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裴煊身边,不求与他名正言顺地并肩而立,只求与他能够情投意合地相守。
然而,此时此刻,夜长欢才发现,连这黯然相守,都是妄求,奢想!
她已经没有能力,自立于裴煊身边。
因为,自己就是个见不得光的孤魂野鬼,不仅没了身份,还不可让别人瞧出那个没了的身份。
裴煊却是如日中天,万众瞩目,身边容不得一点阴暗,藏不住一丝秘密。
万一,玉京人发现,已殁的和亲公主,夏国皇后,还奇迹般地活着,且还成了裴相爷的侍妾,她将置裴煊于何地?
御史台的言官,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可以把给裴煊喷得,声名狼藉,一败涂地。
除非,她一辈子不出府宅门,就在清风苑里,做个名副其实的禁.脔。
夜长欢又思及裴煊昨夜与今晨的为难。怪不得不想让她出门,怕她乱跑,原来是怕她给他惹麻烦,坏他名声吗?
要到后来,夜长欢才意识到,裴煊那种不放她一个人出府,生怕她离开视线就不见了的紧张与小心,是另一种顾虑。他怕是有预感的,也未知。只是她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后来竟会生出那样的心思来。
当时,她只感到,一种人神共弃的孤独与无助。如今的她,是一根没有脚的藤萝,依附着裴煊而生存,如果裴煊都嫌她,她就彻底没了魂魄,没了依赖。
思及于此,夜长欢一口闷气涌上来,差点气晕在马车里。
☆、马车
待裴煊散值,已是申时。
裴相公板着一张棺材脸,谁也不再搭理,就像家里养着一大群猫猫狗狗,等着他回去喂食一样,急匆匆地出了政事堂。
寻了自家马车,一头钻进去,吩咐马车启动。马蹄的嘚,车轮咕噜,立刻把冠冕堂皇政事公干甩在了身后。
车内帷厚幽暗,锦褥盈香,裴煊将那个蜷在车座上睡迷糊觉的女郎抱起,靠在膝怀间,拍拍脸,又冲她耳边吹吹气,硬生生给吵醒来,过问她的饮食:
“午间让柴胡送来的膳食,吃了没有?”
“尝了一口,好难吃。政事堂的相公们,吃得好节省。”
夜长欢眯睁双眼,挑剔而调侃地答了他,便寻着那胸怀处,钻头埋脸,探臂拦腰,索性挂在裴煊身上,赖洋洋地,继续绵瞌睡。
春日将过,暖阳渐热,虽说马车停在高墙阴影处,但热气袭人,她在车里等了一天,也跟那地里的秧苗似的,烘蔫了。
“早说跟来无趣了,你这是何必?”
裴煊见她皮懒,一边极有先见之明地轻声责备,一边又搂着她往上提了提,递唇在她颈间耳侧,蜻蜓点水地印吻,像是给个安慰。
“嗯呀……”夜长欢被亲得发痒,扑哧笑着躲开,掩了心中萧索之意。
她心道,跟来是无趣,可是,在家里,也无趣,成日除了吃与被吃,就是睡与被睡。
虽说这两件事情,乃人生之根本,快意之精髓,但山珍海鲍,吃多了也会腻,更何况她还是把珍鲍当饭吃。再说,长此以往,不见任何外人,不做任何事情,她会失了精魂的,没了生气的,当变得木讷无趣,面目可憎之时,裴煊就不会嫌她吗?
再炙热的情与欲,都将归于朝夕的平淡与点滴的温情,这个道理,夜长欢懂。
故而心中越发消沉,裴煊想要印上檀口来亲她,她也不是假意虚拒了,而是执意摇晃着头脸,真的抬手来推挡。
“我散值了,你想吃什么?带你去。”
裴煊一口亲在她手上,索性一把捉住那送上门来的红酥白嫩,一边摩挲把玩,一边轻柔问她。
“不吃!”夜长欢留了那只手在裴煊脸边,复又将头脸往下埋,吸着他胸怀里的蛊人气息,闷声闷气地说话。
“家里的饮食清淡,我知你吃不惯……要不上繁楼去?”
裴煊想了想,又细细地询来。修长指节,捏着她的小手,微微使力,忽轻忽重地摩挲。
“不去!”
夜长欢恹恹地拒绝,声音更闷了些。裴煊尚在琢磨,该如何弥补她那亏欠了太久的食欲。可是,她的心思,已经甩了他一条大街了。
裴煊见状听音,也大致揣摩到她有不悦,略微沉吟,又问:
“那想去哪里走走不?时辰尚早。”
说话间,不由得由怜生爱,便将手上柔荑,引至唇边来嗅吻。
“不走!”夜长欢越说越没好气。
她哪里都不想去!她还能去哪里?不是怕她到处乱走,丢人现眼,给他惹麻烦吗?
