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姜眨眨眼,一时有些摸不着状况。
大约男子对男子总了解的多些。
萧仪扫见元膺眼角灼灼一跳,便暗道不好。
及至再见他抬脚向前,萧仪心思转念间,抬手将谢姜一圈一揽,淡声道:“如此陈郎君且头前引路罢。”
其实元膺本来也就是抬手做做样子,而今看萧仪果然紧张,便唇角一勾,似笑而非笑收了手道:“二位且随某来。”说罢,回身就走。
刚才萧仪将谢姜揽过一旁,便立时松了手。
这会儿萧仪垂眼看了谢姜,温声道:“走罢。”
谢姜早回过来神儿。
眼见元膺两袖荡荡,头也不回沿着石板路径自走去后园,谢姜眯了眯眼,小声道:“他刚才是。”说到这里语声一顿,转眸斜了眼萧仪。
萧仪摇头苦笑道:“我知不管怎样,总不能走罢,跟去看看。”
当下三人跟在元膺身后去了后园。
从外面看惊涛击岸并不大,似乎与街上大多数宅邸一样,也是外院内院,又靠左侧建了两三进客院。
只是越往里走,花木越多。
而树桠扶疏掩映中,里面竟然亭台湖榭,错落有致,更兼树木深深没有尽头,看起来似乎极大。
北斗缀在三人身后,边走边左顾右盼,嘴里还不停喊:“啾啾!啾啾快出来。”
喊过十几声,周围别说什么“啾啾”,连只麻雀影子都没有。
元膺便侧过身子,拿眼打量了谢姜道:“鸟儿身上有翅膀,就算刚才飞进来,这会儿想必又出了园子。”
谢姜既然进来了,又怎么会轻易回去?想了想,便一派认真状道:“我的鸟儿喜欢吃肉。”
这是什么意思!元膺听了一怔。
只是他还没有怔仲过来,左边树枝上便有怪腔怪调接话道:“吃肉吃肉前头院子里有!”
元膺脸色一沉,侧过了身子便摸腰上。
察觉到手下一空,他这才想起来刚才听见郭北禀报说谢姜来了,他便让行舟躲去偏院,自己匆匆换了衣裳出来,压根儿就没有带刀。
谢姜扫眼瞄见元膺神色一僵,蓦地笑出声来,道:“陈郎君不用反应过度,不是有刺客,是啾啾在说话。”
解释过这句,谢姜抬头看了树上,笑盈盈喊:“啾啾快过来。”
左边树上枯叶子“簌簌”一阵抖动,又有怪腔怪调儿道:“不过来不过来!本大爷要吃肉。”
这话说的不光理直气壮,竟然还自称“本大爷”!这回不光元膺有些糊涂,萧仪眨眨丹凤眼,也是一脑门子官司。
谢姜这会儿一门儿心思找鸟儿,哪里顾得上看这两个人什么表情。
她对着左边树上招招手,慢声细气哄道:“啾啾过来,等回去别宛咱再吃,这里没有。”
“有有!”八哥扑梭着翅膀,绕着树顶飞了一圈,便又展翅飞向高处。
先前元膺听它说话顺溜异常,正感觉好笑,不料见它在高空一旋,陡然间往左侧一进院子飞去。竟然飞去了侧院。
元膺皱了皱眉道:“那边是空院子。”
他说了半截儿
“哎!啾啾!”北斗又不傻,本来放八哥进惊涛别宛,就是为了查探昨晚上那个偷画贼还在不在。
这会儿一听有门儿,不等谢姜使眼色,小丫头便急哄哄往前窜,且边跑边喊道:“快回来!人家说了那边是空院子,哪里会有什么肉吃?”
眼见北斗撵着鸟儿,撵来撵去绕过几丛桂花树,转瞬之间便没了影子。
萧仪咳了一声,扭脸看了元膺道:“陈郎君,不如跟过去看看,万一八哥儿再啄坏了什么东西。”
谢姜突然来了别宛,元膺本来就察觉不对劲儿。
只是以他的打算,先将萧仪与谢姜两人让去外院,煮壶茶说会儿闲话,而后等人走也就是了。哪成想半路上冒岀来一只会说话的八哥。
且这只八哥儿又古灵精怪,恰恰钻去行舟躲藏的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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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一腔柔情难自抑
这座院子周围树木掩映,其上枝桠横斜,几乎罩住了大半个院子。
此时风吹树动,枝桠枯叶互相剌蹭,四周一时“吱吱呀呀!”乱响。
“吱呀!”乱响之中,谢姜只觉得眼前一暗,似乎自己一眨眼的功夫,院子里已经凭空多出来两个黑衣护侍。
这两个护侍远远向萧仪躬身揖礼,礼罢,转身过去,也没有见做什么动作,只行舟“唔!”了一声,脚下一软。
两护侍便上前,闷声不响架起来行舟就走。
从冒出来护侍,再到两个护侍闷声架了行舟跳出院子,满说也就十几息的时间。
等元膺回过来神儿,黑衣护侍连同行舟已是踪迹渺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千想万想,陈元膺实在想不到萧仪会横插一脚,用这个法子“抢人”,这人不由脸色铁青,指了萧仪气结道:“你你。”
“怎么?”萧仪唇角间噙了抹似讥讽似轻蔑的笑来,斜眸子瞟了他问:“陈郎君输不起?”
