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击岸的鎏金匾额下是两扇带了铜钉,正中镶嵌铜兽首的朱漆大门。
这会儿北斗亮开嗓子,又抓了兽首上的铜环使劲叩了,一时之间震的半条南街都是“咣咣”直响。
不过片刻,近处邻居便有几家仆从之类开了大门,探出身子往这边看。
这是故意要引的人来看?害怕了?萧仪眉头一皱,瞟了眼谢姜,见她此刻正提了裙摆去对面儿,并没有注意身后,便像活动筋骨似抬手打了几个手势,随后仍负了手,闲闲跟上。
两人悠哉悠哉走到斜对面儿,恰碰上这家朱漆大门“吱吱嘎嘎”几声开了。
有个褚衫仆役探出来半截儿身子,左右瞅了一圈儿,便一脸不耐烦地斜视了北斗道:“去去……敢在此大呼小叫,不想活了罢。”
北斗两手在腰上一掐,脆声声道:“你这人口气好大,我家的宝贝鸟儿飞你们院子里去了,快让我进去找找。”
大概在南街住这么久,褚衫仆役还没有碰见过上门找东西的。又或者他平时蛮撗惯了,眼见北斗理直气壮,便嘴角向下一撇,嗤了鼻子道:“不过是一只鸟儿,少在这无理取闹……快滚!”
只是他说了半截儿,大门里又有人插话道:“与你说过多少回,这里不比……对人总要讲些礼数,让她进来罢。”
似乎里头插话那人极有身份,褚衫仆役应了是,便悻悻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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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撵鸟儿短兵相接
北斗见仆役开了大门,忙回身扶了谢姜,眨眨眼道:“夫人奴婢亲眼看见啾啾飞去了这家后院。”
谢姜轻拍了拍北斗,而后眉眼弯弯,对了褚衫仆役道:“要不劳烦小哥去将鸟儿撵出来,我们就不进去了。”
褚衫仆役原本隔着门缝只看见一个小丫头,哪曾想到大门一开,门前竟然有个肤色胜雪,弱不胜衣的美人儿,其美人儿身后又跟了位气度都雅,容貌卓绝的男子?
更何况此时谢姜眼儿弯弯,笑的一脸和煦。
褚衫仆役一时两眼发直,身不由己退后道:“请夫人请。”
谢姜道:“如此叨扰了。”顺势迈进了门。
萧仪自是亦步亦趋,随后跟了进来。
三人进了门。
眼前便见一片青砖漫地,右手边五六丈外一排石砌的高大厅堂。而花木掩映中,青砖路漫漫通向后园。
谢姜抬眼看了一圈儿,眉尖儿一蹙,回头看了褚衫仆役道:“劳烦可以引引路么?”
身为低贱奴仆,平素总是被人呼来喝去,哪曾尝过被人礼待的滋味,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见之令人头晕的美人儿?褚衫仆役直是受宠若惊道:“我小的。”
仆役结结巴巴说了半截儿,花木扶疏中青衫一恍,陈元膺远远接话道:“某道是谁,原来是夫人来访。”
谢姜看见他,心里不由一动,暗道姓陈的一副主人口吻,想必就是惊涛击岸的东主了。
她这边想着,陡然察觉到自家手背上,似乎有指尖儿蜻蜓点水般一拂。
这人要干嘛?谢姜脚下一顿,便听见萧仪轻声道:“莫怕外头已围了人。”
谁怕了不过是来探探虚实,又不是打架,围什么人呐!
这会儿谢姜真心想不起来说什么合适,只好咳了一声,当什么也没有听见,转眸子看了陈元膺略一裣衽道:“这座园子是郎君的么?真是雅致的很。”
元膺两眼在萧仪身上一扫,微微勾了嘴角道:“某也是昨晚才来,二位请厅里坐。”
坐什么坐?
