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觉,青菀看向画珠,面露疑问之色。画珠自然一看就明白了,只道:“也不怪,皇上任上的事情忙,来的时候已经快至半夜了,走的时候天也没亮,要回去上早朝。您睡得沉些,他再故意动作轻些,您不知道也正常。”
青菀不知道这话真假,胸口已经突突跳了起来。她把目光从画珠脸上收回去,看向花园里盛开的簇簇山茶,心底慢慢漾起异样的感觉。她伸手折了一朵山茶花,夹在指缝间,脚下步子轻慢。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听进去了画珠的劝的,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特意撑着困意,想看看许礴到底会不会来。画珠给她算了,大约今日会来的。今日不来,明儿必然会来。
她侧躺在卧榻上,手指勾过薄纱帐幔在手里抠拽,心里想法很乱。已然是心软了,可总还有些端着不想表露心意。她和许礴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从来也没真正表达过自己的内心。有时候她也迷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对他不一样了。也就这一回,两下闹起矛盾,许礴不再来看她,她心里才真正明白,她是在乎那个男人的。所以心寒,所以生气,所以又逼着自己更为冷静冷漠。
她想了许多,困意也就都被想没了。三更天的梆子声响过,她又这么躺着等了许久,这时夜已经很深了。她想着许礴大约今日是不会来了,正准备缓缓情绪睡下,便听得门上有响动。还是画珠去开的门,两人门上一句话都没说,画珠便出了正房,又换了另一个人进来。
听到脚步声从外间入内间,再到床前脚榻下,青菀的心脏不自觉砰砰跳起来。她把手收回到心口处,攥紧了那里的衣衫薄布。又听着那人褪去衣衫,在她旁边轻轻躺下来。所有的动作都十分轻,不扰人半点好眠。
躺下一阵,许礴伸手过去,一只胳膊摆在她脖颈下,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胳膊上,这是侧身抱着她的姿势。没怀孕之前,两人在一起睡觉,都是许礴抱着她的。先时她不习惯,觉得睡不着,后来慢慢也习惯下来了。
眼泪忽而漫了一眼框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青菀微吸了一下鼻子,并不抬手去擦眼角滚下的泪珠子,却还是叫许礴发现了不对劲。他伸头去瞧她,在她眼角在看微亮的水光,忙伸手去擦,略显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被他发现了,青菀也就不装了,胡乱擦了脸上的泪水,微哽道:“你来做什么?”
许礴帮她翻身,让她侧卧过来,面对着自己,又伸手上去给她擦眼泪,“怕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得不开心。”
青菀看他一眼,越发想哭了,也不知矫情得什么劲。心里不知又哪里上来的委屈,满满当当的,便怄气说:“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都随你的意,哪里管我开心不开心。”
许礴这话可就听得明白了,心里觉得受用,把她往怀里抱,说:“对不起,以后一定不丢你一个人。这回算我混账,以后再不会了。”
青菀推他,推不开就让他抱着,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口里,声音也闷闷的,又说:“你也别说那好听话糊弄我,这么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这世上没一个男人靠得住。你是皇上,更靠不住。与我不好了,丢下我一个人,转脸就找别人去了。”
这就是冤枉他了,明明是她让他找别的女人去,他心里难受才不去看她的。许礴让她出自己的怀抱,看着她的脸,盯着问:“你既然不愿意我去找别人,为何还说那样的话?”
这又质问起她来了,青菀不想说,要翻了身往里。那一晚韩才人在文德殿服侍他的事,大约就要拿这话给合理过去了。她承认自己确有些端得过了,但也真的是不大接受他真去找别的女人的。
许礴看出她又生了气,自己心里却越发畅意,真是难得见她这个样子。他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往那边翻,盯着她继续问:“菀儿,跟我说,是不是你已经全心全意喜欢上我了?那天说的话,都是违心的。”
青菀听到那句“菀儿”就满张脸顿时煞红,直染上了脖颈,她埋埋脸,后头的话根本没听,只道:“要死了,叫什么菀儿,真难受。”
许礴还是看她,忽说了句:“叫婉婉不难受?”
青菀心下一沉,自然听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心里攒气,一脚踢在他腿上,“你什么意思?!”