裴煊不知她的这层愤愤心思,只道她是懒惰生厌,便想着用老法子来哄。情人间的别扭,身体的厮磨就是最好的消融之道。当下更是探指缠着那掌中软玉酥手,从嗅闻变成了舔.舐,啃咬。手背,掌心,指腹,指缝……越发暧.昧不堪。
暧.昧如魂引,诱得他脑中忽地一开闸,夜里的诸多旖旎,就如洪水般涌出来。诚如那小人儿自己所言,人虽消瘦,可一点儿也不硌手硌肉,许是那长期练习骑射,这一年又频频行走的原因,非但不硌,那些该结实紧.致的,紧得摄他魂魄,那些该滋润柔软的,又软得化他骨髓,那些个妙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妙不可言。
外面街市喧嚣,车内昏昏幽暗,心念一起,便再难消退,那啃鸡爪子似的些许缠.绵,自然就不抵事儿了。裴煊低头,见着怀中的人无甚过激抗拒,只抿着唇,懒懒的不语。
未说不,那就是要了。
裴煊索性得寸进尺,一把将她从车座上抱起来,分腿一捞,架在腰上,迎面高高的抱在胸前,急急地仰头递唇,就要朝她颈窝处亲来。
外头就是光天化日热闹大街,马车驶过,边上商贩的吆喝送往,行人的讨价还价,都听得清。夜长欢未料裴煊有这等狂.浪,禁不住一声惊呼,脱口吐了一半。
“嘘,乖,让我亲一亲。”裴煊赶忙手口并用,吐下那另一半。
夜长欢却使力别过头,一个躲闪,且还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
她心中有些恼。果然是被荤腥迷了心窍,只关心她的吃,然后就是吃她,一点也不关心她的心灵!
“怎么了?”裴煊手快,按住她的腰背,不解问她。
“你……”夜长欢本想说,你放我下去。可转脸抬眸间,看见裴煊的急切,与紧张。剑眉微蹙,深眸锁凝,手臂发紧,仿佛,她不开心,是他天大的错误一样!
她忽然意识到,她之烦恼,也是裴煊的无奈,她的小性子,无疑会徒增裴煊的无奈。她这不是犯贱吗?那么爱她的人,她为何还要东想西想?她那么爱的人,怎么还要给他难堪?
自当蒲苇绕磐石,彼此包容,体贴,取悦,得意尽欢,才是。
脑中绕着弯,于那僵持中,硬生生转了念,嘴角一勾,挂一抹媚.笑,娇娇说到:
“你先唤我。”
“阿奴……”裴煊不知她何意,却也老老实实地唤了一声。
“要像夜里那样唤……”夜长欢在他身上坐直了,伸臂挂在他后颈,摇着头,垂脸笑说。
“奴奴……”裴煊额头抵她下颌,冲着她的颈窝喊来。
“嗬……”夜长欢被那灼灼热气烫得痒痒的,忍不住一边娇笑,一边继续诱他,“还有呢?”
“心……”裴煊起唇喊了个字,就跟着一声嗤笑,嘴角微漾,深眸流光,仰头望着她,竟带着赧色与骄意,“这车上,我叫不出。”
让衣冠楚楚周吴郑王的裴相爷,在这喧闹市集的马车里,酣畅自在地满口胡来,是有些为难了。让他闷头干.事,还差不多。
“我要听嘛……”夜长欢捧住他的脸面,循循善诱,又扭着身子,小兔儿般在他怀里跃了跃。
那怀中纵跃,就怂恿得裴煊,浑身的血都跟着跳蹿,心尖也跟着跳到嗓子眼来,那觉得难为情的话,也跟着一跃出口:
“心肝儿!”
“乖!”那小人儿听得喜悦,一声老气横秋的夸赞,继而眉眼弯弯,偏头递嘴,主动将唇上胭脂印在了他唇上。
裴煊被印得一口颤栗,正欲张口反咬住,往狠里亲。那女郎的朱唇,却又如点水的蜻蜓,扑蕊的蝴蝶般,躲闪开去,又妖妖地来央他:
“还要说你爱我!”
“爱……”裴煊心痒难耐,没了耐心与她妖娆周旋,一边答,一边揽过她的后脑,压唇亲来。
爱死你这个小妖精了。
情.欲如火,一经点燃,就再难扑灭。
当下,车马过市,红尘喧嚣,车内两个人,却是四肢相缠,口舌纠葛,难解难分,坠入桃源洞天,不知斯世何世,忘了置身何地也。
“你是不是在夜宵的参汤里,还加了什么药?”
喘息间隙,夜长欢忍不住问到。这下药之事,她遭过两次,因此格外多疑。
“都是补气养血的温和之物而已,怎么了?”裴煊如实答她,却又不知她何为。
“我每次被你抱着亲一亲,就……”就化成水,软成泥,情生似海,念起如潮。
可是,这等浪.荡话,夜长欢还是羞于启齿,只盈盈双目,俏望着他,一副你懂我就不说了的意思,半是羞涩,半是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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