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露微微一咬唇:“我真是讨厌死你们这些人了!”说完,提着裙摆气哼哼的走了。
崔庭筠松了口气,他知道,上官露如此便是答应了。
回府之后,管家禀报说殿下还在宫里,议完军机便会回来同她一起用膳。
上官露‘哦’了一声,管家早已经习惯她面无表情了,说完就自行退开了去忙事。
李永邦进府的时候便看到她站在廊下倚着门框,一身烟霞色的镂花蜀锦立领小褂子,杏仁白的五彩花草纹襦裙,亭亭玉立的背映着晚霞,隔着小小的庭院,冲他微微笑,落花零星坠下,像下了一场雨。他的眼神略一停顿,回过神来以后,疾步匆匆向她走去,张口想问‘等我吗?’,又硬给憋了回去,道:“该用膳了,进去吧。”说着,伸手去扶她。
她‘嗯’了一声,进殿后乖巧的坐到他身侧,丫鬟们布完菜后退到一角,她的嘴角还是噙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李永邦终究是没忍住,他们回府之后,她待他一直冷漠,彼此能不碰面就不碰面,想来是还在为洞房那一夜的事情在生气。李永邦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作为一个男人,这种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有什么好多说的?但怕她不自在,他还是很配合的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每天晚上一起用膳免不了,不过像今天这样和颜悦色,还是头一回,李永邦当即搁下银箸道:“说吧,干了什么事儿被人给揪住小辫子要我帮你善后?”
上官露嘟着嘴道:“才没有。非得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能在门口等你吗?别的女子身为妻子不这样?”说着,单手托腮,似乎是置气了,“那我以后不等了。由得你去。”
李永邦突然心情很好,拿起她的手放到碗边,叮嘱道:“说了多少次,用膳要双手捧着碗。”一边斜眼看她,“既没做坏事,那有什么可乐的,开心成这样?”
上官露抿了抿唇道:“我今天出去看戏了,你猜我撞见了谁?”
李永邦装作无意的问:“谁啊?”
“我能问你,那你肯定认识啊。”上官露望着他,神秘兮兮的说,“崔先生!怎么样,没想到吧。”
李永邦面色不善的‘哦’了一声。
上官露一下便知道李永邦对于崔庭筠的身份只怕是早就清楚的,那她下午见了崔庭筠应该更是逃不了他的法眼……
上官露捧着心道:“啊呀,我见到他呀,那叫一个伤心难过……”
她的扭捏作态把李永邦给逗笑了,上官露道:“有你这么往我伤口上撒盐的嚒,还好我懂得自我调节。”
“怎么个调节法?说来听听。”李永邦好笑的看着她。
上官露搬起圆杌子朝他身旁挪了一挪,道:“他的确是在朝廷里供职,他向我承认了,我骂了他一顿,还打了他。”
李永邦侧目:“你打他?”
上官露点头:“我拿杯子泼了他一身水,额头也叫我打破了。”
“这么泼辣?”李永邦笑着看她,不知道为什么,白日里军机处的那些烦心事起先还跟冤魂似的缠着他,这会子全都烟消云散了。
“但这仅仅只是泄我心头之愤,要让我开心,还是只有殿下能帮我办到。”上官露直勾勾的盯着李永邦,两只手扒着他的手臂,一副宠物讨食的模样。“殿下可还记得承诺过我什么?”
“什么?”李永邦身子不禁往后仰,绷着笑道,“你这不怀好意的眼神是在打什么主意?”
“我是在想……”上官露绞着衣襟,又咬了咬下唇,抬眼看他直到看的他如坐针毡才道,“你不是答应过我,可以让我安排人给你侍寝的嚒?”
李永邦‘蹭’的一下站起来:“合着你是在算计这个啊。”
上官露指着他:“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你答应了我的。要不然府中那些个女眷我可怎么打发,她们三天两头的找我哭诉,豆蔻年华就在殿下您这里荒废了,您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又不能约她们一起上街看戏,阖府上下只有我能去,她们被关着,也怪可怜的。”
李永邦扶额道:“可我很累,政务很忙。”
上官露起身站到他身后,握起小拳头敲着他的肩膀卖乖道:“就是知道殿下政务繁忙,所以夜里安寝更应该要舒心缓解一下,不是吗?嗯?”上官露侧过脸来盯着他,她的鼻音很重,软软的独有的女人香气在他脖颈间围绕。
李永邦唬着脸:“不要。”
上官露气哼哼的坐下道:“食言小人。”
李永邦道:“不是,是我正好有了连翘的消息,安排人前去接她,委实不想在她来的时候闹出太多的事。”
“那她知道殿下你的身份吗?”上官露天真的问。
“知道。”李永邦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样子,“此番去接她父皇还是不同意,我自作主张,眼下乌溪那里兵荒马乱的,我怕她会出事。”
“乌溪怎么了?”她沉下声来,当做头一次听闻这个消息。
李永邦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放心,你父母兄弟皆安好。”
上官露沉默了一会道:“连翘姑娘知道殿下的身份,对于进府可能遇到的事心里多少应该有准备,殿下是在怕什么?”