许礴也知道自己问这句十分扫兴,但也是真的没忍住。他手握她的胳膊,不让她有什么其他大动作,也知道自己逼她逼不出什么来。原本见好的迹象,也在这句质问里全数变了味。他还是忍不住拿自己跟容祈比,心里十分想得到肯定,想自己在她心里占的位置,比那个男人重要。
女人孕期时脾气总是不大好的,青菀自然也一样,不过没什么可以借口大动怒的事,所以一直跟自己说要心平气和。今儿许礴撞了枪口,她是好不了了。心里本来又有许多积压,便连撵人放冷的心思也无了,直接炸了,打开许礴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许礴也跟着坐起来,看她气得喘气也深的模样,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稍等一气,便被青菀盯死了问:“我学名骆青菀,乳名叫婉婉,你都知道,容祈打小就是这么叫我的,你也知道,还跟我装什么?你要拿这事继续折磨我,我也不怕!”
许礴有些生愣,还以为她要冷着脸撵自己走,说半句话的余地也不给他,哪知是这一通劈头盖脸。他们之间从没真正挑开这个话题说过,一直是列做禁区,从来不提的。今儿却这么轻巧提起来了,说起来,也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吵架的事,他们也从来没干过。他之前事事讨好她,她对自己也有一层可瞧见的生分,都是识大体不混闹的。像今儿发飙,也是头一回。
许礴看着她,看得久了,忽而笑起来,也不知笑的什么,却叫青菀无法自处了。那气也叫他这一笑消了大半,想攒也攒不出那气势来,说一句,“你笑什么?”
许礴收收笑意,嘴角却还是笑着的,道:“那你是喜欢容祈叫你婉婉,还是我叫你菀儿?”
青菀看着他,心里再没有被质问的怪异感受。她想起白日画珠对自己说的话,这会儿便很想放下自己的心房,与许礴坦诚相待。可是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便不答反问:“韩才人怀上了么?”
这又把话题跳到了哪里?许礴顿了一下,接上思绪来,忙道:“韩才人怎么会怀上,你听谁说的混账话?”
青菀挑眉,“她明明去文德殿侍寝了,我去找你,祈安告诉我,她在里头。”
许礴想起画珠跟他说,那一晚她主子在窗边趴在一晚上,被太子逼着才回去睡觉。许多事情好似不必说得那么明白了,他这下心思安定,再无不安,把她往怀里抱,嘴唇蹭在她耳边,声音温柔说:“那晚喝多了,能做什么事?就是没喝大的时候,也做不出别的事来,更别提喝得那般不省人事。你不知道,除了你,我跟别人没法做。”
青菀耳根有些发烫,问一句:“为什么?”
许礴唇搁在她耳畔,“像应付差事,没什么趣儿,起不了兴致,你懂么?”
青菀摇摇头:“不是很懂。”
☆、70|誉王府03
不懂就不挖空心思解释了, 只再道一句:“反正我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他确实跟别的男人不一样,在这个让人心生失望的世道,讲究三从四德, 女人生来就是伺候服侍男人的。作为皇上, 就是会有更多的女人服侍他。可许礴不是, 只对她一个人一心一意。这事儿说起来十分蹊跷, 寻常听起来谁能信?可这个人现在就抱着自己,说那些甜言蜜语, 一点也不是假的。
青菀喉间发干,喑着嗓子又问了句:“你喜欢我什么呢……”
许礴吸口气, “我也不知道, 一步步走到今天, 说意外好像也不意外。”
青菀听不明白他说的, 然现时情绪稳定下来了, 又因为说开了许多话,两人和好, 心里一派轻松。她从他怀里出来,看着他道:“睡觉吧,太晚了些, 你还得赶回去上早朝。”
许礴应一声, 扶着她侧躺下身子,自己面对着侧躺在她旁边。那手抚在她肚子上, 忽里头一记拳打脚踢, 都踹在他手上。他心里起了悸动, 笑着道一句,“小家伙很是调皮。”
青菀把自己的手也覆在肚皮上,“他调皮,苦的可是我,这会儿还好些,那些嬷嬷们说了,快生的时候,踢得人睡不踏实。还有也不知生孩子多疼,要从鬼门关走一遭,说起来,还怕怕的……”
许礴牵过她的手,捏在手心里,“有我呢,不怕。”
青菀笑,“你能做什么?”
许礴捏着她的手越发紧,“陪你。”
自古以来,男人都觉得女人生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其中的痛苦,谁也都不能否认。许礴在这微蒙的夜色里看着青菀,那肚子大大地隆起。原本他还有许多话想问的,比如她是不是利用他才要了位分。生这孩子,是不是只是为了给自己要份更稳固的保障。而现在,什么也不想问了,他心里已然明白,那些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