又赶紧移开,不着痕迹地提醒众人,阮絮就是唯一碰过这张琴的人。
绝弦求己
阮絮是什么脾气,阮风亭是再了解不过了,他听说前日因为阮酥,阮絮差点遭梁太君家法处置,故意毁琴报复这种事,也像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他瞪着阮絮,却迟迟没有开口。
毕竟两个女儿的在他心中的分量天差地别,阮絮这样跋扈他虽不高兴,但他也不想因为一个白子而责怪爱女。
阮酥此时像是被清平一句话点醒了一般,十分惊讶,痛心疾首地对阮絮道。
“絮儿,你就算和姐姐开玩笑,也不该拿太子赏赐之物乱来啊?太子乃储君,他赐下的东西,代表的是皇家恩宠与威严,你故意损坏,若让太子知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阮风亭脸色微变,他内心袒护阮絮,本来打算不了了之,但阮酥说得话却让他无法这么处理了,他确实不余余力地支持太子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轻慢太子。
“絮儿!你怎么这样没有分寸!你们姐妹斗气,要摔打什么我不管,但这是什么东西,岂容你胡作非为!”
阮絮还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就被父亲认定了她是那毁琴的凶手,心中又是冤枉又是气怒,指着阮酥大骂。
“阮酥你这贱人少含血喷人!我刚才开盒子的时候,手上又没有剪刀,怎么剪断你的琴弦,明明就是一张断琴!你还想赖给我!”
清平见阮絮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爽快不少,不失时机地舔了把柴。
“絮儿莫要动怒,你手上的金镯子雕花繁复,或许只是你不小心勾断了琴弦……”
她的话看似是替阮絮开脱,但其实便是提醒众人,没有剪刀,她一样可以弄断琴弦。
“够了!”
梁太君重重一杵龙头拐杖,厉声责骂阮絮。
“我前日才教训过你!这才两日你就忘了,你看看自己满嘴里说的是些什么!就这个德行,还妄想获得太子的垂青吗?”
阮絮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但她无理时尚且跋扈,何况这次真是被冤枉的,哪里忍得住,一时还想辩解。
“祖母!我……”
“你住嘴!冯妈妈,把她关起来,我们离开无为寺之前,不准她出门半步!”
“是。”
冯妈妈得了令,恭敬地走到阮絮面前。
“小姐,请吧!”
阮絮惊呆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明明刚才她还满身荣光。
万氏见阮絮被罚,心中已明白了几分,她正想替女儿说话,梁太君却突然目光犀利地看向她,吓得她住了口。
“这几天,你亲自守着絮儿抄写《女德》,让她好好搞清楚,什么叫清闲贞静,行己有耻!还有,酥儿这张琴,悄悄送出去找匠人修好,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阮家这场闹剧,不出院门,却不代表没有被隔墙的耳朵听到。屋檐之上,罗虎悄然转身,几番翻纵,跃过层层院墙,来至沉音阁,祁念正在悠然弄琴,见了他,点点头,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如何?”
罗虎跪地作礼后,起身附在祁念耳边一阵低语。
语毕,祁念不由失笑。
他倒是无意让那张断弦琴搅得阮家不得安宁,原本,他只是单纯地想看看阮酥见到这礼物时的反应,没想到她不仅没让他失望,还借题发挥出这许多下文来,真可谓意外之喜。
手指离开琴弦,祁念似笑非笑。
“其它的便罢了,不知道她可领会得到,我送她这琴的真正含义呢?”
如祁念所想,眼下的阮酥,正望着那把断弦琴,心中升起一丝奇异的感慨。
伯牙绝弦,意在知己。
太子与她素未谋面,不该有这样的暗示,可是这琴……却明显是故意为之,太子不会做多余的事,难道,他暗地里已经留意了自己?
阮酥眉头紧锁。
究竟是知己,还是宿敌,眼下,还很难说。
撕破脸皮
早春渐近,柳梢抽出浅绿,桃枝染上新红,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而正是这冷暖交替时节,阮酥却犯了咳嗽症,自无为寺礼佛归来,就断断续续没有停过。
大夫看过后,说她是风噪伤肺,痰热郁结,最好每日以冰糖燕窝调养,阮酥这辈子十分爱惜自己的身体,便单独拿了钱命知秋吩咐厨房去炖。
这日,眼见阮酥午睡将醒,知秋于是去取燕窝,厨房的周嫂子见她来了,指着灶上文火炖着的瓷盅笑道。
“姑娘等等,再过上一盏茶的时间就好。”
知秋于是点头守在灶边,偏此时抱琴也进来了。
“周嫂,二小姐想吃冰糖燕窝,你抓紧炖一碗!”
周嫂子答应着,正擦手去取燕窝,抱琴却注意到了知秋,见其守着的灶火上的一碗燕窝,她眼睛滴溜溜一转,叫住周嫂。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你取下来我给小姐送去!”
周嫂忙陪笑道。
“抱琴姑娘,这一碗是大小姐屋里要的,你再稍等片刻,我这就给二小姐炖上,燕窝本就绵软,用不了多久就成了。“
抱琴双手抱肩,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
“什么谁的?难道这燕窝还有名字吗?我不管,二小姐现等着要,你把这碗给我,再炖别人的!”
周嫂为难地看向面无表情的知秋,心中有了盘算,大小姐亲娘已经死了,没有依仗,二小姐却是夫人生的,深得丞相偏爱,这种时候,傻子都知道该怎么权衡。
她只好搓着手对知秋笑道。
“姑娘,要不这一碗先让抱琴端去,我再另炖一碗给大小姐?”
知秋服侍梁太君许久,惯见这些拜高踩低的小人,若是她真跟了个软弱可欺的主子,此时她自然不忍也得忍,可她知道阮酥不是,她于是向周嫂冷冷一笑。
“周嫂子,你糊涂了?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凭什么我先来的,要让她先取?退一万步讲,谁家主子都不是姨娘养的,一样的尊贵,按长幼顺序,她们也要排在我们后头!”
抱琴本就是故意要打压知秋,没想到她一点眼色没有,还敢说她家小姐要排在那丧气鬼的后头,她登时气得半死,叫道。
“真是笑掉我的大牙!凭你们屋里那个病秧子,也配和我们二小姐平起平坐?我劝她早些认清自己是什么身份!少在这里抢东西丢人现眼!”
她话未说完,面颊上便火辣辣地挨了一记耳光,抱琴捂着脸,简直不能置信。
知秋收回手,正色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出言侮辱大小姐,也亏你是二小姐房里的,要是在我们老夫人房里,这样没规矩不着四六的狗奴才,早就被打死了!”
抱琴哪里忍得下这口气,掀起袖子就要扑上来和知秋扭打,却被周嫂拦腰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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