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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郡主的良人/我就是出尘绝艳 (重帘藏花)



绛云夫人装了一碟子醋,一边吃一边细细打量宝乐,半晌忽道:“妹妹眉宇间有丝抑郁,因何故怏怏不快?”宝乐闻言停下了手里拆螃蟹的动作,她琢磨片刻,问道:“夫人,如果你三年后就要死了,你会做些什么?”

绛云夫人忽遭此问,只觉愕然片刻后方道:“我这人过日子是没什么计划的,哪怕下一刻就死了也没什么不可以。”然而她又沉默了,喝了两大杯酒才道:“真给我将死之悍勇我就去问问那阴皇后。夏主自要亡国,管我何事 ,怎么我就成了妺喜。大周定鼎,别人都不吭声,她首先站出来嚷嚷着要烧死我。”

宝乐嗤笑,有甚好问。开国贤后亡国妖姬,这一对上,不注定你死我活?

“妹妹怎么忽然这样问。”

宝乐皱着眉头,心道因为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了。我的生命,是无限的三年循环。想一想,令人发指。“妹妹该去尝一尝男人的滋味。”绛云夫人露出了暧昧的笑:“此乃天赋人权,妹妹又得天独厚。莫辜负了上天的恩赐。”

宝乐微蹙了眉,她想到了那个梦,于是又开始反胃。

因这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宝乐忽然对世人的欢乐和求索产生了兴趣,一不做二不休,执剑上街,要寻芸芸众生问个究竟。

她先路过一座村塾。那端庄谨严的先生正开口君子闭口礼仪,宝乐寻了课间堵了人。那留着山羊胡子的先生,远远的听到秋雾中银铃脆响,犹如山涧寒泉。定睛细看,转角处走来一个女子,那远山凝绿,染了她罗黛细眉,红叶飞飞沾上了裙儿颜色,项戴璎珞,身披云肩,如花美貌,媚于语言。塾师揉了眼又揉了眼,那酷爱落魄书生的狐女子终于来寻他了吗。

那眼神直露而无礼,但宝乐不以为忤,“书生,我且问你。如果你马上要死了,你现在想干什么。”塾师庄严倜傥:“搬出平生藏书分派给学生,为往圣继绝学。”

宝乐冷笑,拿那宝剑卡上他脖子:“说实话。”秋水寒刃吹毛即断,塾师瑟瑟发抖,以为天罚降临,自己要死,如今还能实现一个遗愿,遂痛哭道:“我十二岁偷看了邻居大嫂洗澡,二十岁趁看戏人多摸了王二媳妇的奶丨子,除此外啥缺德事都没干过。天女明鉴,我临死前最想干的是找上京胸最大的女人睡觉。”

宝乐微微一怔,收剑走人,塾师瘫软在地,秋风起,枫叶舞,风定叶落,那狐女已不在了。塾师拔腿跑路,屁滚尿流。

宝乐心中茫然,不自觉走得更远,忽听钟磬绕梁,梵音彽唱,张目望去,蓝瓦粉墙菩提树,原来是座小禅院。不消片刻,有个光头溜溜的尼姑出来打水,宝乐慢悠悠跟着她一起来到了水边。尼姑对着水中倒影嘻嘻笑,不期然水中又映出了另一张桃花粉面。她惊疑不定,回转身去,宝乐已端端正正见了一礼:“俗女子问好。我有一事需要大师点化。”

小尼姑忙忙回礼,就听宝乐问道:“如果大师只能再活两三年,你会做些什么?”尼姑带着悲天悯人的笑:“我已归入菩萨门下,寿命长短不过臭皮囊存世时间罢了,三年三十年又有什么差?”宝乐铿然拔剑,剑尖指住了她喉咙:“出家人不打妄语,大师请吐真言。”

霜寒剑尖映得小尼姑脸上铁青:“我自出生就被父母扔在佛龛下,一点俗世快乐不曾享过。若我只能活三年,我要去找个如意哥哥,哪怕他说我,笑我,骂我,欺侮我。我要生个小娃娃,快活快活。”宝乐瞠目:“好个大师,不怕菩萨怪罪?”小尼反而壮了胆气:“只有活人受洋罪,哪有死鬼戴枷锁?未曾见西方极乐,怕什么地狱油锅!”

宝乐回剑入鞘,踏上归程,面上阴晴不定。阿长一路随行,却猜不着她心思,只委婉提醒早些家去。宝乐却转过身去问她:“阿长,你心里藏着什么念想,是决计不敢做而临死前也会抱憾的那种?”阿长脸上一红,眼神闪烁,她摸摸自己略算清秀的面容久久说不出话。宝乐也不急,慢悠悠抚着她手,迈着步子,耐心极好的等着。阿长终于鼓足了勇气:“我偶尔会暗搓搓的想着,站在戏台上,抛媚眼行浪荡拿腔调骚一骚,叫一堆男人看着,心驰神摇,叫一堆女人气哼哼的骂句狐狸精。”

宝乐终于失笑。女人,男人,快活。众生所求,殊途同归。阿长红着脸垂着头:“我,我就是想想,郡主想打就打吧。”宝乐加快了步伐走在前头:“我打你做什么。”

