麽麽哪里敢附和她,满口都是夸赞:“第一次做衣服,单说尺寸恰恰合适,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对此,宝乐也很骄傲。对父母遗传给自己的智商,相当自负。
她扭扭脖子,站起身来,“走吧,前街的王大姐生孩子,她每天早上都招呼我吃豆腐花。我得送个礼物。”她从柜子里拿出父亲捎回来的那支大凤钗,阿长急忙拦住:“小姐,这太贵重了。且
不说她当不当的起这么扎眼的东西。单说是露富一条,我们可没有东西给人偷了。”
宝乐嗤得笑了:“瞧把你吓得。”她从凤尾上扣下了一颗珠子,用红丝线串起来,预备拿去送给那刚出生的婴儿。
齐天自然陪她一起出门。他喜欢别人用或艳羡活嫉妒的眼光看着他。“瞧人家的婆娘,美得像天仙一样。”每当听到这样或小声或当面的赞誉时,齐天都会兴奋的脸上冒红光。更让他兴奋的是,宝乐虽然从不肯承认,但她也不否认……只是微笑。
齐天要穿着她刚缝制的衣服出门,却被宝乐拉住。“你,还是换过吧。”她脸上红红。
齐天诧异,难道还不愿给别人看吗?宝乐低声道“那针脚不好看,等我下次做个好些的。”
齐天会心一笑。小镇子没别的娱乐,好容易有人生孩子,大家都当大事,现在定然围满了人。被那眼明心细的一瞧,明天的传言定然就变成了“那婆娘什么都好,就是针线上差了点。”宝乐可是会很在意的。“那好,我回来再换上。”齐天很听话。可是宝乐又有点不开心了。她微微嘟起了嘴。你这意思……竟然也承认这衣服做得不好了。
啧,你竟然敢嫌我。
她当先走人,齐天不明所以,下意识的看向阿长:“她怎么又生气了”阿长抿嘴一笑:“你猜。”齐天愕然,只好摇头跟上。到了门口,她正在马的身边,齐天要抱她上马,宝乐却自己翻身一跃,大黄马甩着尾巴潇洒远去。甩了齐天一脸的灰。
他也不犹豫,立即拔腿追上。倒也不怕别人嘲笑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婆娘丢脸色
宝乐先行,速度又快。齐天赶上去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大对。
熙熙攘攘的人群议论纷纷,面上神色或哀叹或惋惜。而宝乐站在人群外,仿佛被敲了一棒子似的。齐天赶紧挤过去,轻轻握住她的肩膀。“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王大姐死了。”宝乐攥着拳头,僵硬的扭过了头:“胎相不大好。说是大出血。”
“真可怜,真可怜。”一个苍老的妇人抱着一个襁褓哀叹。她说得是她孙子可怜。刚出生的小孩,没有了娘。一个男人柱子似的在一边站着,木然的看着围观的人群。胖胖的产婆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手里拿着刚得的喜钱,只是有条人命没保住,没有表现出欢喜,她还忙着安慰男人,顺便给围观的人解答疑问:“哎,这是天意。不过好歹添了金孙儿。胖大小子,讨喜着呢。”
女人的死亡被可以忽略,大家谁都不提。仿佛那昨日还在笑着卖豆腐花的女人,已被大家默契忘记。
男人依旧不说话,眼神是空洞的。婆婆许是看不下去,狠狠给他一巴掌:“添孩子呢,做什么哭丧着脸。死生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也是她命里没这段福气,当我们王家的媳妇。”
“不,不是,不全是命……”男人喃喃自语:“保大保小,保大保小……”
婆婆便有些不耐烦:“生儿育女繁衍子嗣是媳妇的天职。现在为了天职被天收去,也是她的荣幸。”男人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是他的错,他没能拗过母亲,拯救老婆。
“这娃娃真可怜,以后生日,就是母亲的忌日。”
不,不会。宝乐心道,这个男人看起来伤心,但他很快就会有下一个女人。孩子也会有新的母亲。这个倒在血泊里的,将被人随意忘记,如同窗子上扯下去的破掉的窗户纸。
宝乐把握在掌心里的珍珠重新收回了怀里。
她闷头闷脑回到家里。齐天也没料到喜事变丧事,原本可以叫她开开怀,结果现在更压抑。
他大约不太擅长安慰人,瞧她阴着脸,连日饭都少吃,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忽然有一日,灵机一动,想了个注意。他摘了大把的蒲公英,黄花凋落,毛茸茸的,白色的头颅,擎在枝干上。他捧到宝乐眼前,诚恳的递过去。“吹吧,一大片飞出去,坏心情也一下子飞走了。”
宝乐明知他笨拙,偏要为难他:“我为什么心情不好了?”
