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雷轰隆隆而来,宝乐的身子摇了摇,仿佛要摔倒,她扭伤的脚踝支撑不住,还是跌在了地上,齐天急忙来扶她,膝盖着地,撑起她的腰背。宝乐着这一摸,只觉得滚烫的温度从后腰席卷了全身。她又羞又怒,又悔又恨,一拳捶到他肩膀上,却叫瘦硬的骨头震得发疼:“都是你的错!你的错!你滚,你离我远一些。”
偏那马童好倔脾气,好死硬骨头,他既不躲,也不开口解释,要按她胳膊,又不敢动手,要放她上马背,又经不住她挣扎。齐天看她哭闹,心里软软的疼,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却坚持不肯放手。
“告诉你别再让我看到你,你偏不听话。你这该死的……该死的混蛋!”宝乐恨得咬牙,只管推搡拍打。
齐天刚一低头,就看到她那完美的身形,被雨水淋湿的衣衫贴合在身上,夏季单薄的娇纱又软又脆,稍一折腾,便没了防御功能,玲珑的曲线,尽数展现。齐天冷不防犯了“唐突”的错,急忙扭过头去。
宝乐的拳头,便落到了他下巴。啪的一声。少年的下颌微微扭转,红起一片,宝乐意识到他局促的原因,颊上一红,愈发羞愤,不再推他,自己往一边躲去,一翻身,滚上了水湿的草地。她呛咳两声,坚持站起,却依旧摆出了倨傲的姿态,凤眼微挑,睥睨那地上的少年,脸颊上亮光微微,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好刁奴,再乱瞧,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齐天急忙垂首,只觉得那黑沉沉的眸子,仿佛一朵云,压上了他的肩头,那眸中流溢的光亮,像手,摁住了他的脖颈,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你好大胆,竟然对你的主子出手。一身皮肉不想要了吗?王爷的鞭子还没挨够?”
风雨中传来她冷脆的语调,齐天心中微微一动,她是在关心自己吗?昭王素来霸道行事全凭心意,那任性少年忽然暴起发难,竟然无人敢阻拦。他并未想太多,只是看不得她被欺凌。现在想想,那主子们的事,怎么轮到他来自作多情?
水大草深,牵牵绊绊,泥泞湿滑,宝乐轻轻挪了挪脚,又差点摔倒,她小心翼翼的站稳,冲齐天昂昂下巴,“过来!”
齐天沉默的走上前去,宝乐嫌弃的看了看那灰漆漆的衣服,冷声命令:“蹲下。”
齐天乖乖听话,心道可能又要被踹一脚了。然而,下一瞬,一幅柔软香滑的躯体就落在了他背上,那细细手指抓住了他肩头,轻微却傲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背我回去。”
第12章 斗气
昭王看她跨马而去,心道骑马多辛苦他深知,那一个娇小姐能跑多远呢,跑够了自然就回来了。他也正在气头,看着拉马追出去的齐天,大声叫骂,“谁许你多事,等你回来,我揭了你的皮。”
他积攒了满腹的怨气等着她来哄劝,等她拉起他的手,揉他的肩膀:“好弟弟,你怎么又犯浑了。”只消她一笑,一碰,他准保立即好了。又跟她说笑,玩耍,再花上几日夜几个月的功夫,只为叫她赞一句。直到黑云翻墨,霹雳炸响,马场里小马追着大马,大马跟着老马团团转,嘶鸣混乱,他才慌了。妙姐姐,妙姐姐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冲出房门,银亮的闪电映出了他惨白的脸,他脚下跟钉了钉子似的,走不动路。他隐约记得某年夏天,紫色的闪电劈开了宫苑中的梧桐,大火一下子就蹿了起来,大雨都浇不灭,那火焰在雨幕中升腾,绽放,妖气腾腾。渐渐的火里,雨里,传出难闻的焦臭味。
听说梧桐树下有地龙,鳞片满布,头上有角,再长一只爪子,就可以升天了。他用过的铁枪没有收起,放在梧桐底下。事后已烧的黑漆漆看不出样子。大家说是他引来的闪电,他毁掉了大周的龙。
周主很生气,一脚踹翻了他,板子毫不留情的落在身上,母亲并不帮忙解劝,只说他命相不好,运也不好,带累父母,祸害无穷。他被打的劈开肉绽,拖回了自己宫殿反省,此后每次看到雷电,就会想起父母那变形的面容,和挨到身上的棍棒。
只有妙姐姐偷偷来看他,哄他,外人的鬼话不用听,妙姐姐说他是好孩子。
昭王咬着牙关,额头上爆出了青筋,伸手板着门框,做出了豁出去的架势。他,他得去找妙姐姐回来。山头云中,又抛出一道闪电,紫红的鞭芒让远古的大山都在震荡。他咧咧嘴,忽然哭起来,抱着头蹲在地上,紧着喉咙,发出困境中小兽的嘶鸣。