有缘人。宝乐轻轻摸着手里的剑。

也许我们是一样的。宝乐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悚然。高高在上的自己,烂在泥地的乞丐。还有那根偏偏叫自己看到的命烛。

她细细端详那把剑,剑柄上有细细的暗花,镂刻成篆体,隐隐看出是个天字。宝乐捧着这把剑如同捧着一手寒霜。这把剑是怎么诞生的?它的母体该是深山里的铁石,经过了千万年的孕育,忽有一日斧劈刀砍,地辟天开,那黑黝黝的,冷硬的一团,见到了天日。继而投入烈火,焚烧锻造,千百次的锤击,千百次火与水从痴缠对抗,造就了这把剑。真正的男人,也该是这样。

她悠悠然穿街过巷,偏僻的京郊城镇,满目的落叶黄花。不把郡主的头衔亮出来,她就是个大院子里跑出来,贪玩耍的贵女。甩开华丽的仪仗,也就甩开了隔膜。路上行人变得大胆起来,宝乐对那些注视报以清浅的微笑。让阿长把荷包里的点心糖果分给好奇的跟在后面的小孩。“这是哪里?”

“七步河。往前走就是十八里铺,咱们大周的铁矿石山就在那里。”阿长仰头看了看天色:“这条河就是咱们福园下淌过的那条。顺着河道,我们便可以家去了。”

“七步河”宝乐轻轻念叨这个名字,“不急,我们往前看看,看要走几个七步。”

河边有竹林,风过龙吟细细。竹林后传来了打铁声,铿,锵,铿,锵。那有力的撞击,带着铁与火的交锋和呻丨吟,音调让她有些兴奋,她停下了脚步,聆听,闭上眼,仿佛看到紫色的烟雾,彤红的炉火,硬而滚烫的铁砧,硕大的锤头。竹林后,会有个嵇康,飘飘乎乎若神仙的嵇中散。她不知何时已攥紧了拳头,绷紧了身体,肩胛骨微微竦起,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走的仙鹤。发红的楔子丢进冷水,嗤喇喇的响声,让她的身体微微战栗,仿佛自己被那烧的滚烫的铁砧,牢牢定住,一身红粉皮肉顷刻消融。

她在竹林的彼端,看到了一道陋巷,巷口有个棚户。棚户前一个老汉正咕嘟嘟抽着水烟,手边是一把刚完工的钢刀。宝乐的眼神从他身上飘过,看准了屋前那个少年。宝乐认得他,或者说认得那支长长的红烛。


作者有话要说:
首点上不去。在基友建议下,换个直白点的名字。这个标题应该明了多了。






第16章 夜请
他拄着大锤头站在原地,大秋天,只穿着一件青布短褂。因为火焰的炙烤,那原本苍白的肤色镀了一层小麦的光泽,夕阳一照,让宝乐想起自己惊鸿一瞥,从山洼里看到的蜜黄色麦田。

打铁这极耗费力气的活动,大大的锻炼了他的筋骨,宝乐看到了短褂里露出的两条手臂,那肌理分明线条饱胀的肉块,是生命力的证明。

他黑黝黝的头发盘扎在头顶,脖颈上有汗水闪烁,背心湿透,贴在脊梁上。走到井沿打了一桶水,随后抱起来,从头顶浇了下去。哗啦啦,从头到脚,水花四溅,畅快淋漓,露出那初长成的,修长强韧的骨架。宝乐的瞳仁微微发亮。

她听到他扭过头去对身边的老伯笑:“现在畅快多了。明天我可以帮您把刀剑给军营送去。”那老伯只是笑:“年轻人火力壮,也不怕着凉。”

齐天忽然转身往竹林看去,那里有几片竹叶飘落,淡淡幽香残留。他愣了片刻,回身把湿透的背心脱掉,拧干,坐在火炉边,熊熊火光映照着肌肉紧致的胸膛。

男人。宝乐心道。一生所求或爱,或欲,上天造了女人又造男人,堪堪合成了一对儿。她转身离开。车驾停在村口,村路难行,摇摇晃晃,阿长扶定她,宽慰道:“我们马上就可以走上大道。上了官道再行两袋烟的功夫,就可以到达福园。今天走了太多的路,晚上需得好好歇息。现在您且忍忍。”

宝乐挑起鹊蹬枝红锦车帘看向外头,远山含黛,落日昏黄,沿田垄走来一队荷锄人,牧童的笛子在牛背上吹响。不远处却有街市,人流熙熙攘攘。

“不忍,为什么要忍?”宝乐忽然开口,阿长一脸莫名,她伸指点点前方一家红匾乌门的大屋:“那是客栈吧?”

阿长忙道:“乡镇野店,莫说安全与否,单是干净不干净都在两项。郡主临时起意,当心受了委屈。”

宝乐摇头,不,就在这里。她要做件不高雅不金贵,俗之又俗,悖礼忘节之事,就该在乡村野店。哪怕,幕天席地。

阿长去跟店家攀扯,宝乐拿起红罗手帕,轻轻一系,遮住了半张脸。低眉顺眼,无声的走了进来。

店家惊掉了手里算盘,那一瞬间真个体会到什么叫蓬荜生辉。阿长宽慰他无需害怕,按照平常那般做生意便好。只需换新的浆洗干净的床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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