要是请去屋里一坐,不仅昨晚上那个贼可以趁机溜走,眼前这姓陈的说不定又玩什么花样。
现在身边还跟着一位。
不如让这两人对会儿子话,自家抽空子去里头转转。
谢姜秋水般的眸子一闪,先看了元膺道:“多谢郎君盛情,坐倒不必坐了。”推拒了这句,她又看了萧仪道:“萧郎君与陈郎君说会儿话,我与小丫头进去找找鸟儿。”
萧仪微眯了丹凤眼,心领神会道:“夫人且去,我与陈郎君。”
元膺看两人眉来眼去,莫名觉得万分碍眼,便眉梢一扬,转过身看了四处,看罢,回头插话道:“夫人的鸟儿飞到园子里了么?某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也算熟悉,不如某带夫人去找找看。”
嘴里说着话儿,元膺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抬手,手指在谢姜肩上似挨似不挨地一揽。
正说着话这人突然来了这样一出似轻浮非轻浮,似调戏又非调戏,似关心又绝非关心的举止来
谢姜再是心思敏锐,终归是个娘子家。
再说她身边的男子,又哪个不是彬彬有理,儒雅十分。这会儿突然上来个浪子急色似的人物
谢姜眨眨眼,一时有些摸不着状况。
大约男子对男子总了解的多些。
萧仪扫见元膺眼角灼灼一跳,便暗道不好。
及至再见他抬脚向前,萧仪心思转念间,抬手将谢姜一圈一揽,淡声道:“如此陈郎君且头前引路罢。”
其实元膺本来也就是抬手做做样子,而今看萧仪果然紧张,便唇角一勾,似笑而非笑收了手道:“二位且随某来。”说罢,回身就走。
刚才萧仪将谢姜揽过一旁,便立时松了手。
这会儿萧仪垂眼看了谢姜,温声道:“走罢。”
谢姜早回过来神儿。
眼见元膺两袖荡荡,头也不回沿着石板路径自走去后园,谢姜眯了眯眼,小声道:“他刚才是。”说到这里语声一顿,转眸斜了眼萧仪。
萧仪摇头苦笑道:“我知不管怎样,总不能走罢,跟去看看。”
当下三人跟在元膺身后去了后园。
从外面看惊涛击岸并不大,似乎与街上大多数宅邸一样,也是外院内院,又靠左侧建了两三进客院。
只是越往里走,花木越多。
而树桠扶疏掩映中,里面竟然亭台湖榭,错落有致,更兼树木深深没有尽头,看起来似乎极大。
北斗缀在三人身后,边走边左顾右盼,嘴里还不停喊:“啾啾!啾啾快出来。”
喊过十几声,周围别说什么“啾啾”,连只麻雀影子都没有。
元膺便侧过身子,拿眼打量了谢姜道:“鸟儿身上有翅膀,就算刚才飞进来,这会儿想必又出了园子。”
谢姜既然进来了,又怎么会轻易回去?想了想,便一派认真状道:“我的鸟儿喜欢吃肉。”
这是什么意思!元膺听了一怔。
只是他还没有怔仲过来,左边树枝上便有怪腔怪调接话道:“吃肉吃肉前头院子里有!”
元膺脸色一沉,侧过了身子便摸腰上。
察觉到手下一空,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听见郭北禀报说谢姜来了,他便让行舟躲去偏院,自己匆匆换了衣裳出来,压根儿就没有带刀。
谢姜扫眼瞄见元膺神色一僵,蓦地笑出声来,道:“陈郎君不用反应过度,不是有刺客,是啾啾在说话。”
解释过这句,谢姜抬头看了树上,笑盈盈喊:“啾啾快过来。”
左边树上枯叶子“簌簌”一阵抖动,又有怪腔怪调儿道:“不过来不过来!本大爷要吃肉。”
这话说的不光理直气壮,竟然还自称“本大爷”!这回不光元膺有些糊涂,萧仪眨眨丹凤眼,也是一脑门子官司。
谢姜这会儿一门儿心思找鸟儿,哪里顾得上看这两个人什么表情。
她对着左边树上招招手,慢声细气哄道:“啾啾过来,等回去别宛咱再吃,这里没有。”
“有有!”八哥扑梭着翅膀,绕着树顶飞了一圈,便又展翅飞向高处。
先前元膺听它说话顺溜异常,正感觉好笑,不料见它在高空一旋,陡然间往左侧一进院子飞去。竟然飞去了侧院。
元膺皱了皱眉道:“那边是空院子。”
他说了半截儿
“哎!啾啾!”北斗又不傻,本来放八哥进惊涛别宛,就是为了查探昨晚上那个偷画贼还在不在。
这会儿一听有门儿,不等谢姜使眼色,小丫头便急哄哄往前窜,且边跑边喊道:“快回来!人家说了那边是空院子,哪里会有什么肉吃?”
眼见北斗撵着鸟儿,撵来撵去绕过几丛桂花树,转瞬之间便没了影子。
萧仪咳了一声,扭脸看了元膺道:“陈郎君,不如跟过去看看,万一八哥儿再啄坏了什么东西。”
谢姜突然来了别宛,元膺本来就察觉不对劲儿。
只是以他的打算,先将萧仪与谢姜两人让去外院,煮壶茶说会儿闲话,而后等人走也就是了。哪成想半路上冒岀来一只会说话的八哥。
且这只八哥儿又古灵精怪,恰恰钻去行舟躲藏的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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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见相契妒意暗生
这种情形之下,要是阻拦,倒好像有些欲盖弥彰。
元膺便微微眯了挑花眼,一派儒雅道:“啄坏东西倒是不怕,就怕夫人的宝贝鸟儿万一有个不妥,倒真是某的不是了,去看看也好。”
说着话三人便往左一拐,沿着刚才北斗走过的青石小径走。
石径不过两三步宽,两边又种了好多桂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