阿长和老付带着几个丫鬟冒雨寻出来。阿长心急如焚,手心冒汗,郡主若真遇到危险,那他们真是万死无法恕罪。“我记得是往西边跑去了。”
“哎,希望那马童能把郡主追回来了。”老付瞎声叹气:“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呀。”
“那乞丐倒是实诚,只因被救过一次,就这么奋不顾身。我还没见过哪个奴才敢阻拦昭王呢。希望这次看在郡主的面上,不要被打太狠。”待雨小了一些,阿长的心里也轻松了些,那个神奇的少年,应该能帮着郡主遇难成祥。
老付便道:“他不是乞丐,他说他是猎户人家,投来京城,一路自给自足,只是骤降大雪,没了衣食来源,才成那样儿了。”
俩人走出二射地,远远地听到马蹄声。阿长大喜,激动的拍老付胳膊:“果然果然,那少年把主子寻回来了。”
这段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宝乐的脚使不上力气,踩不得马镫,侧着身子坐在齐天身前,微微压下身子,抓住了马鬃。丛林水滩马行不便,她才叫齐天背她,听他呼吸加重,恰好到了略平整的草场,便依旧用了马匹。地面泥泞,马行愈发颠簸晃荡,宝乐微微翘起了那只受伤的脚,因姿势颇为滑稽,让她感觉自己是刚出壳便折了翅膀的鸟。丑丑的。
阿长连扶带抱,将她接下来,老付急忙把雨伞遮到她头顶,宝乐看看自己已然湿透的衣裳,又回头看看齐天。这少年双目莹润,正靠着马背喘息,胸膛微微起伏,肩膀轻颤,倒像是在压抑和忍耐。他大约已想舒展手臂瘫倒在地上,但又怕姿势不雅,惊扰了贵人。
宝乐接过伞给他递过去,冷声吩咐:“拿着。”
再次转身,已有两个丫鬟交叉手,搭起了人轿,并在宝乐身前弯下腰来。
齐天看着她被人簇拥着,渐渐行远,消失在大门内,自己噗通倒在了地上。那做工精细的雨伞挡住了他的上半身。他仿佛完成了什么光荣的使命,冲落雨的天空比出了胜利的手势。
有这把伞在,别的下人就不敢随意欺侮他了。宝乐这么想着,忍住了回头看的动作。
*
宝乐用热水简单沐浴过,红绒帕子裹了头发,罩了宽大的袍子,带着腾腾热气,在侍女小心翼翼的搀扶下,靠在了竹榻上,身后垫着厚软的芙蓉迎枕。阿长寻来了三七药膏,轻轻给她按摩红肿的脚踝,随后又寻来犀角板轻轻刮擦。小丫鬟端来了热辣辣的姜茶,宝乐一口饮尽,胃里暖和起来,酸软的肢体疏散开,人开始恹恹的犯困。
她自出生起,不曾受过这累。这一天,又闹,又慌,又怨,又惊,不仅身体,连情绪都在疲惫。她还是头一次这么能折腾,现在什么都不暇去想,只要倒头一睡。阿长给她擦拭完头发,又用折扇轻轻扇,扇出一阵阵甜馥馥的桂花油味儿。
朦胧中,外面又吵嚷起来,宝乐强睁了眼睛,就看到那青色身影莽莽撞撞的闯进来,拦路的丫头都被甩开。她心里一慌,赶忙套上了件缎袍,刚打开帘子,那人便茫茫然冲上来,狠狠抱住了她。宝乐被那下巴顶得发疼,她用力推却推不开,明明还是形容尚小的少年,顶着一张顽劣孩童的脸,却叫她局促又难受。
阿长终于赶到,披着衣服,点起了灯烛,用力把昭王拉开:“王爷,郡主身上还有伤。”
昭王手下一松,叫阿长拨拉开,宝乐急忙正好了衣襟,把洒落到胸前的头发拢到脑后去。“这大晚上,你又来做什么?白天气我还不够,晚上也不让人睡。”
“妙姐姐。姐姐。”昭王喃喃开口,身上发上都带着水气,脸上表情似痛似悔。
宝乐一边擦着被他蹭湿的衣裳,嘴上又骂:“跟你的小子呢?让你雨里乱跑。你这个不稀罕人的,”宝乐要骂断头鬼,又觉得太狠了,随即住口。
她招呼丫鬟过来,给他换衣服,怕他半夜闹起来,又宽慰道:“赶紧睡去。让人省省心吧。你只管胡闹,我还怕病呢。”
“妙妙。”
“叫我宝乐姐。”
昭王看到橘红的灯光下,那朦胧的倩影,他被拽到了屏风后,透过那薄薄的描画宣纸,看到那人,长发倾泄,衣袍垂散,鸢尾花似的寂寂盛开。灯光映照出的影子,怪异的走形。忽然是高高抬起的下巴,忽而是舒展开的纤细腰肢,又蓦地一转,艳惑横生,原来是她拢了衣袍,转身躺在了榻上。
宝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头发都拨到前面,挡住了面颊,人往后缩,眼睛在黑暗里看不见,昭王被带出来,只能看到那菱形的唇。白白的珍珠似的下巴,红到浓艳的唇。那唇轻轻开合,告诉他:“你快走吧。再胡闹,我就告诉皇帝舅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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