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台上,置放着一大堆的化妆品。麝香小龙团,这是顶顶高级的画眉之墨,价值千金不换。那用名贵香料所兑成的彩画漆圆盒里,芳香四溢,自然,装的是口脂。所谓的口脂,自然是女人用以涂抹嘴唇的东西。
卢信良现在是彻彻底底打算把锦绣“禁锢”起来了。
女人太漂亮,不能出屋子,要恪守妇道,何况两个人又签了协议,他这夫人还是锦绣,自自然然,想尽办法给她关在笼子里,涂以金漆,直恨不得折了翅膀,索性连屋子都不能飞了。
当然,锦绣却又如何关得了?明的不行,她可以走“阴”的。面上,把个卢信良哄得团团转,真个一手调教的乖妻贤妇模样。可是,这前脚一走,后脚:“春儿,春儿——”扮个小厮模样,让丫头春儿狗腿子似的把风看门,身子一溜,照样不知哪个角门就溜了出去。
那街锦绣也是逛腻了,也懒得再溜。
她把那妆台上的一大堆口脂画眉墨拿出来。呲地一声,她冷笑:“想买这些东西来讨好我?”
锦绣懒洋洋画着。
铜镜里,一张五官惊艳娇美的脸映得整个房间都快失了色。
锦绣画着画着,忽然,她想起,上一回,孟静娴与卢信贞回来。她把两个人单独叫到房里,嗯咳一声,掸掸衣袖,理理发钗,坐端了,坐直了,还真像会堂三省的那些青天大老爷:“你们都给我跪下,现在,本夫人有话要审你们!”
孟静娴与卢信贞当时的脸就白了。
惊惶而无助:“弟妹/大嫂!”她们骂,“你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锦绣呵呵呵地就笑了。脸依然板着,学着她相公卢信良的样子:“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说实话招供?是不是要让大刑伺候?还是——”
其实,那天的锦绣终究没审问出什么名堂。
孟静娴说:“弟妹!你想到哪里去了,只不过是一个问路的!对,就是问路的!你瞎猜什么呢你?”
她的话音一落,卢信贞也跟着点头:“是啊,是问路的!我说大嫂,你这样问,到底什么意思,我的名节还要不要?要不要!”
锦绣觉得无趣极了。审半天,审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一撂手,也不想过问,无心思过问了。
鲜红的口脂轻轻地,一点儿一点儿,用小银簪子尖端细细挑抹了些在唇上。
锦绣静静端详着镜里的自己,朱唇微抿了抿,正觉满意,起身,忽然,她一笑,卢信良不知何时倒背着两袖站在身后。
呆呆板板,老气横秋的一张脸,同样映在铜镜中。一声不吭地,眼睫毛往下垂了垂。
锦绣促狭心起:“嗯?给你——”
她把那个胭脂盒伸手递给到卢信良跟前,怕他不懂,又戏谑:“给你,拿着——”
意思是,这嘴上的胭脂,还得他来涂抹。
卢信良轻吁了一口气,袍子一撂,倒还真坐在镜子前的小圆凳子上,接了那圆圆的精致小盒。
锦绣往他膝上一坐。
卢信良心下微颤,打开了盒,帮她涂起来。
“这才叫做闺房之乐!”
锦绣脸上呈出一抹厚颜无耻的傲娇与得意。眼睫毛忽闪忽闪。
卢信良的心像是被微风刮了一下,有些痒,轻轻地俯下脸,正想亲一亲。锦绣又说:“还有那眉毛,也得你画!”
卢信良又轻轻地捡起妆台桌上的一支眉笔。俊脸有些红,正准备画。终于,他想起了什么,用锦绣的话,终于他头脑意识到什么个体生命尊严问题。“哼!”把那眉笔重重往妆台一搁,“本相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意思是,这么有伤他男儿自尊、男儿体面的太监娘们才做的事,他卢信良,可是绝对不能做的!
锦绣倒不着恼。轻轻地一挑眉,又是一笑。约莫,现在对付这迂腐古板她也拿捏得非常得当。
“那倒也是!”出奇地赞同。“所以,相公,还是我来帮你画吧!这娘们们做的事,我相公卢大相爷怎么能做——来,先趴下,让夫人我帮你帮你!瞧,你右边的眉毛太淡了,眉角少了一块!”
说着,不由分说,将男人的脸一掰,狠狠,使劲儿地,眼看就要画描起来。
卢信良怒不可遏:“娘子!娘子!”锦绣直笑得咯咯咯地。
门房上,直站着三四个老嬷嬷并几个丫头,像是已经对这幕见惯不怪,脸微微地一红,眼皮儿随着锦绣笑得咯咯咯的声音一瞥,又站直了身体,大家相视一眼,“嗯咳!看来咱们这位相爷……”咱们这位相爷的夫纲是越来越不震了!