“因为可爱热心的王大姐去世了。大哥没了妻子,孩子没了娘亲。”
不,不对哦。我是难过她的死,但难过的是她的死因,和她死后的半点回响也无。妻子也好,母亲也好,这种身份,随时会被旁人顶替。王婆婆不是已经开始托人说媒了。
“齐天,我也会死啊。”宝乐口吻怅然,站在他面前,眼神却像看在虚无的前方,面上的笑容却有点惨淡。“你也会娶别的女人”然后,跟她一起,活上□□十年。只是这样一想,宝乐就差点哭出来。然后终于忍不住,开始抽泣,紧接着开了闸似的,不可收拾……
“不,不会。”齐天忙不迭的安慰她,伸出长长的手指,笨拙的给她擦泪。也不知道是说你不会死,还是说我不会娶别的女人。宝乐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往下掉,齐天擦都擦不及,连手指都被弄湿了。
“你别哭了。哭得我好难受。”齐天轻轻揉着她细嫩的肩膀,带雨梨花似的脸,叫人忍不住想去疼惜。她嘴唇微颤,大颗的泪挂在唇角,白生生的拳头攥的死紧,连骨节都绷的发白。她捶打他的胸膛和肩膀,发泄自己的悲愤和怨忧。一双眼,眨动着带水珠的眼睫毛,牢牢地盯着他……盯着他鬓角那根红烛。其实你一直都错了。错远了。我们最大的,最致命的差距,不是身份地位,不是权利富贵。是时间。
齐天亲吻她,手掌盖住了那含泪的眼,嘴唇捉住了那湿润的下巴,不许她躲避,慢慢抬头,吻上去。然而下一刻,就流出血来,他不得不分开,扯出了红艳艳的血丝,满嘴巴都是腥甜的铁锈味。而她咬了他,却很寥落,长满离离荒草的草原似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绝对不会。哪怕要我自己去替。”
宝乐嘴角微微动了动。情话谁不爱听?谁都爱。哪怕知道做不得准,只是要被哄一哄。她几乎就要破涕为笑,然而只是含了泪,淡淡的道:“不用哦。你娶别的女人就行了。”然后低头一吹,白花花的蒲公英扑了齐天一脸,风一荡,朝着远方飞去。
第49章 风波
宝乐几乎认命了。她换了家店吃豆腐花,甚至有了兴致跟齐天一起到河边去,看他捕鱼。看他做的简单,自己也要效仿,结果连着好几次,刺不中,她又生气。齐天很有耐心的示范,告诉她瞄准鱼是不行的,要瞄准略微靠下一点的地方。就像筷子放在盛水的碗里,看起来像断掉了一样。要往略靠下一点的地方下手。
呀,竟然被指点了。宝乐悻悻然点头,再试一次。啪!这次倒是有了手感,可惜力度不够,那鱼只是被戳了一下,就摇着尾巴游开了。倒弄得她力度收不回来,差点跌进水里。齐天严明手快,一把拦住了她,飘起的发丝撂得他脸上痒痒的。
夕阳落下……齐天满载而归——这是正常情况下的场景。然而今天有宝乐……所以只捉到了两条鱼。她中途的时候,不小心弄翻了鱼篓。
她有点愧疚。只是不会表露出来。
回程的时候,远远的听到马蹄声响,齐天一怔,随即爬到了一边的大树上,张目观看。宝乐追到树下仰望,望到脖子发酸,忍不住吆喝:“你发现了什么?”
齐天眼睛发亮,仿佛猫看到了鱼似的,嘴角都幸福的翘起来了。宝乐皱了皱眉,抬脚踹树,倒弄疼了脚。“你在干什么?!你看到了什么花姑娘不成?”
齐天赶紧从树上跳下来:“是一队士兵,士兵衔枚而过。难道是要打仗吗?”
宝乐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急忙催着齐天要他去打探清楚。齐天要送她回家都不行,宝乐急得搓手,这毛病倒像他:“你赶紧去,我又不是自己没有脚,不会走。快去呀,快去,你要急死我嘛。”
齐天一咬牙,跨马奔去。宝乐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心悬得老高。她慢腾腾回到宅子,燎了尾巴的猫似的,来回转了几圈,内心七上八下。阿长实在看不下去,让她在椅子上坐了,她坐片刻,又站起来,急得雪白的额头都爆出青筋。连晚饭都没心思用。
等到圆月高升,齐天才回来。一开口就是:“许侯下狱了。”
宝乐腿一软,就要跌倒,齐天紧紧扶住了她。“我,我娘呢。”她一直觉得父亲这样说是开玩笑的,毕竟有长公主殿下在,谁敢对许令下手。但现在,宝乐像被戳了一刀一样,浑身的血液都从刀口里流光了,跟力气一起流光。
“华阳殿下反了。”齐天吞了口唾沫,看起来难以置信:“虽然我觉得不可思议,但那些人是这么讲的,华阳长公主谋反,朝廷调他们去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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