偷画贼到手了,“诡异”院子的东家也朝了面儿,谢姜这会儿哪还管元膺脸色难看好看,对着他略一裣衽,淡声道:“既然找回了鸟儿,本夫人告辞。”
见她笑盈盈告辞,元膺眸光阴晴闪烁,脸色更是隐隐发青
只是这人性子阴沉,心知此时此刻,就算拦下谢姜几人也没什么意思。
更何况萧仪挥挥手便可以招过来两个护侍,分明是有所准备!
再者,凭空出来两个“外人”,惊涛别宛外围内围,竟然没有一丝儿动静,说不定别宛里也是出了什么状况。
这人权衡再三,便强压下怒火,缓缓道:“如此本候送九夫人出去。”说着话,抬手一引。
既然得了“便宜”,谢姜哪里肯让这人相送,浅笑道:“刚才已是叼扰郎君了,两处院子离的近,就不劳烦郎君相送了。”说罢转眸看了萧仪道:“走罢。”
萧仪眸中似笑非笑,回身向元膺略略一揖,便转身跟了谢姜出去。北斗忙随后跟上。
三人来的突然走的也利落,直接将元膺晾在当场。
此时太阳正升到正中。
阳光透过树木枝桠遍酒下来。
陈元膺望着空荡荡的院门,原本白晢秀美的脸颊映着枝桠暗影,亦是忽沉忽暗,变幻不定。
沉沉望了片刻,元膺抬眼一扫周围,沉声喝道:“谁在!”
过了一会儿,院子外有人应声道:“属下在。”这人应着话,便迈步进来院子。
看见来了人,元膺脸色更是阴郁难看,冷声问:“你叫什么?”问过眉头一皱,冷声又问:“刚才周围没有人?”
众护侍贴身服侍元膺,又哪个不知道他的脾气?这会儿他声调阴冷,便道他是强压怒火
青帆身子躬的胳膊肘几乎挨住了膝盖,低声道:“启禀君候,属下叫青帆。”说了这句,稍稍一顿,又低声解释道:“方才前门进来几个府兵,说是昨晚上东街死了人,要进院子里搜拿凶手,属下。”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要带走行舟前几刻来了府兵,分明是施了“声东击西”之计,事先谋划好的。
想到当时萧仪闲闲喊人,再谢姜笑意嫣然,元膺刹时如油煎火烹,烧燎的几乎发狂,只强忍着咬牙道:“府兵走了?”
青帆头垂的更低,小心翼翼道:“回君上,府兵搜过前院,没有搜出来什么东西,便收了管事十两银子走了。”
走了?这惊涛别宛也不是任人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
元膺嘴角向下微微一撇,冷冷笑道:“本候命你既刻去杀了行舟!”
青帆身子一颤,躬身应了是。
直到迈进落雪别宛,谢姜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萧仪与她是并肩进的大门。
这若有似无的轻声一吁萧仪听见了,斜眸子在她小脸上一扫,转瞬又看了前头的石板路,道:“担心什么?外面守了泼墨,更何况他那会儿也没有人手可以拦下咱们。”
没有人手?谢姜听了,脚下不由一顿,倒是没有注意他亲亲热热用了句“咱们”
刚才两个黑衣护侍进院的时候,她就捏了把冷汗,心道要是姓陈的手下一窝蜂围上来,少不得这边儿要吃亏。
哪知道陈元膺脸色难看归难看,却偏偏没有叫人。
当时她便觉得奇怪。
再加上三人临出惊涛别宛时,她又看见十来个兵尉,拎枪挎刀的围着外院吵闹。
再又有个管事,一脸为难的对这几个兵尉又是揖礼,又是塞银子
谢姜想了想,干脆转过来问他:“你先前布置了人手?”
萧仪看她眉尖儿微蹙,春水映波似的眸子眨了几眨,又里头倒映了个清秀俊隽的男子,心里一热,脱口而出道:“胭脂我与谢中郎是忘年之交!”
怎么答非所问,突然拐弯提起来大伯父?
谢姜狐疑般斜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你与大伯父是忘年之交,那。”
不等她说完,萧仪眸中黯然之色一闪,急快插话道:“你是谢中郎的亲侄女,照顾你也是应当应份。”
谢姜原本是想说,按照礼数来讲,那以后岂不是不能再称呼郎君,而要改口叫叔父?