卢信良被锦绣捉弄得溃不成军。“好了!好了!”他猛地把人也往身下膝盖弯儿一按。锦绣手拿着黛笔,还要画。卢信良道:“别闹了!好了好了,咱们别闹了!本相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
厢房立时安静起来。锦绣拢了拢自己的乌云乱发。坐直了身,模样仍旧笑吟吟。
“嗯……”他像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她。
“你快说呀!到底要商量什么?”锦绣不耐,开始催促。
“三月初三的那天上巳节……”
三月初三的那天上巳节,原来,皇帝为显示自己所统治的这天下太平而盛世,圣旨下诏,要与大臣同乐。春游饮宴那天,要求诸大臣相携自己家眷,也就是各老婆正式嫡妻给带上。这是老祖宗弥留下来的规矩风尚。相传这天是黄帝的诞辰,所谓的“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的说法。本来,这事儿并不算多大回事,然而现在这皇帝郑重其事提出来,卢信良也不好反驳,只是锦绣——
“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卢大相爷啊卢大相爷,你这么吞吞吐吐地,不就是怕我到时候去了,往你那些同僚下属的家眷夫人堆里一站,我锦绣,会给你卢大相爷丢脸是不是?”
卢信良没有吭声。事实上,他不是怕她给自己丢脸。他是怕自己给自己打脸。
众所周知,为了摆平那次那部《绣榻艳史》的秽书事件,卢信良后来亲自操刀,手撰了一本他夫妻二人琴瑟和鸣、锦绣又是如何经他调/教改变、以至夫妻伉俪深情的闺房散文笔记。是的,就是那本《小窗闲记》。
卢信良喜欢锦绣,锦绣现在也因为他和那条协议改变了不少。这是有目而共睹。
然而,卢信良还是不自信。当然,不是对她锦绣,而是对他自己的……不自信。
“你怕我到时候给你丢脸?是不是,卢信良?”锦绣问。
不知为什么,照旧斜挑着眉,明眸皓齿。然而,心下却是酸酸的。那种很失落的……酸酸的。
卢信良依旧没有说话。又过了半晌。“你……你会给本相那个面子么?”
叶锦绣,你这样的女人,本相真的驾驭得了?
原来,这个总是外表孤傲高冷古板死守教条的男人,他一直没有那个信心。
没有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卢相:给我点面子吧!老婆,给我点面子吧!呜呜~
女主(斜眼):还是那句话,看你表现!
下一章:女主啪啪打众人脸。(吼吼!作者等这天等了好久了!)
第59章 宫宴(上)
锦绣最后还是去了。
皇帝下诏的君臣同乐春日宴会, 皇家饮宴, 锦绣不为别的,就冲这卢首相夫人的名号,想要不去, 也是不太可能。
卢信良自然是怕锦绣不给他面子。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
那么多双眼睛, 到时候, 都会好奇,带着一种看好戏或探究似的疑问:你不是说你夫妻两琴瑟和鸣么?不是说,锦绣由你婚后调教、变得三从又四德、贤惠淑女无比吗?你在那本名为《小窗闲话》里, 大书特书, 说锦绣和你卢大首相如何相敬如宾,如何温婉乖巧又举案齐眉——可是,真的如此?若要是知道,那不过是两人协议下来后的不得已姿态,锦绣到时候不经意一露本性,那又如何是好?
锦绣冷冷勾了个嘴儿。她倒是显得满不在乎, 一边把那右边还没画好的眉毛细细地对着镜子轻轻勾勒, 一边头也不回。“那我就不去了!”
她说:“这样,多省事儿!既不会丢你卢首相的脸,也不怕你出糗!”
“那……可就真真是打脸了!”
卢信良轻叹一气。忽然,他转过脸,不等锦绣开口音落,“娘子!”
带着一种复杂而专注的表情与目光 ,他一动不动紧盯着她, 语含诱哄:“你,不会真不给本相那个面子吧?”
“不知道!”锦绣说。
“……”
卢信良的脸就拉得更加黑了。
这是一对奇怪的男女,奇特的夫妻,即使双方都已承认喜欢上对方,然而——
吵吵闹闹,还是斗嘴不断,没个消停。
春日的皇家饮宴,说什么要携同大臣并各位夫人带上,其实,这里面蹊跷,锦绣未必不知其内。
狗皇帝一直看卢信良不顺眼,想整他,一直难找机会。他不就是想让卢信良出点糗,并当着诸大臣面——让锦绣,这个他亲自月老牵线所下赐“不幸婚姻”中的那个“名声狼藉”女人,给卢信良使使绊子,扯扯后腿外加出点洋相,以发泄发泄他的小人之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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