李永邦面露难色,上官露接着道,“你若不同意,那我就只有自剑了。”
李永邦虽不是初晓人事,但闻言还是略一心慌,正想斥责她几句怎么当着下人的面说这些,然而一切却并非他想象的那样,只见上官露从袖子里抽出一柄短剑,在自己眼前比划。
李永邦嘴角一抽:“自荐你提剑干什么,难不成你还要威胁我?”
“是啊。”上官露用剑抵着自己的脖子道,“你不肯,我就自剑。”
李永邦这才知道是他误会了,她没有要自荐的意思,一下子耳根都红透了。
他没来由的气闷道:“不要。”
上官露跺着脚哭,“我真的自剑了,自剑了!”
李永邦‘唉’的一声过去夺过她的短剑,道:“好了好了,你先说清楚,到底是要自荐还是自剑!”
上官露装傻道:“看殿下你要我自荐还是自剑呀。”
李永邦被问住了,尴尬了片刻后道:“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没长开呢,谁要你自荐。”
上官露绽出一个大大的笑:“那就肖良娣吧!她是府里的老人儿,今夜就由她为殿下侍寝!”
李永邦无奈,甩了甩袖子道:“我不过去她那里,你安排人到这里来吧。”
“好。”上官露掐着软绵绵的嗓子答应。
第17章 浅情薄
夜里肖如莹便一身薄弱蝉翼的寝衣到上官露和李永邦居住的大殿西厢侍寝,后来听说下半夜李永邦以上早朝为名,令肖氏又回到了自己的居所。肖氏虽然心有缱绻,但也知道不可恋栈,毕竟才刚迈开了一大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关键的是,这个机会是上官露给的,她是个‘感恩图报’之人,翌日一早便赶忙向上官露叩头谢恩去了。紧接着,一群女眷闻风而动,表面上说是恭喜肖氏,实质上还是为了示好上官露,上官露只是淡淡一笑道:“时日长着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待人散去,上官露独自一个回到里屋,靠在窗前眺望,忙完了她交待的功夫,巧玲一进门来见到她那个落寞的样子就忍不住劝她道:“小姐,您不要嫌奴婢啰嗦,奴婢知道小姐您还念着崔……可照奴婢看,崔先生有什么好,大殿下他玉树临风,人品贵重,最重要的是,他对您的好,奴婢全看在眼里。就说大殿下这段日子送过来的这许多东西,我们从前在乌溪见也没见过,这缂丝锦缎,绣的西府海棠,美轮美奂,小姐穿上了一定很美。还有这金臂钏,龙凤雕花手镯,当真巧夺天工。当然,我知道小姐您对身外之物并不留意,那咱们单说殿下对您的情意,你看王府里的一堆妾侍,都是陛下早先安排的,小姐未进门前,殿下未尝幸过其中任何一个,小姐您倒好,才当上大妃没几天就给殿下安排女人……小姐,您有在听我说话吗?”
上官露淡淡道:“你今夜说了这许多话,我不知道你要我听哪句。”
风将她的鬓发吹的有些乱,吹的她心上也是一阵空虚,觉得前所未有的乏力。
巧玲吐了吐舌头道:“奴婢知道自己多话了,惹小姐生气,奴婢说完闭嘴就是。奴婢只是觉得您对大殿下一向都是寡言少语,殿下非但不怪罪,还一直记挂着您,往您这里源源不断的赏赐,殿下他是个好人。您偶尔一次对他和颜悦色,居然还是为了给他塞女人,奴婢是真想不通。想必殿下心里也不受用。”
上官露垂头,眸色被掩在浓密纤长的睫毛里:“他也许是个好人不假,就像你说的。”
“但那是因为他觉得亏欠于我,而不是因为他喜欢我。”上官露幽幽道,“我以为做人还是有自知之明一些为好,既然他不是因为喜欢我而对我好,无论他对我多好,我都不能接受,不能当真。你懂吗?”
巧玲歪着头冥思苦想,坦白说,她真的是不太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